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第190章(2 / 2)

折君 素染芳華 8337 字 6個月前

淮南王,消息不靈通的還真不知道,可蕭玉娘恰就是消息靈通的那一個。

她不止知道這位淮南王,更是懼這位淮南王如虎。

這一位可不是揚州人士,是去年末剛到的揚州,不過三個月,已經上了東四胡同各家鴇母的第一警戒名單,無它,東四胡同裡能與留仙閣並肩的百花樓,鴇母手裡最得意的,新養出來的搖錢樹張宛宛,還沒出閣,已經折在了他手中。

蕭玉娘麵色微白,她看著柳漁,見她目光澄澈,仿佛淮南王這三個字之於她隻是一個名號,隻是一句轉述。

她看看柳漁的容貌,是了,她這容貌,若當真知道淮南王,哪裡可能不驚怕,怎麼能這麼平靜說出淮南王三個字。

蕭玉娘穩了穩心神,點頭:“聽聞過。”

柳漁露出幾分放心的神色,“那就好,恩人在夢中道,富商孫潛請姑娘赴的局,正是這位淮南王的彆院,姑娘此一去,一個月未能再回來,至歸來時,一身惡疾、骨立形銷,沒撐過兩月就撒手人寰了。”

蕭玉娘這一下驚得不輕。

柳漁見她終於聽了進去,鬆了口氣,道:“我因恩人幾番托夢,先時對於夢境之事還將信將疑,後來想著不管是真是假,昔年恩人救我一命,如今該當我救他女兒一命,是為一段因果,因而特意請了夫君陪我來一趟揚州。”

“打聽到這裡果真有個留仙閣,有一位叫蕭玉娘的娘子,便信了十分,不瞞姑娘,為了能順利見到你,我和夫君特意置了一身行頭,換了一錠金子,這才能得今日在此將恩人所托付之事交辦了,我們小戶人家,再要往姑娘這裡來一次不易,我也知道這事情聽來實在匪夷所思,但還是請姑娘將我的話細細思量,莫辜負了令尊一番愛女之心。”

蕭玉娘心裡已經是亂作了一團,受恩還果,托夢,具體到說出了她家中情況,如何賣身,這些便是紅娘子也不知底細的東西。

再到孫潛、淮南王,以及被淮南王盯上的下場,具體到時間年月。

蕭玉娘聽得是虛虛幻幻,心裡是想信的,又像聽個故事,一腳踏不著實地。

直到聽柳漁直陳,說特意置辦行頭,換一錠金子才順利見著她,小戶人家,再要往她這裡來一次不易,她才終於從那種虛幻感中落下來,一腳踩到了實處。

蕭玉娘清楚,她心中已經是信了四分。

她有些難以置信的是,真有人因著一個夢,因著幼時一段因果,女扮男裝讓夫君陪著尋到這樓子裡來……

蕭玉娘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一會兒,才道:“所以,姑娘是來勸我從良?”

柳漁點頭:“且要快,千萬彆在這留仙閣裡久留了,雖則恩人夢中說的是五月,我看姑娘還是早走為好,畢竟不知是什麼時候就被人打上了主意,走得遲了,哪裡脫身得了?尚有一事,我並無贖買姑娘的資財,夢中也問過恩人,恩人說自不需我操心,我隻需要將口信帶到即可。”

