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第 247 章(捉蟲)(1 / 2)

反派之妻 枝呦九 18187 字 10個月前

小花發現自家阿爹其實看人下菜碟。

外祖母死的時候,阿爹哭得眼淚汪汪,形容憔悴,一口一句為什麼不多活幾十年,這般早早去了,他們還沒有儘孝呢,真是子欲養而逝世,簡直是人間慘劇。

如今外祖父快要死了,阿爹卻說喜喪。喜喪……嗯,外祖父明明跟外祖母差不多年歲,也就大個三四歲罷了,都還沒過六十呢。

小花知曉阿爹不喜歡外祖父,她也不喜歡,外祖父總罵人,見了她也要拘著她說些詩詞歌賦和女子應當要學的三從四德。

詩詞歌賦倒是好的,但是三從四德還是得了吧。

於是,外祖父也不喜歡她。

兩個人一年到頭難見三四回,不過每回碰到麵了,總要說一會如今他的埋怨。

比如,他對她家阿娘能有今日彪悍的事情十分不滿。

按照他的念頭,生了九個女兒,前頭六個女兒個個懂事,一點兒也沒有給他找事,讀書識字,嫁人,樣樣都是好的。

但是後頭三個就差強人意了。七姨母嫁去寧州之後,天天做慈幼院,繡坊,如今成了人人提起來就要說一當地女豪傑的折七夫人。

八姨母自從出門遊曆之後,就再沒怎麼回家,不過她的名聲也是名滿天下,她一路上所寫的遊記和詩詞以及描繪的堪輿圖,繪製的風景畫,足夠讓後世之人知曉,大秦的江山如何秀麗。

至於她阿娘,跟著千古第一女帝一路走來,輔佐有功,如今大殺四方。

這些在小花眼裡明明值得稱頌的事情,卻讓外祖父委實痛恨不已。他常扯著調子在阿娘來的時候道:“當年你們三個,一個比一個乖巧,如今怎麼就都成了這般荒唐的模樣。”

小花想到這裡,便頗為不喜。

但是人之將死,所有的情仇都會在這一刻被拋之腦後,小花作為外孫女,便覺得外祖父再如何,在此時此刻,她也該聽話一些,不說話氣人。

世人都是如此,對將死的老人總多一份憐憫。比如,折家大舅舅就流著眼淚要請唐家外祖母來。

“父親都要去了,母親縱然有再大的怨氣,也該消了才是,好歹……好歹夫妻多年,總該要見最後一麵。”

他匆匆而去,臨行之前還道:“我親自去,我親自去還有一絲機會。”

小花抿唇,她覺得唐家外祖母應該不會來,果然,沒一會,大舅舅就滿臉失落的回來了。

三舅舅過來問,“大哥哥親自去,母親還是不肯來嗎?”

大舅舅:“不肯來,母親太過絕情了。”

小花有些不喜這句話。她不喜,她家阿娘也不喜,正從屋子裡麵出來,道:“母親已跟父親和離,為什麼要來?”

她如今不怒自威,“大哥哥,母親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曉,你這般去,不是逼著她來麼?”

“幸而母親心性堅韌,不然怕是要被你逼著做不喜歡的事情,見不喜歡的人。”

折碩明於是非常不能明白,這怎麼就成了逼迫母親。

“人之將死,眼睛馬上就要閉上,縱然有罪,也該消了吧?何況,父親和母親隻是脾性不和,也沒有什麼大罪過。如此情況,母親還不願意來,難道這多年的夫妻之情,恩愛之義,早就煙消雲散了麼?”

他剛進院子門,站在台階下,折邵衣從裡屋出來,正好立於回廊之上。

兩人一個高,一個低,一個氣勢足,一個怒氣高,兩廂對上,無形之中焰火騰騰,小花趕緊站到自家阿娘身邊去,要是打起來的時候,她一邊拉架一邊還可以小小的絆倒這個隻知曉父親不知曉母親的大舅舅。

大舅舅是唐家祖母親生,隻有他敢有指責的話,看三舅舅,他雖然也是憤怒的神色,不過卻不敢說話。

折宴明確實有話說,但確實也因為嫡母不是親生母親,所以不敢說。

再者,嫡母對他也算不錯了。

但是父親即將逝去,嫡母卻不聞不問,可謂是心腸硬。

這兩個明是被折和光和桑先生教導出來的,兩個人滿嘴都是仁義,孝順,折邵衣聽得有些怒火壓不住了。

她如今的城府深,輕易不會動怒,更因沈懷楠喜歡笑,所以她也愛笑裡藏刀的跟人說話。

但是此時此刻,她覺得當自己的情緒被調動起來的時候,根本壓抑不住脾氣。

她冷笑三聲,道:“三哥哥,我有一句話問你。”

折宴明心中一凜,“你問。”

折邵衣:“三哥哥一個庶子,這些年,不,從你出生到如今,母親可曾苛待過你?”

