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第 241 章(1 / 2)

反派之妻 枝呦九 19812 字 10個月前

長明三年夏,沈懷楠回了京都,女帝欽點他為吏部尚書。此調令一出,沈懷楠黨羽瞬間高興了,吏部好啊,吏部管著升遷調任,他往吏部的官署裡麵一坐,他們就看見了希望。

於是看沈懷楠的眼神就好似看見了一尊活菩薩,今日要請客吃酒,明日要請沈懷楠參加筵席。

但活菩薩是吃肉的。他三年沒回家,看見折邵衣就跟隻狼一般,整日裡眼睛都是綠的。

小花十三歲,又常年在宮裡混,該知曉的都知曉,於是得了阿爹一塊上好的玉佩作為報答後,帶著弟弟進宮住去了。

宅子裡麵便就剩下了兩人,沈懷楠晚上勵誌天天做狼,但白天還是要做個長工廚子,天天變著花樣做東西。

他跟折邵衣道:“在外麵的時候,我也喜歡做飯。”

初到一個地方,強龍壓不過地頭蛇,他每當煩躁到想殺人的時候,就開始做飯。

淘米燜飯他不喜歡,但喜歡拿起刀剁菜。剛開始尤其剁排骨,剁肉泥。

“不過後來就不喜歡了。”

折邵衣滿眼心疼。這些他都沒有在信裡說過。

她知曉他過得不如意,但是他在信裡不說,她就不問。隻在京都裡麵做好他的後盾。

京都外麵打配合,這才能這般快的讓他能回來。

但是,他們都已經占據天時地利人和了,還是走得十分艱難。

她低聲問,“為什麼不喜歡了?”

是心境發生變化了嗎?

她去看他,隻見他劈柴,做飯,一張臉在歲月之下已經開始沒有了當年的少年朝氣,但是手起刀落,切蘿卜的時候利索的很,再沒有從前的緩慢和遲疑。

也沒有了年少時候隱藏起來的戾氣。

沈懷楠見她盯著他看,明顯在等著他回答。於是笑著道:“因為……因為我胖了。”

折邵衣愣了愣,然後笑起來。

沈懷楠便感慨道:“你不知道,這個年歲的男人尤其胖得快,我不過是吃了幾個月的大魚大肉,肚子就凸出來了。”

嚇得他趕緊吃素,還每天跑鄉間田野裡麵去了解民情。這般跑了半年,才又瘦下來。

他對自己還是有嚴厲要求的。京都的美男子多不勝數,有人想給他送美妾,就有人給她送美男子。

——彆的不說,重華長公主就一直想把自己的戲班子傳給邵衣。

沈懷楠搖搖頭,“所以現在,我還是喜歡剁些蘿卜白菜的。”

至少吃了不會胖。

折邵衣坐在搖椅上驚訝的看他,她倒是未曾想到是這個緣由。不過想想,又是沈懷楠的性子。

她心裡甜絲絲的,撐著手笑盈盈,有一搭沒一搭的跟他嘮嗑:“你這三年裡,得罪的人不少吧?可都解決了?要是沒解決的,你寫下名字來,我幫你啊。”

沈懷楠頗為心酸的看著她,“所以我都不敢停——明明當初我們是一起的,如今你已經比我站得高多了。”

折邵衣笑起來,“誰讓我聰慧。”

她好奇打聽那些他沒有在信裡麵寫卻已經傳遍了大秦的事跡。

“我曾經聽聞,你被人套了麻袋打了一頓?”

她說出來就笑了,“然後又報仇了?”

傳進她耳朵裡麵的話便是,他被揍了一頓後,就開始勤學練武,然後親自騎著馬將當初有嫌疑套他麻袋的人都打了一頓。

明著打。隻要是跟著對方玩的人,他都打了。

折邵衣看著他,“是一家一家的去,然後在人家家裡打的?”

沈懷楠嗯了一句,也沒有不好意思,“我本以為有了陛下的支持,他們也不敢太過,誰知道地頭蛇莽的很,直接就敢對我下手。我自然要還回去的。”

因為這個,在外三年,他倒是學會了一件事情。做人啊,尤其是他這種從小人物爬上來的,必定是要莽一點,手段狠一點。

當初澹台先生教導他許多,他學去了,但一直不得要領。後來想了想,發現在京都的時候,你我是親戚,你和他是姻親,這個是權貴,那個是宗室,要是碰見事情,就打不得,必定要和和氣氣的。

不談他最開始跟著先帝的時候對著眾人和氣生財,整日裡笑盈盈,就說即便是宮變的時候,他那時候也顧忌著大家的臉麵,這個不能殺,那個不能死的……

反正不痛快。當時沒察覺到,還當自己已經足夠狠辣了,等他去了地方上,吃了一次虧,便才明白,原來之前的都不算什麼。

他做事情的手段就利索多了,在外三年,得了個閻羅的稱呼。

折邵衣想到這個笑都笑不出了,得罪了多少人,手上多了多少鮮血,才能得這個稱呼。

她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的悲意,倒是開口道了一句:菩薩和閻羅你都占了。

她站起來,去給他燒火,拿著柴火添進去,轉了個話題,調笑他,“傳聞裡,你還貪財好色,我在京都,可是廢了不少力氣才給你把汙名洗乾淨。”

