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2 / 2)

折君 素染芳華 11731 字 6個月前

林懷庚也不需要開解,他隻是需要一個人能聽他倒一倒苦水,他道:“承驍,你知道我多難受嗎?好生生的一顆心,像生生被利刃翻攪一樣,承驍,我隻要想象一下表妹將來某一天會嫁給旁人,我接受不了,隻是想象都不能夠。”

陸承驍緘默,林懷庚抱著心口,身軀微微的蜷了起來。

他說:“承驍,你知道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嗎?知道……求而不得嗎?你不懂……你應該永遠也不會懂,我家若是,有你家這樣的條件,我姨母定然……定然不會拒絕得……那樣乾脆……”

他絮絮叨叨的,聲音越來越低微。

陸承驍道:“真那麼割舍不下,那就去爭取,沒有好的條件,那就努力創造條件。”

話落,久久無人應聲,他轉過頭去,見林懷庚歪著頭,不知何時竟已經沉沉睡了過去。

這種時候,醉了倒也是好事一樁。

燭光還跳躍著,陸承驍出神的望著房頂,他想,林懷庚有一句話是錯的。

喜歡一個人的感覺,他又怎會不懂。

若是不懂,也不需遠遠地避到這安宜縣來了。

~

陸承驍這廂一時無眠,隔著庫房和賬房的另一間屋裡,新婚燕爾的陸二郎夫妻倆也還不曾歇下,雲雨過後,依偎在床上,正親親熱熱說著小話。

陸二郎之妻周氏,名瓊英,正是當日長豐鎮媒婆林九娘口中那個陸家給出九十九兩聘銀在安宜縣為陸二郎娶的姑娘。

陸二郎名承璋,周瓊英原是他自己相中的姑娘,嶽家是安宜縣商戶,鋪麵與陸豐布鋪一街之隔,經營些米糧豆麵和油鹽醬醋。因是新婚,陸二郎多數時候都在縣裡布鋪,陸洵和陳氏開明,覺得沒得讓新婚燕爾的小夫妻分開著住的道理,商戶人家也沒那許多講究,留二兒媳周氏在家住到出了正月,陳氏就同意她回縣裡住著去了,說是近便照顧陸二郎,也存了讓小夫妻在一塊,能早日有個喜信兒。

布鋪是四開間的大門臉,原是兩座相鄰的宅院,陸承驍那同窗家裡一並買了下來,前邊鋪麵打通了,後邊的院子隻在中間開了一道小門,店裡幾個夥計和陸家人分住兩個院子,也沒什麼不便利的,周氏日常就負責一應菜蔬米糧的采買,粗活有陸洵請的一個婆子幫工,也勞累不著她。

她進門不久,陸承驍也隻到過縣裡兩趟,頭一回周氏回了娘家,並沒碰上,今兒她倒是照上了麵,陸承驍的人材就不消說了,儘挑了公婆的好來長,樣貌是弟兄三個裡最出挑的,不過周氏不關注這個,叫她眼饞的是那匹馬。

這時候的馬可不便宜,彆看周家是商戶,家裡日常要出個遠門什麼的,那也是車行裡賃個騾車,縣裡也不少人家有馬車,可那是頂富貴的人家才有這配置,尋常人家,不說買馬就不便宜,養馬也不容易,不常出遠門的,哪裡會置這樣的行頭。

那麼健壯一匹馬,周氏瞧著可不就眼饞。

白日裡不好問,夜裡夫妻倆個在一處,周氏就忍不住了,問陸承璋:“相公,今兒三弟騎的那匹馬,是家裡的嗎?”

陸承璋一聽這話,就知道媳婦想的什麼了,低頭瞧她一眼,問:“眼饞了?”

