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比尋常(2 / 2)

陸老夫人自然也知道這事不妥,也知道有大半幾率周家會留飯,但在現如今的情況之下,明顯是去周家賀喜更為重要。林氏這樣一個出身的孫媳,無依無靠,誤了生辰宴也不是大事,日後好言安撫也就是了。

臨到出發之前,陸琳琅有些不忍,難得主動在老夫人麵前說話:“祖母,咱們當真不帶二嫂嫂一同過去?”

老夫人搖頭道:“她那身子骨還是靜養為宜。”

言下之意就是不想帶初微出去。

王姒也掩口笑道,“這次周家夫人得了誥命,各家夫人小姐都去賀喜,也算是大場麵,她這樣的出身,萬一出了什麼紕漏……連帶咱們陸家也是要被人說嘴的。”

陸老夫人雖然話沒說得這般直白,心裡也是有這樣顧慮的,若是放在平常,會嗬斥王姒說話起來總這麼有口無心,讓她少說兩句,這會兒卻什麼都沒說,也算是默許。

春香原本以為老夫人賀喜完畢之後就會回來,可到了這個時辰仍不見人,便知道大概是被周家留飯了。

她有些不敢去看初微的臉色,但還是硬著頭皮走上前來道:“廚房那邊已經準備穩妥,春禧班也在一旁候著了,夫人是這會兒點戲傳菜,還是過會兒再吩咐奴婢?”

初微已經乾坐在這裡等了將近半個時辰,她想著自己下午沒什麼事,在哪兒坐都是坐著,都不打緊。可陸崢還有主線科考任務在身,坐在這裡浪費時間也不是個事兒,便對春香道:“讓廚房上菜吧。就我們兩個人在這裡,也不必點戲了,讓她們撿好的曲子清彈了唱來聽聽。”

初微以前隻在書裡看過鐘鳴鼎食的大家夫人不點戲文,隻叫人清唱曲子來聽,今日難得家中沒人,她說了能算,便也依著書裡的法子附庸風雅了一把。

隻是戲班之人有些誤解了她想要簡單聽曲的本意,撿了一首最是清冷孤寂的哀婉曲子來唱,更兼入秋之後天氣降溫,倏爾一陣涼風刮過,吹得人身上泛起一陣冷意,也讓這場原本就不熱鬨的宴席顯得越發蕭瑟。

在這樣一個本該是她生辰宴的日子裡,陸崢成為了初微唯一的飯搭子。

陸崢送上禮物後,陪著初微吃了一頓沉默的午餐。

他原本計劃下午要去書局選購先生提到的幾本新書,看著初微一個人坐在偌大的廳內,埋頭吃著壽麵,心中突然有些不忍:“我過會兒要去文彙齋購置幾本書冊,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外頭散散?”

自從初微穿越過來後,不是在船上馬車上趕路就是在內宅養身體,雖然以前學習考試實習累了總會感慨,想要找一方屋子宅個三年五年不出來,可如今真讓她待在內院這些日子不出門,反而憋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初微心裡一百個樂意,麵上卻還是矜持道:“你一個人出門沒個長輩跟著,也難免讓人放心不下,這樣也好。”

若是放在平時,初微出門是要提前跟陸老夫人說上一聲的,今天家裡沒人倒也方便了不少,初微就直接讓緋月去跟周嬤嬤要車出門。

周嬤嬤一聽初微是要帶著小公子去書局,立馬笑得極是開懷。

這新夫人還是上道兒,這就往賢妻良母的路子上走了,陸今安一向看重這個養子,讓他知道了一定喜歡。

周嬤嬤十分有行動力的幫著備好了車子,又讓楊勝跟著駕車出門。

楊勝是陸今安從前在家時候就用慣了的車夫,車技一流,這麼多年跟主子出門從未沒出過什麼岔子,有他跟著初微二人也能放心一些。

今天初微這套赴宴的裙裝顯然不適合穿出門去,這會兒要回房先換一套。

回正院的途中,初微遇上了一個兩歲左右的小男孩,穿著大紅色緞子製的新衣,走起路來搖搖晃晃,小鴨子一樣,身後跟著一眾乳母侍女,也是相當大的陣勢。

初微想起自己第一次去寧壽堂請安時,王姒說孩子病著,後來她不再去寧壽堂請安,也一直沒跟孩子碰麵。

“這是銳哥兒吧?”初微對於這樣白嫩的小團子有著天生的好感,她蹲下身去,對著小男孩笑笑,“我是你的嬸母。”

