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白雪(1 / 2)

“那烏鴉先生, 你叫什麼名字?”何以居對烏鴉沒有什麼偏見,至少比螢火蟲親切得多。

白衣人露出一抹略帶小小得意的笑容, 顯得有幾分孩子氣。“我叫白雪, 是山主給取的。”白雪沒說的是, 在柳白最初得知自己名字的時候還吃醋了,後來與人類接觸的時間長了,白雪才知道人間有個詞叫陽春白雪。

雖然山主和柳白一直稱呼他為小雪, 但白雪始終堅定的認為, 白雪這個名字就是對自己的肯定。

白雪自出生開始便有了自己的意識, 它與其他烏鴉都不一樣,不僅僅是因為它本身就是白色的,也因為它天生能預感大凶之事。

人間傳說見到烏鴉不吉利,其實人間真正的烏鴉並沒有通報吉凶之事的能力,人類大概也隻是單純覺得烏鴉粗糲的叫聲不好聽, 加上烏黑的羽毛, 以及烏鴉吃腐肉的習性才如此的不討喜。

而白雪,卻是真正能預知吉凶之事,最初的它懵懵懂懂,預感到誰要發生不好的事都會跑去人家麵前提醒鳴叫,然而換來不是感激,而是充滿憎惡嫌棄的目光。漸漸的,白雪知道了什麼叫做“烏鴉嘴。”

即使所謂的壞事並不是因為它說了才發生, 而是因為要發生了它來提醒, 它依舊不討人喜歡。

甚至在同族之中, 它也因為通體雪白的顏色受到排斥。長此以往,它不再開口,默默的收起自己泛濫的好心,看著一切災難如預知那般發生,但是它並不開心。

它喜歡下雨,哪怕那會讓它變得濕漉漉的,但是雨水敲打樹葉的刷刷聲會讓它覺得身邊擠滿了生靈,他們在熱烈的說著話,而不是隻有自己一個,不過那終究隻是錯覺,在雨天裡,除了蝸牛和蚯蚓,很少有生物會在外麵活動。

直到山主發現了它,拿著果子哄騙它當信差,但其實它知道,隻要山主一聲令下,山中會有無數精怪搶破頭去爭取這個機會。它不愛說話,山主就想法設法的逗弄它開口。

它和柳白搶過吃的,也曾對山主小兒科的逗弄不屑一顧,偶爾不耐煩了才會高傲的呱呱兩聲,那聲音它自己都覺得刺耳,然而山主每次都很高興的同柳白說,你兒子又說話了之類的,氣的柳白偷偷的薅它的羽毛。

它便將翅膀抬高給山主看,然後山主自然會替它討回公道。它便會在旁邊呱呱呱的叫,昂首挺胸,怎一個幸災樂禍了得。

因為時常站在山主或柳白的肩膀上看信,它漸漸的也識了些字,柳白發現之後甚至特意翻書本教它,所以拔毛之仇也就微不足道了。

它以為日子就會這樣一天天過去,直到柳白變得滿頭白發,自己可以趁著他身手不再靈活的時候欺負他。

然而變故總是不期而至,一種前所未有的不安和恐慌籠罩了白雪,它在夢中驚醒,然後意識到了什麼,瘋狂撲騰著翅膀衝向白鹿山外,去尋找山主和柳白。

山主見到它驚慌失措的樣子意識到了什麼,或者他早有預料,畢竟山主精通卦象,也曾一個人喃喃自語:“死局嗎?生機在哪?”

白雪不知道山主是否找到了那虛無縹緲的生機,它很擔心,卻不知道該怎麼辦。山主伸手摸了摸它的腦袋,語氣一如既往的平靜。“小雪,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白鹿山就交給你照顧了,隻要白鹿山還在,我就在。”

那時的白雪單純的被陽春平靜的語氣和態度安撫,慢慢安靜下來,卻不知道陽春做了什麼樣的決定。

這一次,即使有白雪的提前警示,也沒能阻止到來的災難。陽春說那是他的劫難,他躲不開,但還是想嘗試一下。

陽春如約回到了白鹿山,不但沒能等來柳白,還等來了圍剿,以及柳白被梟首的消息。

那時候的白雪不明白為什麼麵對那種情況,山主仍舊不還手,甚至送死一般衝上去。它被山主困在了中心山,它意識到了什麼,拚命衝上去卻被看不見的屏障一次次擋了回來。

等它終於能夠離開中心山的時候,出來便是漫山遍野的屍體,有動物的,有人的,還有白鹿的。

一具具刺的它頭暈眼花,也就是在那一瞬間,它化了形。修行不知多少年月,竟然在這一天終於化成了人形,它用自己初生的手去觸摸白鹿,觸感冰冷而僵硬。

眼眶酸澀,視野模糊,它化成人類學會的第一件事就是流淚。

茫然無措之際,白雪又再次想起了山主曾經的囑托,照顧好白鹿山,隻要白鹿山還在,他就在。

如同陽春選擇相信柳白一樣,白雪選擇相信陽春。

白鹿山脈因為山體崩塌,四處都顯得破敗不堪,不過那些前來圍剿的軍隊也儘數被埋葬在了這裡。

幸存下來的白鹿不再會化形,也似乎沒有了靈智,它們變得如同普通的鹿一樣,每日在白鹿山脈跳躍奔跑,似乎無憂無慮,又似乎在尋找著什麼。

即使白鹿遭到了柳白舊部的圍剿,已經不具備神體甚至靈智都已經渙散的它們仍舊記得將那些將士的屍體一具一具駝回中心山體安葬。隻是那些屍體當中,沒有柳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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