第237章 第 237 章(1 / 2)

反派之妻 枝呦九 24302 字 10個月前

小朔最終被救了回來。他有了軍功。

軍隊裡麵的人也知曉了他是大秦的一皇子。他寫信回來說,當初欺負他的人見了他開始諂媚的笑。

他的好兄弟對他也有了疏遠,好似當一皇子這個身份加持在他身上的時候,他就已經注定得不到人最普通的東西。

友情,愛情。

他說,“曾經我剛去軍營的時候喜歡上了一個颯爽的姑娘。但是她早有婚約,跟未婚夫青梅竹馬,相互扶持。我有一次喝醉酒,說了醉話,說喜歡她,她的未婚夫也並未生氣,隻說他的未婚妻是天下最好的姑娘,我能有欽慕之心,並不是什麼罪無可恕的人。”

“我們也成了好兄弟,就像當年的沈大人和盛九舅舅一般。”

“但當我成了一皇子,姑娘的家裡人便給她退了婚,要將她送給我做妾。”

盛夢瑤看著信上的話,神情莊重。

小朔說,“當她被送到我的府上,當她含著淚跪在地上,當她說,家裡人用未婚夫的性命威脅她來做妾的時候,兒子才慢慢的明白,你為什麼要阿姐做皇帝。”

“若是阿姐當政的時候,必定能有一條律法上規定,不能強迫自家的女兒做妾吧。”

“必定有一條律法寫明,婚約應當兩廂情願,不能強逼。”

“我不是阿姐,我做皇帝,不會去想這些,所以,站在你和阿姐那邊想,你們是對的。”

“自此,我不再埋怨你。”

盛夢瑤看著信,輕輕的歎了一口氣。

然後翻到最後一張紙,紙張沒有寫太多話,隻是淺淺的問了一句,“我在這裡,突然感覺到寂寥。沒有人能理解我送姑娘回家,親自請了秦老將軍和小鳳姨給姑娘和她的未婚夫說親背後的悲涼。”

“他們隻是稱讚我是君子,沒人去憐惜姑娘被人當做東西送來送去。”

“就連姑娘自己,也對我感恩戴德。”

“那一刻,兒子隻覺得悲寂。”

“母親,他們尚且不能理解我,那天底下,又有多少人理解你呢?”

他說,“母親,你寂寞嗎?”

盛夢瑤輕笑起來,將這封信鄭重的收起來,放進了木牘裡麵珍藏。

宮嬤嬤進來伺候她用膳,見她歡喜,笑著道:“陛下,可是有好事?”

盛夢瑤笑著道:“沒事,孩子長大了而已。”

她想,為什麼總有人問她是不是寂寞,是不是孤獨呢?

她以前不能做答,但是如今卻能肯定的說,她一點也不孤獨。

為人者,能走到她這一步的,滿天下隻有她一個。

不過,日子久了,眾人都開始為她操心。他們覺得,得為她找一個皇夫。

這事情還鬨過一陣子。

盛夢瑤不是很清楚,為什麼他們執著於給她找個皇夫。

皇帝選妃,一是開枝散葉,一是平衡朝堂。

她一個也不需要。

皇太女已定,不需要奪嫡,不需要拉幫結派。

至於河洛那邊的勢力平衡,就是她自己要做的事情了。

她按照自己的步子往前麵走,每日起早貪黑,事事抓在手裡,不敢有絲毫的懈怠。

一日又一日,河洛也有了夫婿,然後,她也有了孩子。

孩子們慢慢的長大了。

小花跟小朔終於成了婚,沈懷楠又去了外地做官,這回邵衣依舊沒有跟著去,她留在京都裡,為她管著錢袋子。

不過,她也不住宮裡,每日裡來了,便也回去。

長明一十年,吳太後向她請辭,她說她老了,想要頤養天年。

盛夢瑤哭笑不得,她道:“我還在這裡呢,你老什麼。”

在她們麵前,私下她從來沒有自稱過朕。

吳太後年輕的是個嬌憨的淚美人,心裡不藏事,如今年歲大了,她是最顯年輕的那個。

她說,“陛下,這麼多年在宮裡,有些煩了,想要出去轉轉。”

她道:“前幾日跟黎太後一起看書,看見了衣錦還鄉四個字,想起這麼多年還沒有回過家,就想回去看看。”

盛夢瑤問,“那你還回來嗎?”

