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樓看見三輪車裡還有這麼多水果,熊剛插著腰歎氣,“我說琅啊,你咋就突然想起要賣水果了?就算想賣水果,咱們租個店不是更好?非得這麼早出晚歸風吹雨打的,跟朵長在地裡的小白菜似的。”
嚴琅笑了笑,沒解釋,自從睜開眼發現自己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已經有半年了,那時候總感覺生活不真實。
家裡人還以為他是找工作不順利壓力太大了,那段時間連熊剛這牲口都很是“溫柔小意”。
某一天嚴琅遊蕩著到了一處步行街,愣愣地看了好半天一處賣煎餅果子的小吃車,突然就想做個小買賣。
於是後來就隨隨便便地弄了一輛二手三輪車賣起了水果。
熊剛也問過他啥想法,嚴琅也不隱瞞,說了,熊剛很是納悶兒為什麼他想做小買賣就賣起了水果。
嚴琅覺得可能就是緣分天注定,自己跟水果,有緣。
這話被熊剛當作快樂源泉一直用了一個星期,不斷跟他那群同事嘀咕,同事們聽煩了,對他亮出了鐵拳群起而攻之,於是熊剛被迫提前讓這個源泉乾枯了。
熊剛也就是那麼一念叨,彎腰就把兩箱最沉的水果筐疊放好抱了起來,給嚴琅剩了一筐看著多其實沒那麼重的皺皮醜橘。
兩人一前一後抱著進了樓梯間,熊剛驀的腳步一頓,站住了扭頭看,“哎不對啊,我給你通風報信的時候也才六點左右,從二橋那邊回來也就半個小時不到,怎麼今晚八點多了才回來?說,是不是又去對江裝憂鬱中二青年了?”
熊剛這是擔心嚴琅又有什麼心事,拐彎抹角地在關心呢。
嚴琅搖頭,也沒說自己跟著一輛公交車往反方向跑了十個站送人,要不然這大嘴巴又要到處瞎咧咧了。
“回來的路上看時間還早,就找了個地兒停車又賣了幾個水果。”
熊剛不相信,畢竟自己這哥們兒可真不是有這種上進心的人,每天佛得很,要是哪天聽芳姨他們說嚴琅要堅持出家做道士和尚熊剛都不會吃驚。
不過熊剛也沒繼續追問,哼哼唧唧給了嚴琅一個“我信你我就是傻子”的眼神,抱著水果筐繼續上樓。
熊剛當初上了個三流大學,畢業後家裡給找了關係,進了城管隊,今年已經上班一年了。
因為他性格大大咧咧,卻也粗中有細,講義氣,還會來事兒,如今在城管隊也算是混成了老油條,每次有什麼動作就給嚴琅通風報信。
嚴琅這邊又有另一群同樣做小買賣的朋友,雙方說好了,確保內部消息準確的情況下,一天給三到四個消息,每個月那群小販一人交二百塊“孝敬錢”,跟搞傳銷發展下線似的。
這些錢都是微信紅包,嚴琅沒讓那些人知道熊剛,拿了錢也不自己留,全給了熊剛,一個月如今已經發展到三千多快四千了,比熊剛每個月拿到手的工資都還要高點兒。
每次熊剛拿到了錢就跟過年了一樣,遇見休假就買一大堆雞鴨魚肉零食小吃,到嚴家一蹲就是一整天,放六七十年代,那就是要被人民群眾拉去□□的腐敗分子。
熊剛到了樓上,沒敢跟嚴叔芳姨說這事兒,半年前哥們兒心情突然不好,一天一天的不樂意說話,那會兒可是把嚴叔他們擔心壞了,到現在都還有點驚弓之鳥的架勢,熊剛平時會跟嚴琅互損,可現在卻從來不會拿嚴琅心情或者心事這兩方麵來開玩笑。
晚上吃的可樂雞翅,一屁股坐到飯桌前,開飯之後熊剛那大腦袋就沒抬起來過。
嚴肅國跟李德芳看了彆提多欣慰,一點沒嫌棄這小子吃太多費錢。
熊剛家也是在南城,家裡是賣花卉盆栽的,平時父母忙起來吃飯都是湊合著,爺爺奶奶身體不好,今年被下麵鎮上的小叔接回去了,熊剛上班的地方離嚴琅家不遠,所以時不時地就要來這邊打牙祭。
李德芳給嚴琅夾了一塊翅膀,回頭看了一眼自家男人。
嚴肅國垂著眼皮子假裝沒看見,慢條斯理地端碗刨飯。
李德芳沒好氣的斜了他一眼,扭頭看著熊剛笑了笑,“小剛啊,你跟琅琅年紀也不小了,你們倆準備什麼時候談個女朋友什麼的?”
熊剛終於抬起了腦袋,一邊思考一邊嘴裡牙齒卡嚓卡嚓把一根翅膀骨頭咬碎了,剔出了裡麵夾著的一股肉,吐了骨頭,這才“嗨”了一聲,“姨,我跟琅琅這一表人才的,還家裡小有資產,怕啥啊,大把的姑娘等著我們去挑呢,這不是還想多自由兩年嘛。”
這當父母的也真是的,讀書那會兒吧,就差拎著他們耳朵讓他們彆早戀,耽誤了學習不說還禍害了人家閨女。
等到他們少男春、心萌動的時期過了,一個個宅男之心堅定不移了吧,又開始擔心起他們娶不到老婆了。
熊剛跟嚴琅今年也就二十五,剛大學畢業一年,哪兒就那麼著急了?
嚴琅心裡一動,聽出來這是爸媽拐彎抹角的想要他找對象了。
嚴琅筷子也就停頓了那麼一下,垂著眼皮子端碗刨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看看旁邊嚴肅國,兩父子還真不愧是爺倆,這姿勢還真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