沈懷楠低頭,手裡在不斷的揉麵團,今天要給邵衣煮一頓長壽麵吃。

她有兩年的生辰他不在,他想補上。

聽了她的話,他手裡的麵團在他的手上揉來揉去,道:“好色……我這輩子隻看得見你。他們用這個汙蔑我,最是讓我生氣。”

這麼多年了,他最大的願望就是想讓政敵心服氣服的把好色兩個字從他身上挪開。

以後彆給他整些美人計,煩都煩死了。

“再者,貪贓枉法的事情,我可不乾。”

他說到這裡頓了頓,道:“但是我攔不住彆人乾。”

他看向邵衣,“各人有個人的念頭,寒門出身的不可能全是清官,窮日子過多了,難道做了官還要繼續過窮日子麼?”

他們有自己的財路。他不能斷他們的財路。否則就如同殺人父母。

他說著說著,就感慨道:“所以如今,我碰見那種好官,都要恭恭敬敬的。這世上,有了他們才好。”

折邵衣點頭,“是,這種人太少了,但偏偏這個世道不可能清。隻能儘我們之能,至少要保住他們的清正之心。”

沈懷楠看向折邵衣,她雖然三十了,但看起來沒有變老,隻是穩重了許多。她常年在京都,做的事情有自己的原則,有自己的底線,有自己的誌向和目標,所以她的眼裡星辰依舊在。

沈懷楠滿懷愛意。

但他想,若是清官看見了邵衣,接受了她女子身份身居高位,也能露出一絲敬佩之意。但是自己……

他可不敢跟清官一起吃飯。清官的骨氣重,他怕自己被打死。

哎——

繞了半天,他跟邵衣還是不在一條道上。

他蹲下來,兩隻手上都有麵粉,便在她的臉上捏了捏,“要是將來我貪汙了,你怎麼辦?”

折邵衣白了他一眼,“隨便你,你自己的選擇,能承擔起後果就好。”

沈懷楠就在她臉上又捏了捏,將她的臉都捏得沾滿了麵粉。她擦了擦,沒擦掉,索性也不管了。

她笑著道:“懷楠,你如今手裡也舉著火把了。”

“那麼多人,總有一兩個是真心感謝你,追隨你的。”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也知道我在做什麼。你我做的,沒有什麼不同,都一樣。”

沈懷楠抬眸就笑了。

他笑起來的時候,溫潤如玉,卻又帶著他自己骨子裡麵的一股野。

他剛回來的時候,盛瑾安就來看過,他說:“懷楠啊,如今是笑得越發好了。怎麼形容呢……就好像,就好像你看哈,他好像是隻家豬,但其實是隻野豬。”

——盛瑾安形容的時候,他們正在一起烤京郊山上的野豬吃。

折邵衣想起就笑起來,她悄悄的換了個形容。

是曜日。

一隻都是曜日。

烈日照耀之下,溫柔而強大。

折邵衣覺得他耀眼的很,放下柴火站起來就往他身上撲,沈懷楠連忙摟住人,小聲道:“廚房嗎?廚房還沒有試過,大白日的,是不是不好。”

折邵衣本來沒有這個意思,聞言往他腰上擰了一把,將人帶著往門外去。

沈懷楠:“去院子裡?不好吧。”

折邵衣白了他一眼,“回屋!”

哦哦,他鬆了一口氣,又有些失望,“也行叭。”

兩人白日裡黏黏糊糊,一直黏糊到晚上。沈懷楠吸了吸自己被咬破的唇舌,有些得意又有些好奇,“你今日……怎麼如此好?”

折邵衣平躺著,眼睛看向了帳子上。

沈懷楠欺身壓上去,她推了推他,沒推開,便道了一句重,然後道:“因為,我很得意。”

沈懷楠到底不敢多壓著她,重,他半撐起身子,露出一片算不得白的胸膛。

這是在外麵曬黑了的。

他一隻手撐著,一隻手在她的臉上留連,指尖指腹的去換著去觸摸她的臉,當聽得“我很得意”四個字的時候,眉毛都要飛舞上天了。

折邵衣便也側身,道了一句,“我很得意。”

她很得意,“我很得意,這般的你,是我的人。”

她徹底埋在他的懷裡,“沈懷楠,咱們生生世世都要在一起。”

沈懷楠甜絲絲應了一句,“好。”

他嘴裡答得好,卻心裡低沉。

下輩子……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自己沒有下輩子。

折邵衣見他心思不在自己身上了!她還光著呢。

她捏了捏他的臉,“你在想什麼?”