吳太後搖搖頭,“不知道啊,要是在家裡待著歡喜,就不回來了。要是覺得不舒坦,就換個地方。”

她笑著道:“不過如今這滿天下,誰敢給我氣受啊,想來在家裡待著會舒坦。”

那就是不回來了。

盛夢瑤歎口氣,“那我送你吧?”

吳太後又開始哭了,她道:“不用陛下送,總是要走的,走之前多跟您待一會就好了。”

盛夢瑤沉默,好一會兒才道:“好啊,那我就不送你了。”

落葉歸根,她明白吳太後的念頭。人的年歲大了,就有了落葉歸根的想法。

這是人之常情,不可避免的。

吳太後這般年歲的人了,得了她一句“那我就不送你了”,便哭得死去活來,“陛下,我這輩子都是您庇佑的,您可一定要好好的,死在我的後頭,不然我怎麼辦,誰庇佑我。”

盛夢瑤笑起來,“多大了人了,還哭。死不死的,你自己多活些日子吧。”

吳太後要走了,這個消息傳遍了京都。折邵衣連忙進宮來,“好端端的,怎麼就要走了。”

盛夢瑤:“她父母年歲已高,卻還尚在,但年前告危一次,她心裡惦記,便也想通了,覺得要回去才好。”

折邵衣:“她走了,這宮裡除了河洛,便隻有黎太後。”

盛夢瑤,“她不是京都人,回去也好。”

十五歲就離家,如今五十歲的人了,自然想回去看看。

她道:“邵衣,大家都老了。”

折邵衣摸了摸白發,笑起來,“您可彆說老,我可不老。”

她道:“吳太後不願意您送,那我去送。”

誰知道剛送走吳太後,黎太後也提出了歸程。

盛夢瑤愣住,“你是京都人,你要去哪裡?”

黎太後,“邵衣的八姐姐走遍了天下,著成不少山河圖,妾身見了心癢癢,便也想出去看看。”

她有些愧疚之心,“妾身對不住您,之前還說要陪您一輩子的。”

盛夢瑤卻搖搖頭,“你自來喜歡讀書,也喜歡看遊記,這些年為了女院的事情不曾出去過,如今老了,想出去走走,自然可以。”

“理所應當。”

黎太後:“陛下,您想出去走走嗎?”

盛夢瑤:“想的吧?這江山,我還沒走過。”

她熟記每一寸土地的名字,但是除了京都,她沒有踏足過那些名字上。

她笑起來,“阿黎,那你就幫我去走走。”

人生在世,年輕的時候不得閒,老了,阿黎想出去走走,她不能攔。

折邵衣便又進了宮,看著她歎氣,“這可怎麼辦。吳太後是為了父母和故土,黎太後是為了詩書和遠方,如今,隻剩下河洛了。”

但是河洛住在東宮裡麵,自有她的夫婿和孩子們。

她有些發愁,“陛下,要不,我搬進來吧?”

盛夢瑤搖搖頭,“你也有自己的人生。”

折邵衣也有孩子,有孫兒孫女們。

折邵衣心疼的看著她,“這皇宮,太大了,您一個人走,是不是過於寂寥。”

她都要哭了,“阿姐,我一月裡,陪你住十五天。”

盛夢瑤笑出聲,“哪裡就那麼矯情了。”

折邵衣走了,她起身,乘坐龍輦去禦書房,坐在龍椅上批改奏折。

晚間的時候,外麵突然下起了雨。

她讓人搬了一張椅子坐在窗戶邊看雨,河洛走進來,見了這一幕,笑著道:“母親,雨有什麼好看的。”

盛夢瑤:“雨很好看。”

她說,“河洛,你去替我送送黎太後吧。”

她沒有問黎太後要不要她送,想來也是不願意的。眾人太過於相熟,不願意在宮門口彆離。

河洛不解,“為什麼不要您送呢?”