周氏擰他一把,陸承璋笑了起來,“這個你還真彆饞,這馬可不是家裡買的,承驍十四歲那年救過袁州李家世叔性命我同你說過吧,這馬就是李世叔當年送的謝禮,不過你真要用,與承驍招呼一聲就成,他在這方麵一向都大方。”

周氏進門數月了,關於袁州李家,她自然不會不知曉的,聽說那馬是李家人送的,好一番羨慕,又想起之前來過一回的那個叫八寶的小廝,問:“那小廝也是李家人送的嗎?”

陸承璋搖頭,道:“那倒不是,那是承璋十四歲那年要一人往袁州城進學,我娘給他買下做書童的,書院裡個個都有書童,承驍沒有那不像樣。”

周氏聽得嘖嘖,心說這小叔子養得比縣裡富戶家的公子哥也不差什麼了,和頭上兩個哥哥瞧著簡直兩路人,自家男人和大伯子瞧著才像鎮裡商戶出身的。這小叔子也不知是不是袁州城書院裡呆了幾年,亦或是實在生得好,周氏今兒打眼瞧著,縣裡富戶家的少爺也沒他那般好風度,這真在縣裡呆一段時間,怕是不日就要有媒人打聽到她娘家那頭去了。

不過周氏也聽說過陸承驍之所以能進袁州城的書院進學,那是李家打點的關係,這都是際遇,可沒得眼紅。

陸承璋觀她神色,笑道:“羨慕了?”

周氏點頭。

她是個不藏心事的,也不跟自己男人藏著。

陸承璋就撫著她肩背,說:“放心,以後家裡日子隻有越過越好的,往後你必也是享福的,我會上進,也讓你跟那富家太太一樣,過上能呼奴使婢的日子。”

這話把周氏哄得仿佛已經看到好日子在跟前招手了,心裡浸了蜜一樣,紮進陸承璋懷裡又是一番親熱不提。

~

一夜無話,轉眼到了第二日。

陸承驍是習慣早起的,飲了些酒卻也不曾過度,翌日照舊和往常一般早早起來了。

林懷庚喝得凶了些,陸承驍也沒喊他,是以待他醒來時已日上三竿,前邊布鋪早已經開門營生了。

他初時看到這陌生的房間還有些懵,後來想起自己昨天是在陸承驍這邊借宿的,起身把床鋪收拾了,尋到了前邊鋪子裡去,果然,在那裡找到了陸承驍。

陸承驍見他終於酒醒,笑著迎了過去,他二嫂周氏知道家中有客未醒,洗漱要用的溫水和一應飯食都給留了在灶上溫著,待林懷庚用過早飯,劉璋也尋了過來。

知道林懷庚心情不佳,陸承驍問過兩人今天照例不用上工後,與父兄招呼一聲,請了兩人往茶樓小坐。

林懷庚今天倒是少了些鬱結,把自己的事與陸承驍和劉璋說了,原來昨日他娘帶著禮登了姨母家門,結果吃了他姨母不陰不陽好一通刺撓,最後發展到翻小時候的舊賬,兩人當場開撕了。

林懷庚說完,端起茶杯,仰頭把茶當苦酒灌了。

劉璋是到這時才知原委,一臉愁容,道:“那怎麼辦,伯母怎麼就沒能忍忍呢?”

劉璋和陸承驍不同,陸承驍這幾年回來得少,劉璋卻是和林懷庚幾乎算得上是形影不離的,自然也知道林懷庚對他那表妹有多著緊。這說不成就不成了,懷庚怎麼受得了,難怪他昨晚喝成那樣。

林懷庚苦笑,怎麼忍,他是看著他娘賠著笑臉提著禮品出門的,根源從來不在一個忍字上,他道:“能怎麼辦,除非我能成巨富,身家至少要比姨母家強過幾倍,她恐怕才看得上我,就我家現在那麼兩個攤子,家裡還有兄弟四個,她如何瞧得上。”

林懷庚眼裡的巨富,就似鎮上那些大戶一樣,或有自己的田莊、或有自己的鋪子,他姨母一直以來想替表妹物色的夫家,恐怕就在這些人中。

他又飲一杯,道:“我也知道表妹值得配好人家,可我是真放不下。”