沈懷楠搖搖頭,“沒什麼。”

他道:“睡吧。”

——

沈懷楠進了吏部,身上穿了官服,每日裡上了朝堂,他站在折邵衣旁邊,眉目都是溫柔的。

時人選舉推薦官吏的時候還要看看人家長得好不好,長得不好的,有時候名次也取得不高。沈懷楠這種,當年的探花郎,站在前麵還挺好看,十分賞心悅目。

下了朝,他有他的事情,折邵衣有折邵衣的道,兩個人一塊出門,卻不同回去。

沈懷楠先去吏部府衙裡麵,見了人就打招呼,資曆比他高的笑盈盈,資曆比他少的也寬和的笑。

無論是不是跟在他後麵的小弟,他都笑得跟朵花似的。就有一個不願意跟他一起假笑的世家子弟躲在角落裡麵吐槽:“怎麼跟笑麵虎似的,傳聞中可是個活閻王。”

女帝雖然有扶持寒門之心,但也不可能直接壓著世家不給任何出頭的機會,那樣就等於逼得人家造反了,便很看似公允的五五分,派了人進吏部。

這也不怕,沈懷楠到底是尚書,他是老大,就有老大的威嚴。

假笑了好幾天,大家還以為他回來之後會收斂很多,正要放鬆警惕的時候,他就開始磨刀霍霍向豬羊。

新官上任三把火,先燒了五城兵馬司少督查的盔甲,讓他直接回老家去了。

這又引起了眾怒。本來麼,這事情也不歸他管,他就是吏部的頭,也管不到五城兵馬司裡麵去。但是近些年裡麵,越是皇城衛,五城兵馬司,還有禦林軍等地方進了不少的世家子弟。

都是封蔭或者托付關係進去的,本事沒有什麼,打起架來跑的最快,但是就這般的人,做個小兵不算,竟然還想要晉升。

被他搶去官位的人就不服氣,不服氣麼,一個人怎麼撼動諾大的姻親世家,便就直接投靠了沈懷楠。

——說起來,沈懷楠一半的“兄弟們”都是這般來的。

沈懷楠就愁沒人呢。盛瑾安之前就在五城兵馬司裡麵,確實留下了少人。

但是當年宮變,五城兵馬司的人是跟著盛瑾安衝在最前麵的。這些人死的死,升的升,留下來的人剛開始還有香火情,但是後來換洗了一次,五城兵馬司的都統位置,就被平林侯拿走了。

三年裡麵,女帝因為改革律法,沒有激發世家跟寒門的矛盾,世家的人也用,寒門的人主要跟在沈懷楠後麵了,漸漸的開始壯大。

她手裡拿著這兩條線,開始平衡。

剛開始三年,外憂內患,不過雲州有秦家守著,大金沒有生事,大秦境內有秦青鳳以及其他將軍們帶著兵以掃蕩賊寇的名義四處平亂,也沒有生出事端。

於是,大矛盾沒有,小矛盾不斷,大家也還互相給麵子。誰知道沈懷楠一回來就打人家的臉。

五城兵馬司的人投靠他,他就擼起袖子揮拳頭,一拳頭把人家剛得的官帽給擄走了。

何其囂張。

小花在宮裡都聽說了。

她如今十三歲了,因為常在宮裡走,懂得的官場道理可不少。她回到家裡就問阿爹,“如此打了他們的臉,怕是更遭恨了。”

她道:“聽聞外麵的人說,您收了人家的好處,他們才能做上官位的。”

沈懷楠馬上就撇清乾係,“什麼好處!我可沒有收,我行事清白,是外人汙蔑我。”

女兒越來越大,他就越發不喜歡有人在外麵罵他是奸臣——誰不希望自己在女兒的眼裡是最好的。

他一遍又一遍的跟小花解釋,“外麵那些人就會胡說八道,我可是個好人。咱們家這麼久,你可看見我收過誰的東西放回家裡來?都沒有嘛。不過他們說的有一點是對的,我是幫人搶官位,但那也是幫著那些有才能的人上去,要是沒才能的,我可不會讓他們去白吃糧餉。”

“你看看京城裡麵這一些世家子弟,雖然滿腹經綸,但是,讓他們去田地裡麵一天,他們都要喊天喊地。這樣的人去做官,讓百姓們怎麼辦?可不敢讓他們去。”

“小花呀,你可彆聽他們胡說。”

小花也隻是問問,她其實一點也不相信自己阿爹會貪汙。她家多有錢啊。

光是姨母上賞賜的東西就不少。而且有一點最為關鍵:無論是阿爹還是阿娘,都不太注重奢華的東西。

阿爹喜歡買金子,尤其是金首飾。頭上戴的,手上戴的,衣裳上麵,甚至在鞋子上麵,他都想要粘上一朵金花。

沈懷楠不意在小花麵前說貪汙不貪汙的,孩子確實還小,沒有進朝堂呢,還不到說這個的時候。

於是問起了她和小朔的事情。

“如今雖然沒有說是選皇太子還是選皇太女,但是你我都知曉,怕是過兩年就要說皇太女的事情了,小朔……你和小朔,你怎麼想的啊。”

兩個孩子從小一起長大,到了要說親的年歲,確實大人們最新考慮的就是他們兩個人可能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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