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遠處的幾個宮婢先前瞧見元五和燕潮見爭執在一起時就覺得不妙,這會兒眼睜睜看公主落水,登時驚叫出聲。這三個宮婢年紀小,沒經過什麼事,竟就這麼齊齊愣在了原地。
還是其中一個厲聲喊了句:“來個人回去知會斂霜姐!”後急忙跳下水去救人,餘下二人這才回過神。
早春的湖水最是冷,她不禁打了個寒顫。這湖不深,剛剛沒入人的肩膀,按理說是能站起來的。可公主落水後竟半點沒掙紮,整個人直直就墜進了湖底,宮婢臉色慘白,越想越怕。
她探進水裡去拉燕潮見,可勢單力薄,好幾回都沒能將人拽起來。
正在她嚇得眼淚大滴大滴往外冒時,旁邊忽地濺起一陣水花,有人跳了下來。
容洵微眯著眼,整個人沒入水中,潛入湖底。燕潮見緊緊地蜷縮成一團,在水下一動不動。
他顧不上奇怪,伸手在她腋下一提,一隻手勾住她的臀,將人半抱著拉出水麵,大步跨上台階。
他喘著氣,沒低頭看,但能聽見懷中人急促而低的咳聲。
“公主?”
他的衣衫被燕潮見攥得緊緊的,容洵隻好擁著她半跪在地,拇指輕輕替她拭去睫毛上的水珠。
他能感覺到她的身子在止不住地顫抖,冰得嚇人。
指腹在她眼角輕拭了一圈,她才哆嗦著微微睜開雙眼,一頓,竟是眼淚率先湧出眼眶,混雜著冰冷的湖水撲簌撲簌地砸落在他的手背上。
她仰頭望著他,那雙如墨的雙眸中充斥著他從未見過的恐懼和無助。
是他從未在燕潮見身上看見過的,深深的恐懼。
容洵比誰都清楚,這是對某種事物畏懼到了極點才會顯露的神情。
湖水不深,她分明能站起來,可她沒有,甚至落水後沒掙紮過一下。不是她驚慌失措忘了這水不深,定然是因為已經畏懼到了極點,連動彈一下也不敢。
“你接下來要去見我阿姊。”
“莫要在外頭久站,離湖遠些。”
容洵驀地想起燕景笙方才的那些話,在她頰邊擦拭的手驟然一僵。
……她怕水?
可還沒等他再開口,丹陽殿的宮人就趕來了。
一群人擁上來,將容洵擠到一旁,燕潮見已失去意識,在宮人手下像一隻易碎的瓷器。
他渾身濕透,怔怔立在人群之外,雙眸半掩,叫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緒。
冰冷的水珠自發上滴答滴答地砸落在他的眼簾上,他渾然不覺。一低頭,發現掌心中不知何時攥緊了一隻小小的青瓷瓶,是方才抱她時從她袖中滑落出來的。
他又抬頭,視野中央是那張蒼白的麵龐,雙眼禁閉,眉心微皺,脆弱得好像下一刻便會消散。容洵第一次見到她這副模樣。與平日渾身帶刺的她,截然不同。
這令他不由地,想起了一些不願想起的往事。
就像被什麼灼了一下,他倏地移開視線,厭惡地皺了皺眉。
“容三郎君!”
賀福全喘著大氣上前喚他,“貴主是如何落的水,你瞧沒瞧見?”
他隻把容洵帶到了如心亭外便離開了,結果回宮屁股還沒坐熱就聽見這頭公主落水的消息。嚇得他腿一顫,差點抽了筋,馬不停蹄地帶著宮人趕了來。
容洵冷漠著神情,搖搖頭。
賀福全不由歎口氣,轉身吩咐旁邊小給使去將此事報給聖人,說罷正要走,背後的容洵忽然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