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天生就殷紅的薄唇幾乎貼在她的鼻尖上,隨著說話聲而一啟一合。
他說:“你不要我了, 是嗎?”
燕潮見怔了怔。
少年看著她, 微眯的眼漫著水霧,瑰麗的麵上漸漸透出絲紅霞, 像是朱牆邊綻開的一枝紅花, 被揉碎在了風裡, 脆弱,妖冶。
他給人的感覺高傲又強大, 此刻狠狠捏著她下頜, 撐在她頰邊的手便是證明。
可他的神色卻又和這些動作不符,垂眸,落寞, 薄唇輕咬, 像是隻遭人拋棄的幼犬。
莫名的, 燕潮見竟生出了些許愧疚。
但下頜傳來的痛感並沒有半分消減, 連帶著她柔軟的臉蛋都被捏得變了形, 燕潮見心底那點愧疚突然就沒了, “什麼要不要你, 我和你什麼時候——”
話未說完,鼻尖上忽然感到了一絲溫熱,濕潤的觸感, 轉瞬即逝。
竟是被他輕輕舔了一下。
兩顆潔白的小虎牙順勢自殷紅的唇間冒出了一點尖角, 醉意漸生, 他眼角也染上了微紅, 美若冠玉的少年,此刻渾身上下都透著股叫人心頭一顫的媚色。
他喉結微微動了動,雙眸略顯恍惚,“我不準。”
燕潮見問:“……什麼不準?”
“不準你,不要我。”他低道。
一邊說,一邊捏著她下頜的手抬起來,迫使她湊得離自己更近些。
二人間已經近到燕潮見一抬眼就能看見容洵唇上的細紋,鴉羽般的睫毛,眼底深處驟然生起的一簇火苗,像是夏日中的紅色蝴蝶花,被風拂過,花瓣勾著你的手心,誘你的指尖去輕觸花蕾,直到染上微黃的花粉,那花瓣才迎日而綻,被襯得越發緋紅了。
燕潮見顰起眉,不可抑製地自唇齒間發出一絲輕哼聲,她咬緊下唇,抓住他攀上來的手,“我要叫人了……”
聲音輕顫著,像一根羽毛,落在他手心裡,撥得人心癢。
“你叫便是,”容洵的手沒鬆開,指尖在她衣裳上輕撫著,“但就算來了人,你一刻不想起我,我就一刻不住手。”
“——你!”
燕潮見的話未說完,隨著他的手上動作一沉,她喉間便又冒出一聲輕嗯,卷著連自己都不曾察覺的欲情,她擰了眉,眸光顫了顫,有些急了。
她什麼也不記得了,可她的身體卻像是對眼前這個少年有著記憶。
他清楚她的一切,包括自己的手指觸碰到哪裡,她就會連聲音都發不出來這一點。
燕潮見低低喘著氣,白而薄的霧氣化在了二人之間,泛起一陣朦朧旖旎,她細白如蔥的手指蜷縮著,在輕輕顫抖。
容洵將其握在自己掌中,十指相扣,他的手很燙,灼得她想一下甩開卻偏偏被緊緊抓住,動彈不得。
“容……嗯……”
她的聲音漸漸軟了,連起先那點微弱的攻擊性也消失殆儘。分明眸中閃著抗拒與不願,但腰肢連著脖頸都攀上了他的熱意。
她隻能偏過頭去,鬢角淩亂沾上了汗珠,細而白的脖頸暴露在他眼下,是沒有半分瑕疵的,溫軟如玉。
容洵眸子微暗,俯身下去,在她裸露的頸窩上咬了一口,儘管他沒打算用力,可還是留下了一個不深不淺的牙印,微紅的印子生根在了一片雪白之中,格外顯眼。
她沒看他,輕斂著眼簾,可掩不去眼底欲情,掩不去頰邊紅霞,像是冬日皚皚白雪中的一枝豔麗臘梅,好看得容洵眸光暗了暗,就像花瓣零落在風裡,竟生出了一股想揉碎她的欲望。
內室裡自從那聲驚響後就沒了聲音,秋末心驚膽戰立在殿門前不知該不該進去,她能聽見一點內室裡公主的聲音,但很低很低,聲細若蚊,聽不真切。而容三郎的聲音就更沒有了。
斂霜問她:“出什麼事了?”
秋末回頭:“斂霜姐……怎麼辦,我方才一著急,把端去給貴主的茶水和傅二郎君的酒給弄混了,貴主方才又吩咐了不許人進去,我……”
斂霜聽罷,緩步上前貼在門邊聽了一會,似乎是因為聽見了什麼,她眸光動了動,衝秋末道:“彆進去了,在外頭等著,一會自己去求貴主饒了你。”
秋末也知道會是這樣,聳拉下肩膀,“是……”
本以為公主和容三郎不過一刻便會出來,她便老老實實立在門外等了一會,可好一陣過去了,那扇殿門也沒為她掀開一條縫。
從前可沒有這樣的事,她免不了擔憂公主,挪挪步子,學著方才斂霜的模樣貼近殿門細聽,裡邊是有什麼低低的聲音,糅雜進了剛巧吹進回廊殿前的一陣風裡,秋末就像被燙了一樣,倏地退開身子,臉先通紅了。
“斂、斂霜姐……”
可斂霜先前就走了。
秋末隻得自己伸手拍拍發燙的臉頰,還沒來得及細想,那頭斂霜又回來了。
“斂霜姐,貴主……”
斂霜看她:“還杵著做什麼,叫小宮婢們準備準備端熱水進去。”
秋末怔了怔,又諾諾點頭:“噯,噯,我這就去。”她僵硬地轉過身,緩慢地邁出幾步,頓了頓,抬起腳一溜煙地跑了。
到底是沒經過人事的丫頭。
斂霜歎口氣。
秋末送熱水進去時,頭一直是埋著的。
如今是夏日,殿內常年燒著的地龍隻有這個季節才會停一停,可她仍覺得裡邊的空氣熱得她臉頰像著了火。
貴主說話時,聲音有些沙啞,含著點低低的哭腔,但除了叫她們放下水便沒說什麼。
秋末是頭一回聽貴主哭,平時一向凜然端莊的聲音像被豔陽融化了,變得有些綿軟,秋末臉更紅了。
旁邊的容三郎從頭至尾不曾說過什麼,秋末腹誹了片刻,終是不敢抬頭去看便從殿裡退了出來。
她手都還在抖。
斂霜見了,訓她規矩學進了肚子裡,秋末捧著發燙的臉一個勁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