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沒料到這人開口就知道那是陰家的人,柳阿雲提起警惕,“與你有何關係?”
少年不答,一步一步朝她走近,她立在原地沒動,忽然就感覺脖頸抵上了一個什麼冰涼尖銳的物什,那是一把被掩在少年袖中的匕首。
他說:“再問一遍,陰家人和你們商行有什麼關係?”
柳阿雲背脊繃緊,一言不發。
少年接著道:“那讓我來猜猜好了。”
“你們商行和陰家做了什麼交易,作為報酬,你阿耶私自挪用了庫裡的錢給他們。那個陰家十四郎對你還起了賊心,或許是許了你什麼好處,以至於你能不知羞恥地當街與他……”
“你住嘴,休要胡說八道!”柳阿雲沉下眉梢。
容洵低笑:“我說錯了?那你說說我哪裡說錯了?”
“阿耶沒有私自挪用銀子。”
“這話說出來恐怕你自己都不信吧。”容洵眼露嗤意,“彆的沒有,膽子倒是長了一身,若是叫薛家知道——”
“你說薛家要如何知道?”柳阿雲一揚眉,乾脆也不再扯謊,“不說薛家遠在江南,阿耶已經接管這商行十多年了,薛家主母正是因為信任才將商行交給阿耶,你無憑無據就想讓薛家信你?還是你以為這樣能威脅我們?”
容洵挑眉,心道這女子麵上瞧著沉悶,說起話來倒是滴水不漏的。的確,他們已經沒有時間送信給薛家了,江南到皇都,來回一趟少說也得大半個月。
宮裡那些人等得,他們也等不得了。
柳阿雲又冷道:“你隻敢等我出來才敢上前說話,想必也不敢當街對我做什麼吧,既如此就莫要虛張聲勢,把刀拿開。”
她話音剛落,容洵還沒動作,自二人身側冷不丁傳來一道聲音:“薛家要如何知道?薛家遠在江南的確沒法知道,不過現在,我知道了。”
柳阿雲身形一滯,轉頭看去。
隻見在前方路中央,一襲淺紫襴袍,手中還牽了一匹白馬的少年立在那裡。瞧上去不過十五六歲,若不是頭戴玉冠,柳阿雲險些要以為那是一個女子。
因為他五官生得太美,是不應該出現在一個男子身上的那種美。
細眉長眸,唇紅膚白,眼角一顆仿佛能攝人魂魄的淚痣,分明該是還未長開的年紀,麵容卻不見稚嫩,如稀世美玉,如璀璨星辰,如幽靜湖泊,讓人看上一眼就沒法挪開視線。
他微微偏頭,視線從她臉上,挪到了容洵身上,他沒說話,柔柔地彎起眉眼,衝他露出個笑來。
容洵卻緩緩顰了眉。
柳阿雲這時已回了神,“…你是何人?”
少年牽著馬走近,在她身前三步處站定,輕輕抬手行禮,“這位姐姐,我姓薛,名殷。剛才你和這位郎君說的話,我都聽見了。”他嘴角帶著點笑。
薛。
薛……?
她倏地皺起眉,上下打量著眼前的少年。
薛殷。
她知道這個名字。
那是薛家少東家的名字,七八歲時莫名失蹤,薛家曾重金發過好幾次尋人貼,最後都不了了之。所有人都說薛殷已經死了。
也正是因為這層緣由,她阿耶才敢大著膽子冒險挪用庫裡的錢。
雖說前段日子就有傳言說薛殷被找回來了,她也聽好幾個掌事提過,但阿耶全然沒當回事,隻當是謠傳。
沒想到是真的……
饒是柳阿雲再沉穩,臉色也有些難看起來,“你可有證據?”
青魚道:“證據自然是有的,不過站在這兒說話,姐姐不嫌累嗎?不如咱們進去說?”
柳阿雲沉沉眉梢,“好,那就進去說。”
她轉身往裡走,腳下很快,一進去就迎麵撞上柳行頭,“怎麼了?慌慌張張的。”
柳阿雲搖頭,“阿耶,薛……”
“你就是柳行頭?”不等她說完,青魚就跨過門檻進內,“幸會,我姓薛,單字一個殷。行頭或許不認得我,但我聽母親提起過行頭好幾回呢。”
薛殷這個名字,但凡是在薛家手下乾了些年約的人都不會不知道。
柳行頭一雙濃眉擰起來,“……你說你叫什麼?”
薛,殷。
怎麼可能。
薛殷被拐都不知道多少年了!
他扯起嘴角哈哈笑道,“這位小兄弟,看你小小年紀的,唬人可不好。是不是誰許了你銀子,教你說這種話的?”
青魚卻道:“看來行頭是不信我。”
他伸手入懷,掏出一張箋紙,遞到他麵前。
柳行頭心有餘悸,緩緩伸手將那張箋紙接過來,展開一看,竟是一張通行證。
蓋著官印,上麵從名字,家世,從何處出關,到何處進關都寫得清清楚楚。
揚州薛家……
揚州可沒有第二個薛家了。
他臉色倏地陰沉下來,手都在發抖。
青魚又道:“行頭要送去官府查真偽都隨你,若沒有異議,咱們不如把其他幾個掌事也叫來好好談談?他們一定還不知道你挪用了薛家公款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