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家郎君明明在其他事上都那般的自信,一到公主的事就會變得不像他自己。
這明明就是喜歡公主,青魚在心底喃喃道,因為他也是這樣的,所以他很清楚。
青魚看著他欲言又止,容洵卻很不喜歡被人一直盯著看,略帶警告地瞥他一眼,招呼也不打,抬腳就走了。
青魚沒猜錯,容洵今日的古怪都源於昨夜和他的那番對話。
容洵嘴上是那麼說,心底也的確是這麼想的,他如今做的隻不過是想在自己死前,將她從那不見天日的牢籠中拉出來,讓她好好活下去。
她救了他,所以他也想救她。
至於彆的,容洵沒想過。
可昨夜從涼亭回去後,他腦中就像崩了弦,總是不受控製的浮現出燕潮見的臉,她微笑的臉,生氣的臉,悲傷的臉……很多很多,他見過的,她的神情。
這很奇怪……就算之前會想起她,也不會到如今這樣無論做什麼腦中都隻有她的程度。
就連現在也是,他分明看著前方,大步而行,腦中卻仍是方才燕潮見挑著眉說他今日很奇怪的模樣。
“容家郎君,你分明說過你喜歡公主的,我還記得。”
容洵不由咂舌,攥緊了手。
燕潮見立在府門前,看見容洵來了便朝他招招手,“你和我最好從這兒開始就分開,至多在薛府待一個時辰就走。”
這是他們之前定下的計劃,燕潮見一個人從薛家正門進,容洵則翻牆進去找那個伺候少東家的婢女。
燕潮見不知道薛家的狀況,以為薛家既然這麼寶貝那個少東家,必然不好貿然接近,殊不知薛明的院子除了一個白念一個婢女外,再無旁人。
她說完沒見容洵答話,側眸看他,“有什麼問題嗎?”
容洵頓了下,“沒問題。”說罷,腳下一轉,徑自離去了。
燕潮見今日一個人登門,薛家的下人卻什麼也沒問,領著她徑自去了正廳,奉上茶後便要退下,燕潮見問:“你們哪個主子來見我?”
下人許是沒料到她會問這個,愣了愣,“許是六娘子……隻是今日都忙,隻得麻煩容五娘子等等了。”
燕潮見眯眼,“無妨。”
她瞥著下人離去,捧著那蠱茶晃悠,自己提前遞了貼,薛家人卻不把時間空出來,看來這是鐵了心要讓她在這兒乾等一下午了。
那怎麼行。
燕潮見半掩著眸,將那青瓷茶蠱反手扔了出去,清脆的聲響伴隨著茶水灑了一地,外頭的婢女慌忙進來查看,便聽燕潮見冷道:“你們這什麼爛茶葉?給我換掉。”
那婢女猶豫了下,隻得諾諾道:“噯……婢子這便去。”
她從正廳退出來後卻沒去換茶葉,而是快步來到薛丁燕的屋子,“七娘子,那容五耍起脾氣了,還故意打翻了茶。”
雖然鐘氏說了叫她們不要再理會容家人,但薛丁燕卻不打算照做,阿姊就算了,她可不會忍氣吞聲,瞧瞧容五這做派,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哪個天皇老子的閨女呢。
她氣得一拍桌案立起身,“我去讓她滾出薛家!”
如今薛家上下都為薛明的事操碎了心,他的病今日總算有了好轉,老太太和母親歡喜得哭了好幾回,在這個節骨眼上,怎能讓容家的來壞事。
薛丁燕說乾就乾,立起身氣勢洶洶地就往正廳去了。
可在正廳裡的燕潮見沒等到她,卻先等來了另一個人。
聽見門扉被打開的聲響,她以為是薛家人來了,可側眸看去,發現立在門口的是一個她從沒見過的少年。
他扒住門框,身上穿著厚厚的,有些不合時節的棉服,暴露在衣袍外的皮膚很白,白得嚇人,一雙漆黑如深潭的眼正靜靜盯著她看,沒有半點生氣。
燕潮見微顰眉,“你是誰……”
她步步靠近,快要停在那個少年麵前時,自廊下另一頭驀地傳來一陣腳步聲,燕潮見還沒來得及反應,方才還靜靜站在那裡的少年忽然伸手抓住她的掌心猛地貼在了自己胸前,然後幾乎沒有任何停頓,就像是被抽去了力氣,他直直地向後栽倒了下去。
在那一瞬間,燕潮見和他的視線撞在一起,從那雙眸中,她看到了淡淡的嘲弄。
“你在乾什麼!”
尖叫著的女聲在回廊另一邊響起,很是刺耳。
薛丁燕眼睜睜看著那個容五推了一把薛明,氣得眼睛都紅了,她手腳顫抖,幾乎失去理智,上前一把揪起燕潮見的衣襟,將她往後搡,“我問你你在乾什麼,我們薛家是跟你有什麼仇!”
燕潮見抓住她的手,沒讓她再繼續把自己往後推,望著被婢女團團簇擁在中間,像是昏厥過去的少年,再看著眼前薛丁燕發紅的眼圈、震怒的神情,她似乎明白了什麼,緩緩顰起了眉。
--
容洵很快就找到了那個少東家在的院子,這麼濃的藥味,想不找到都難。奇怪的是這院子裡一個人也沒有,連那個大夫都不在,四周靜得嚇人。
他握緊腰間的匕首,緩緩邁進屋中,濃烈的中藥味中彌漫著隱隱的血腥味,他眼角一瞥,看見被擱在角落裡的那一盆淡紅的水。
屋內也沒有看見那個婢女,榻上倒是躺著一個人,攏在被裡,看不真切。
就是那個少東家了吧。
容洵上前,指尖剛觸到錦被一角,被中的人卻忽然動了。
那人猛地掀開被子,抓住他的手腕直直將他往榻上扯,容洵眸中閃過一絲訝色,好在及時穩住了腳步,才沒被拽過去。
幾乎是同時的,他右手拔刀,刀鋒唰一下橫在那人項上,“你是什麼人?”
他看著眼前這個緊緊抓住自己,衣衫淩亂得露出了一大片雪白胸脯的女子,眸光一點一點寒下來,“說話。”
可她看著他,眼中卻沒有懼色,反倒將手攥得更緊,隨後竟雙目一紅,尖叫著大哭出聲,“不、不要殺我!求你,求你了!我隻是伺候少東家的婢女,我什麼都不知道……”
女人刺耳的聲音惹得容洵不禁眯了眯眼,他到這時才終於意識到自己約莫是中計了。
可惜心底並不如何慌亂,反倒忍不住冷笑了下,耳邊恰好傳來了一陣腳步聲,他悠悠回眸,看見薛丁秀和一個年長些的女人帶著一幫護院圍在門前。
薛丁秀麵無表情,“容三郎,這是怎麼回事,煩請你給我們個解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