折宴明:“自然是沒有的。”

折邵衣:“是誰請人給你張羅婚事,又是誰給你娶了妻子?”

折宴明:“是母親。”

折邵衣:“是啊,都是母親。”

“父親是教導你讀書了,但是母親該給你的,可一絲一毫沒有少。你已經娶妻生子為人夫為人父,本該是建功立業養活家人,但你可曾賺過一分銀子?”

折宴明有些羞憤,“沒有。”

折邵衣:“所以,你這些年的吃穿用度,都是文遠侯府的,文遠侯府的情況,你再是書呆子,也不會不知道吧?若是靠著父親,你能有今日的瀟灑?”

“即便父親和母親和離,母親也沒有虧待過你們吧?銀錢上,可曾短缺過?”

折宴明羞愧,“不曾。”

自家事,自家知道。

自從父親母親和離之後,父親用銀子不再節製,一時間府裡都不能給銀子給奴仆們了。

他們還賣了一些奴仆出去,這才勉強維持開銷。

還是母親知曉之後,派了個嬤嬤過來管,她自己是沒有來的。

折邵衣譏諷,“你事事承母親的情,母親的義——”

她轉頭跟折碩明道:“大哥哥,你也一樣,三哥哥有的,你同樣也有,父親給你的關懷,難道母親沒有嗎?”

“如今,你們兩兄弟倒是好,口口聲聲的去質問母親對父親的夫妻之情,恩愛之義——”

“你們何曾又真正心疼過母親對你們的情和義?”

折碩明張了張嘴巴,總覺得折邵衣說得不對,但是他又反駁不出什麼,隻好乾巴巴的道:“這如何能並為一談?”

沈懷楠在一邊沒有說話,一直聽三人說,他畢竟是個女婿嘛。不過此時,見折碩明還要再三思慮懟邵衣,他便也是有話說的。

沈懷楠高聲道:“這如何不能並做一談,母親不願意來,你們說她沒有情義,那你們逼著母親來,難道就有身為人子的孝順麼?”

一樣的嘛。折邵衣哼了一句,“我知道,即便母親對你們再好,你們也偏向父親。”

“那就當母親白養了你們,可母親卻沒有白養我,她不想來,那就不來,今日這句話我放在這裡了,父母年事已高,他們自有自己的去路,父親要去死,母親要呆在家裡不出門,那都是他們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做子女的,可不能攔著。”

折宴明聽得都要暈過去了。

他也高聲道:“父親都要去了,身子虧損,你還說出這般的話來,說他是自己要去死,你也是將來要老去的,如何說的這把惡毒的話,要……”

他後麵的話已然說不出來,憤怒指責道:“我知道,你因為父親指責懷楠之事,對父親懷恨在心。但父親即便不喜懷楠,也是因為懷楠是兩姓之奴,結黨營私,殘害同僚——”

話趕話,就說到了這裡,沈懷楠臉色倒是沒變,這些話他這麼多年早就聽得多了,何況折宴明是個文人,弱得很,長得也不算高,說出這般的話來,半點氣勢沒有,比之其他罵他的人差遠了。

所以先急眼的便是小花和折邵衣,再是折宴明自己——他也知道自己說錯話了。

再就是折家一家子人。

折邵衣高聲怒笑,“好啊,好啊,三哥哥,沒想到自家兄長也是如此想,既然如此,為什麼三哥哥這麼多年,出門辦個詩社,還要打著懷楠的旗號呢?”

折宴明便也怒笑三聲,“是,是,是,你們夫妻如今富貴了,是我們高攀不起了。”

於是,就這般鬨了起來,大嫂嫂和三嫂嫂出來這才出來勸架,兄妹三個乾仗,做媳婦的不敢出麵,隻能當做聽不見,而如今顯然不能躲著了,連忙出來。

吵吵鬨鬨,折和光在裡麵聽著光著急。

折邵衣一家子人被帶去了青寧院裡麵休息。折邵衣多年沒有回來,看見這院子還如同當初的模樣,愣了愣,“都沒有換過人住麼?”

大嫂嫂歎氣,“換什麼,這宅子大得很,人卻越來越少了。我和你三嫂嫂子嗣不豐,孩子們住的地方夠,自然不用住這裡。”

“便想著,你們總要回來的,那留著,給你們歇腳也不錯。”

折邵衣滿臉的感激,“多謝你,嫂嫂。”

大嫂嫂低聲再次歎氣一聲,“你素來是個沉穩的人,當年我嫁過來的時候,便知曉你這輩子是有大出息的。”

折邵衣:“嫂嫂不用誇我,我雖然跟哥哥們剛剛吵了架,但嫂嫂還是嫂嫂,可不能見外。”

大嫂嫂便直言道:“我知曉,你剛剛是故意跟你大哥哥三哥哥吵的。”

折邵衣倒是驚訝,“嫂嫂知曉?”