盛夢瑤:“因為……我去送了,她們就走不了了。”

她微笑著歎氣,“我們在一起很多年,很多年了。”

河洛蹲下身子,靠在椅子上問,“母親,你想出去走走嗎?”

盛夢瑤搖頭,“再過幾年吧,等你能穩住朝堂的時候,我就能走了。”

河洛驚訝的看著她,“你的意思是……”

盛夢瑤:“禪位於你,又不是什麼大事。”

她不必等到死的那一刻,才讓河洛接手。

她隻是對河洛道:“你一定要記得你身後跟著無數的人。”

河洛鄭重的點了點頭。

長明一十年,宮裡開始寂寥。

因為女帝登基那幾年,就遣散了先帝的後宮,宮裡的宮人們無人伺候,便遣散了一批出去。

宮人們並不多了。

而且,宮裡已經有一十年沒有再進過太監。她不知道以後的宮裡有沒有,但是在她當皇帝的期間,太監是被廢除的。

宮女們也越來越少。

如今,吳太後和黎太後都走了,就剩下了她一個。

盛夢瑤讓人拿來了宮裡的名冊,乘著一個豔陽天,把宮人們都叫來問,問她們有沒有願意出去的。

她一個人,也用不了這麼多人。

河洛的子嗣也不多,不過小樹的子嗣倒是多。

但小樹成年之後就出去住了,皇家的孩子們也都在外麵。

河洛的東宮裡倒是有三個孩子,但是東宮那邊的人手已經夠了。

盛夢瑤一點點打算,最後索性將人送出去了一半,隻留了百來個人。

這一群人裡麵,共有三十個老人。有老太監,有老宮女,無依無靠的,從小的時候被選進宮,大了在宮裡伺候,老了,便也不願意動彈了。

盛夢瑤想,她將來史書留名,應有節儉一字在。

長明一十三年,是盛夢瑤覺得自己成就最高的一年。她無比的滿足。

這一年裡,大秦十八州的女子參與科舉的人數達到了三百一十三人。

這三百一十三個女子的名字,盛夢瑤親自抄錄在長長的卷軸上。

有的剛剛參加了童試,有的是院試,有的是鄉試。

名冊送來的時候正是晚間,是折邵衣親自送來的。她的歡喜溢於言表,還在名冊上綁了一個紅綢緞。

“這是好事,自然要做喜事來辦。”

她道:“阿姐,我今晚留宿。”

盛夢瑤便叫宮嬤嬤拿了卷軸來,“三百一十三個名字,得寫多長?”

折邵衣:“管它呢,越長越好,寫了今年的,明年再寫一遍新來的名字。”

她讓人給她去取了一盞六角宮燈,麥穗上麵綴著鈴鐺,看著花裡胡哨的。

“這是皇太女送的?”

“是。”

折邵衣就笑,“您怎麼不問問我為什麼知曉。”

盛夢瑤親自把卷軸鋪在地上,從屋子頭到屋子尾,她取了文房四寶,跪在地上,寫上第一行字。

“長明一十三年,春,春闈。”

然後抬頭,“那燈籠上麵還要墜鈴鐺,除了小花,誰還做得出來。”

折邵衣:“我也有一個,她爹不在家,她怕我寂寞,便掛了些鈴鐺,讓我想懷楠的時候就搖搖鈴鐺。”

盛夢瑤:“這孩子。”

她一邊說,一邊寫上了第一個名字。

裴玉珠。

裴玉珠,青州人,父,青州知府。

是世家培養的。

折邵衣提著燈籠過去,將燈籠卸掉杆,隻手捧著,跪坐下,將燈籠照在卷軸上,看清楚了裴玉珠三個字。

“這個姑娘我見過,看著小小一個,但記憶驚人,她先去刑部,她爹破案很是出名,想來是女承父業。”

盛夢瑤:“要你說,我自然知曉她的誌向。”

每一個姑娘,從進入考場那一刻起,她們的名字就進了她的腦海裡,再沒忘記過。

像裴玉珠這般厲害的,自然是細細打聽過的。

她道:“她今年十八歲,一路考到現在,十分不易,也是天賦使然,我看啊,可以得個狀元。”

折邵衣:“狀元怕是不成,這回還有幾個厲害的學子,考了好幾回,學問不差裴玉珠。”

盛夢瑤點頭,“看她造化。”

然後突然抬頭問,“我這樣,是不是對學子們不公平?”

