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就是陽春自己的陳述, 雖然事情的大概經過他們已經有了推測, 但終究少了些血肉,沒什麼代入感。
然而事情在陽春的口中說出來, 就仿佛給了這刻板故事填了顏色, 加了光影。
根據陳述, 柳白在一次領軍路過白鹿山的時候被敵軍埋伏, 陽春率領山中生靈搭救。那個時候, 白鹿山還是一座翠綠色的山, 山中有很多很多的生靈,而且孕育出很多妖靈精怪。
山中精怪的脾氣秉性多與孕育它們的山脈相關,加之這座山有山神陽春掌管, 山中精怪都不喜世事, 安然居住在這片小天地, 享受著悠閒修行,輕鬆度日的時光。
陽春也不是喜歡多管閒事的性格, 按理來講不會參與人類爭鬥, 但那些埋伏的敵軍性格殘暴,平日裡就喜歡虐殺山中生靈, 大肆砍伐樹木,甚至放火燒山擴張領地。
進入白鹿山脈埋伏的那幾日更是過分,讓山中生靈苦不堪言,陽春這才決定相助柳白。
當然, 幫助的過程陽春並未露麵, 那一場戰鬥重創了敵軍, 也在柳白的心中埋下了一顆好奇的種子,這種子發芽之後慢慢就變成了好感。
柳白常年駐守邊關,無事的時候漸漸養成了前來白鹿山的習慣,即使他從未見到過陽春,但他卻深信不疑山中有仙。
越是見不到,就越是想要見。柳白不斷嘗試各種方法與陽春溝通,最終,兩人終於找出了一個交流的方法,便是通信。
柳白會在白鹿山留下自己書寫的信件,信上其實並沒有什麼重要的信息,但哪怕生活中的一點趣事,他都想與陽春分享。
時間會抹消陌生人之間的戒備,會讓兩個互有好感的人越走越近,也會讓一些感情更加濃烈,兩人從陌生到熟識,再到密不可分,一切仿佛水到渠成。哪怕神與人終究會走向末路,但至少還有百年時光陪伴左右。
陽春最終下了山,以軍師的身份跟在柳白身邊。於是本就驍勇善戰的柳白所向披靡,無往不勝,他的名字終究成了神話,成了不敗的戰神。
然而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更何況功高蓋主乃是大忌,無數人迫切的想要看到柳白從高處跌落。
最終,身份成謎且神秘莫測的陽春便成了突破口,陽春究竟是不是妖無所謂,他們隻需要一個理由就足夠了。
一道柳白不可能執行的命令下達,柳白抗旨不遵,甚至私自協助陽春逃走。
陽春人性的複雜終究揣摩不夠,那樣的局麵之下,隻能聽從柳白的話,先行離開,並且雙方約定好在白鹿山脈彙合。
“你找一麵白色的布料掛在樹梢,我會循著找過去與你彙合,我們離開這裡,去哪裡都好。”
這是兩人臨彆前柳白說與陽春的話,陽春信了,而且他確實需要回白鹿山對山中生靈做個交代。想必柳白,也需要對追隨自己多年的下屬做個交代。
然而這一彆,就是死彆。
上麵的人其實早有預料,才在軍令下達的第二天就派遣了新的將領前來,這意圖已經很明顯了,無論柳白是否遵循命令,他隻能是死。
柳白沒能如約前往白鹿山脈,梟首示眾,曝屍三日,以警世人。
邊關百姓大感悲慟,他們不在意陽春是不是妖,他們隻知道,守護他們的戰神沒有了,柳白死的那日,滿城素縞,遍地紙錢,處處都是哭聲。
然而這一切在白鹿山脈如約等待的陽春並不知曉,他在樹梢上掛上了白布,純淨的白在翠綠的山林中顯得格外醒目。
也許當柳白說出以白布為信號的時候,柳白已經預料到了自己的死亡,他身為將領,注定無法拋棄追隨自己的下屬,兄弟,他身為將領,也注定無法放棄被他守護的邊關百姓,然而他身為柳白,又必須遵守與愛人的約定。
陽春在掛著白布的樹下等到天黑,然後等來了漫山遍野的火光。
新來的將領早就有取代柳白之意,數年之前就在軍中埋下了棋子,煽動眾將士的情緒,將柳白死亡的過錯儘數歸結在鹿妖身上。
陽春因為身份原因,平日裡在軍隊中就很神秘特殊,經有心人誤導,加上柳白之死,終究引發了情緒風暴。
軍中當然也有不從之人,堅信柳白沒有被蠱惑,堅信陽春沒有錯,堅信他們足智多謀又神秘強大的軍師是良善之人。
然而這些人均以通罪論處,與柳白一道成了刀下亡魂。借著為死者祭奠的借口,圍剿白鹿山勢在必行。
然而那時候的白鹿山靈力充沛,精怪眾多,人類軍隊想抓它們的山神,自然要過問它們的意見。
與何以居眾人看到的陰兵與白鹿山動物戰鬥的畫麵不同,那場戰鬥更為慘烈,人類軍隊的數量也超過了五萬。
精怪不好惹,而人類軍隊也仿佛被下了降頭一般陷入瘋狂。柳白的死是他們無法接受的,而白鹿山的一切也終究說明,陽春真的是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