大嫂嫂:“是,我好歹也在折家多年了,我嫁過來時,你還沒出嫁,也處過一段時日,你是個什麼樣子的,我難道還能不知道嗎,必然不會在這種日子裡麵跟你大哥哥吵的。”

“你是個好的,但你大哥哥是個好人,三哥哥也是個好人,對妻子好,對兒女也好,單挑出來,是挑不出錯處的。隻是他們,還是男人的念頭,認為母親不來,便是對不起父親。”

她說到這裡,整個人再次喪氣,“你兩個哥哥是個執拗的,待會要是你不鬨這一出,他們執拗起來,必定是要去母親宅子門前跪著,到時候鬨得人儘皆知,母親臉上過不去,就是為了我們的孩子好出嫁,好娶媳,都要回來一趟。”

“你就是為了母親,也要吵這一次。”

折邵衣就笑了,“嫂嫂知我心意。”

她也知道大哥哥三哥哥不是壞的,但是在他們眼裡,父親同樣是好的。

而他們明顯更偏向父親那邊。如此吵了一遍,把矛盾轉移到自家身上來,便也能消停一些。

不過,有件事情大嫂嫂猜錯了。

“我不僅是為了母親,還是因為心裡氣憤他們無情無義。他們想不明白為什麼母親不願意來看父親最後一麵,我也想不明白,他們身為人子,為什麼一定要逼著母親來,難道母親看父親一眼,他就能康複過來嗎?”

她譏諷道:“怕是他們心中的道義認為夫妻就該在死前團聚,說兩句恩怨兩消的話,團團圓圓的,便如他們心意了。”

大嫂嫂低頭慚愧,“是,我也覺得他們是如此的。”

折邵衣:“所以,他們其實不是為了父親,因為就連父親自己也沒有提出過見母親,他素來怕母親,如今要死了,怕是避之不及,怎麼會想要見母親呢?”

她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他們好大的威風,竟然要以跪地求母親的法子,來成全他們心裡的道義。”

大嫂嫂被說得顏麵全無,羞愧難當,“所以我來為你大哥哥和三哥哥謝罪來了。”

折邵衣:“嫂嫂是個明白人,何罪之有。”

她道:“還望嫂嫂勸誡大哥哥。”

大嫂嫂歎氣,“我已經勸誡過了,隻是他執拗的很。”

她歎氣搖頭,離開之後,小花道:“大舅母真是聰慧,大舅舅如何配得上她。”

折邵衣怔怔道:“之前你唐家外祖母也問過你大舅母,她說,你大哥哥不曾納妾,對兒女好,不逛青樓,不養外室,不賭不色,若是再來一次,她也是願意的。

小花撇嘴,“可這些不都是應該的麼?為什麼要拿理所應當的事情來做大舅舅的優點呢?”

折邵衣一愣,然後笑著道:“是,這本都是理所應當的,卻被拿來做了優勢,實在是……可憐又可恨。”

她剛鬨了一頓,整個人都有些疲憊,道:“你唐家祖母不來,八姨母卻是可能回來的,你去帶著人,把她的屋子看一遍,看看有沒有什麼要添置的。”

小花:“定然是你跟阿爹有話要說,不想讓我知曉,所以要請我出去。”

她哼了一聲,“不知曉就不知曉,我也不願意聽。”

沈懷楠:“出去吧。”

小花走了。

沈懷楠見她走遠了,把門一關,走過去問,“如今鬨一頓,還為了什麼?”

折邵衣:“大哥哥和三哥哥不對勁,怕是被有心之人挑唆了,他們敢過去跪,咱們怕是也要受牽連,這是惡心我們呢。”

沈懷楠:“我回去查查。”

他歎氣,“真是……哪裡都要防著。”

奸臣兩夫妻活得累。不過,折和光到底是父親,即便這些年情分已經被磨掉了,但是這種節骨眼上,能夠順順當當當就順順當當。

死者為大,其他的事情該讓道。查折碩明最後是誰在出主意,也應該暗暗查訪,等到葬下之後再說。

折和光到底沒有撐過去,一天後就去世了。兩個明也因為跟妹妹吵架,倒是真忘記了還要去請唐氏來。

於是,就這般發喪,折和光死之前,兩個明哭得死去活來,可見心中多麼悲痛。如今抱著牌位在街上跪拜去山上,一路上還要感謝四周人的設祭,等到把這些事情做完之後,人已經瘦了一圈。

瘦骨嶙峋的默默流淚,然後就聽仆人說八妹妹回來了。

折碩明歡喜,“趕緊讓她去祠堂祭拜父親。”

折萱衣多年在外,突然回來還有些不習慣。她去祠堂裡麵祭拜燒香,有些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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