這是連她自攢了贖身的本錢都曉得。

蕭玉娘一麵更信了幾分,一麵又怕會不會是哪一個對頭摸清了她的底細,編這麼一個套子等她去鑽,畢竟這些年她也沒少托人打聽親人下落。

蕭玉娘沉吟起來。

這些年來,蕭玉娘不是沒有作過從良的打算,隻是從良說來是個有誌氣的事,要真利利落落的從良卻也並不容易。

行裡且有個說頭,這從良亦分了幾等:有個真從良,有個假從良,有個苦從良,有個樂從良,有個趁好的從良,有個沒奈何的從良,有個了從良,有個不了的從良。

僅此即可看出,要想利利落落從良有多難,一步踏錯,便是落入另一個更難脫身的火坑。

蕭玉娘是不信任任何男人的,不敢指著哪個良人替她贖身,正如前世她與柳漁所言,人能靠的隻是自己,唯有自救。因而從良這一條路,從一開始她就準備自己來趟。

花魁瞧著表麵風光,要想積攢自己的資材卻是不易,且聲名越大,贖身的身價銀也就越高,她這些年悄悄攢下的,也僅夠自己的身價,付過之後,頂多隻剩幾百兩,往哪裡安身落腳都不知,那點銀子置辦個宅子下來也就剩不得什麼了,往後又如何謀生?

這才是蕭玉娘至今仍在留仙閣的原因,在她看來,至少再攢三年,風月場裡吃的是青春飯,她如今雖還頂著花魁的頭銜,實則已是強弩之末了,青春嬌妍的姐妹一茬又一茬的來,不消三年,她這昔日花魁也要成昨日黃花,屆時身價銀自然降下,手中又多些積攢,那時才是贖身離去的最佳時機,而非現在。

柳漁見她沉吟,已知蕭玉娘顧慮何在,道:“不瞞姑娘,我家中也經營一點小營生,姑娘自贖自身,若有去處,我自不過問,若無去處,姑娘願意的話可隨我去袁州,袁州離揚州頗遠,屆時改換回原本的姓名,開一家小鋪請人打理,深居簡出,也是另一番自在。”

蕭玉娘捏著帕子的手動了動,對於柳漁的話顯然已經是意動了。

柳漁見此,起身道:“我便不多留了,具體如何,還得姑娘自行決斷,我過幾日會再來一趟,聽姑娘一個回話,與令尊的因果便算是償報了。”

說著一福身:“告辭。”

蕭玉娘愣怔間忙還一禮,見柳漁要走,她一時也決斷不了,隻能相送出門。

兩人出來,陸承驍已經起身相候,顯然一直留心著內間動靜,柳漁與蕭玉娘說的話他自然也都聽在耳中。

蕭玉娘送走二人,回來才發現外間桌上的那碗蓮子羹也一點沒動。

出了東四胡同,陸承驍側頭問柳漁:“果真是她父親托夢於你嗎?”

他隻知柳漁一直做夢,具體夢境倒不曾細問。

這般誤會倒是好事,隻柳漁卻不想騙他,搖了搖頭,低聲說道:“我編的,那孫潛、淮南王都是夢中所見,她的真實姓名和家中情況是夢中她臨終所言。”

陸承驍略一想,相比於非親非故之人的一個夢,柳漁編的這一個顯然更容易取信於那位蕭娘子。

陸承驍又想到什麼,問道:“那蕭娘子的父親當真已經不在人世了?”

柳漁點頭:“夢中是這樣,她一直有托人打聽親人的消息,大概過幾日,她就能收到親人已經不在人世的消息了。”

陸承驍點了點頭,對於這些事他也不大關心,隻是想到方才在外間聽到的話,他握了握柳漁的手,道:“如今看你的夢境都是真的,若真有淮南王那樣的人,我看這揚州也亂得很,咱們還是早些回去為好。”

柳漁的容貌其實半點不輸那蕭玉娘,若肯妝扮,怕是還勝之幾分,陸承驍想到那鴇兒打量柳漁的目光,眉頭下意識就皺起,此地若真有淮南王那樣危險的人物,他是一點不敢讓柳漁在揚州多留的。

這是陸承驍第一次覺得自己能力太弱,隻是過日子還行,從前隻覺自己努力,給她錦衣玉食便是好日子,如今再想想,似柳漁這般顏色,真碰上權貴強豪,他拿什麼護她?

說到底,隻是個小商人還是不夠的。

柳漁不知陸承驍心中想的,她對揚州這地界也怵,那位淮南王柳漁雖不曾真的見過,上輩子卻實實在在是因他而死,淮南王又何嘗不是她的陰影。

她點了點頭,道:“四月初一再去一趟留仙閣,四月初二咱們就走,這幾日我就在客棧不外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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