折邵衣挪了個地方跪坐,舉著燈籠催她寫,“不公平?若是您想不公平,何必等到如今。”

“我們等了一十三年,才等到三百多個人,已經是天大的公平了。”

盛夢瑤就道:“彆的可以扶持,做官麼……還是要對百姓負責的。”

她舒出一口氣,“再有一個一十年,想來就可以翻十倍了。”

折邵衣笑起來,“是,還望我們能等到那一刻。”

寂靜的夜晚,皇宮裡麵空空蕩蕩,宮人們伺候在外麵,大殿裡麵的兩人都跪坐在地上。

一個伏在卷軸上寫名字,一個舉著燈籠照亮名字。

兩人時不時說幾句話,三百一十三個人,她們都記得身世,來曆,性情,以及她們想要的東西。

足足兩個時辰,她們才寫完了這些名字。

盛夢瑤滿足的道:“等河洛年老的時候,希望她能寫更長的卷軸。”

折邵衣起身,讓宮嬤嬤拿來了木牘,然後把卷軸鎖進了木牘裡。

她道:“那就做傳家寶吧,等千年以後,說不得能被後世之人奉為至寶。”

盛夢瑤:“我還想把它們雕刻成石窟。”

折邵衣就笑出聲,“石窟?”

“阿姐,這些年咱們雕刻的石窟夠多了。如今石窟匠人可是搶手的人。”

自從當年的官繡之路雕刻成石窟之後,往後做成的每一件事情,不用盛夢瑤去說,就有討好她的人開始雕刻石窟了。

權利是個好東西。

尤其是皇帝。

長明一十三年的春闈,盛夢瑤欽點了裴玉珠做狀元。

朝臣們有些麵麵相覷,但狀元榜眼探花都是皇帝來決定的,也無人去質疑。

隻是外麵還是說起了女帝這一次的點狀元。

他們“居安思危”,害怕女帝年歲大了,會“犯糊塗”。

折邵衣讓小花出去抓了幾個散步消息的人進監獄,這才緩和下來。

再次進宮的時候,她問宮嬤嬤,“陛下呢?”

“在楓林。”

楓林的楓樹更多了。

折邵衣黃昏時刻進去,迎著晚霞一路走,這才看見了站在楓樹林儘頭小湖泊邊的阿姐。

她笑著過去,“湖泊裡有什麼?”

盛夢瑤沒有回頭,也沒有抬頭,依舊看著湖泊裡麵的自己,“有我。”

折邵衣站過去,湖水裡有了她的身影。

“現在,也有我了。”

盛夢瑤笑起來,“謝謝你陪著我。”

她抬頭,看向了前麵。

前麵也是楓樹林。

這一灣湖泊,前麵是楓樹林,後麵也是楓樹林。

“本來這前麵種的是桃花。”

她道:“不過我喜歡楓樹,他們就把桃樹砍了,種上了楓樹。”

“他們砍桃樹的時候,我並沒有阻止,我默認了他們來迎合我的喜好。”

折邵衣:“挺好的。這皇宮是阿姐住的,阿姐喜歡就好。”

盛夢瑤:“但這天下不是我的。”

折邵衣:“阿姐在乎他們說你的壞話?”

盛夢瑤:“你知曉啊。”

折邵衣笑著道:“就幾個說壞話的,我都把他們抓起來了。”

盛夢瑤看著湖水裡麵的自己,抿唇道:“我沒錯。”

折邵衣噗嗤一聲笑出來,“阿姐,你當然沒錯。”

她道:“裴玉珠即便不是狀元,也在前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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