陸承驍替他續上茶水,道:“即放不下,那就爭取,知道你姨母看中家財,便拚儘全力去賺一份家財來。”

林懷庚笑,“談何容易。”

陸承驍回問:“不試試又怎知不能?我爹同我如今一般年歲時,也是幫著前東家販些翻船浸壞了的次等布料起的家。”

林懷庚被他說得活泛了起來,不一會眼裡的光芒又暗下,道:“你爹的事我少時也聽爹娘提過,陸伯伯做布販也有□□年才開起陸豐布鋪來,□□年,我表妹哪裡等得,早就嫁作他人婦了。”

陸承驍撥弄著手中杯盞,道:“都道寧欺白須公,莫欺少年窮,隻是讓你姨母表妹能看到你的潛力,這世間多少夫妻都是相識於微時,相守於貧賤,執手到終老的,你表妹若真有心於你,自是願意與你甘苦同舟。”

陸承驍未說出口的是,若林懷庚那表妹與他姨母一般慕富嫌貧,婚事不成倒是好事。

想到慕富嫌貧,一時就又想起柳漁來,陸承驍隻覺心頭窒悶得厲害,怎就中了毒一樣,心心念念皆是她。

再看林懷庚,就覺很能體會他的難受了,他識得柳漁總也不過半月,已是這樣,林懷庚呢,喜歡他那表妹又多久了,勸說的話倒是一句也說不出口了。

情之一字,從來半點不由人。

林懷庚倒是把陸承驍這話聽進去了幾分,心想著他如今這般在鏢局裡混日子,從前鏢局生意好時能拿到手的銀錢還算可觀,如今不過一般,且走鏢這營生,又是南來北往時常會與匪徒碰上的,老鏢頭可不就是折在了裡頭,這般一想,姨母看他不上倒也不是沒有緣由。

林懷庚整個人豁然開朗起來,竟是一下子想通了,坐正了身子道:“承驍你說得對,總要叫我姨母覺得我是個能托付終生的,才肯把表妹許我。”

他眼裡又有了精氣神,心裡快速的盤算起將來。

劉璋還不大明白他這轉變因何而來,不過不妨礙他見著兄弟開了顏,心裡替他高興,笑道:“想通了就好,想通了就好,昨天瞧你那樣可把我愁得。”

這會子放下心來,胃口也有了,加之鏢局要操練,他昨夜喝了酒,早上睡遲了,沒趕上早飯又一通操練,現在正餓著,搛起一塊翠玉糕就送進嘴裡,嚼了一口,劉璋眼睛一下子就亮了,這茶樓他從沒來過,點心竟是做得這麼好吃,一邊讚一邊讓陸承驍和林懷庚也試試,“這翠玉糕做得好,你倆也嘗嘗。”

這眼睛鋥亮,像發現了什麼奇珍佳肴的模樣,倒叫陸承驍和林懷庚倆人心情也鬆快了起來,笑著也都試了試,確實不錯。

氛圍一時轉好。

劉璋把一塊翠玉糕吃完,又搛一塊奶油卷酥放進小碟子裡,他這時心神已經全鬆了下來,想到前幾日的事來了,一邊吃一邊就叭叭地問陸承驍:“說到婚事,承驍你爹娘今年差不多要替你定人家了吧?你真對上次那姑娘沒意思嗎?我和懷庚那天在集賢齋旁邊見到那姑娘了,陳昇你還記得吧,那廝追出去同那姑娘說話,嘶,隔老遠都能瞧出他多殷勤,承驍你要是對那姑娘還有意那可要留心了,彆被陳昇那小子半道兒把人截了。”

陸承驍手裡的杯一晃,茶水灑了出來。

熱茶燙在手上,他卻全然不知疼痛,隻愕然看著劉璋:“你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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