小男孩拿疑惑的眼光看著她。

乳母和丫頭則是站在一旁一臉警惕,虎視眈眈地盯著初微,生怕她做出什麼對孩子不利的舉動。

初微見此情形,大概也知道自己在這位大嫂口中的形象是怎樣的。

她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嬸母還有事先回去了,得空再陪你玩。”

說罷,便轉身離開。

陸崢在車裡等了一刻鐘功夫後,才看到初微換了輕便的衣服上車來。

她沒有像往日一樣刻意做了已婚婦人的打扮,隻把頭發換成了稍顯俏皮的垂鬢分肖髻,用了銀飾和珠花做了簡單的點綴,一身雨過天青色紗裙襯得如玉的麵龐越發的秀妍清麗。

周嬤嬤一早就對楊勝說了此行目的地,車子出發不久後,就穩穩停在文彙齋前。

兩人剛剛剛走進書齋,就有一個身形頎長的白衣青年走了過來,對著陸崢用熟稔的口氣問候道,“今兒怎麼有空過來?”

陸崢一看也是跟這人早前相熟的,上來就直接道:“先生提到了幾本新書,說是前些日子聖上褒獎過的,今日正好得閒,所以過來看看。”

那青年也是個知時事的,一聽就知道陸崢說的是哪幾本書:“樓上就有,我帶你過去。”

陸崢點了點頭,轉頭對初微道,“我去去就來。”

初微看了一眼南側有法律條文的相關書目,對著陸崢點頭道,“我就在這邊逛逛,你選好之後下來尋我便是。”

陸崢眼看著男子要陪自己一起上樓,開口推辭道:“不勞煩了四叔,我自己上去就好。”

這位白衣青年名喚李修然,論輩分是李維的叔父,陸崢也就跟著好友稱呼一聲“四叔”。

這家書齋是李修然母親的陪嫁,李修然偶爾會過來幫忙打理一些事情,陸崢和李維之前過來也曾遇見過他兩次。

“你不必跟我這般客氣。”李修然好脾氣地笑笑,“我今日得閒,不妨事的。”

他將陸崢帶去二樓找到相關書目後又走下來,看到方才那個青衣少女正在那裡低頭找書。

李修然想起,方才陸崢身邊的小廝喚她“夫人”,想來這就是陸今安新娶的妻子了。

他緩步走到初微身邊,開口詢問她是否需要幫助。

初微抬頭看了李修然一眼,想起剛才就是他在進門時候招呼的陸崢,估計不是店員就是老板。

她衝他禮貌地點了點頭,詢問店中可否有民事糾紛相關的律法條文書目。

李修然指了指一旁的架子,就見得這位陸二夫人道謝之後走了過去,從中取出和離相關的律法條文,走去櫃台結賬。

李修然驚訝的睜大了眼睛。

陸今安成婚之時,他正巧有事人在外地,沒有趕上陸兄的娶親盛況,隻是讓家人代送了賀禮過去。

這才過了短短幾日,她就要買和離相關的律法書籍回去研究,對陸今安的嫌棄之情可見一斑。

從前和陸今安一起在京城求學的時候,他見過好些世家大族對陸今安婚配之事有著超乎尋常的關心,也見過眾多高門貴女對他的趨之若鶩。

李修然眯了眯眼睛。

這樣剛嫁進陸家就要放棄陸二夫人身份的人,實屬罕見。

這個看上去的文弱秀氣的姑娘,大抵也不是個尋常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