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1 / 2)

池杉是被媽媽親自叫醒的。

因為她第一次在家那麼沒有分寸地睡到了大中午。

池母本來還以為她隻是沒下來吃飯而已。

結果上來一敲門, 才發現池杉居然真的才剛醒, 穿著睡衣過來開門,整個人看上去都不是很有精神。

從小到大, 哪怕是高考考完第二天,池杉都沒有賴過床。

規律作息, 是她給女兒定的最基本的生活規矩。

她一向認為, 如果作息混亂了, 一個人的生活也就失去了該有條理。

池母微微蹙眉,語氣裡帶著幾分憂慮:“杉杉, 媽媽都說了,不管怎麼樣,爸爸媽媽永遠都會把你當成是親生孩子, 你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

池杉揉揉眼睛:“媽媽你放心吧, 我隻是這幾天沒睡好, 不小心起晚了而已。”

“杉杉,雖然媽媽理解你的心情, 但媽媽還是希望你明白,隻有懦弱者, 才會因為一點小打擊就一蹶不振。”

對於這方麵的規矩, 池母向來看的很嚴,“一個有教養有分寸的淑女,是不應該為自己的鬆懈找借口的,知道嗎?”

女生垂下眼眸:“知道了,媽媽。”

“行了, 那你收拾吧,我先下去準備晚飯。”

池杉有些驚訝:“可是現在才不到12點呢。”

“晚上小陸不是要過來吃晚飯嘛,有些湯啊菜啊的,燒起來可費勁了,對了,你問問他,有沒有什麼忌口的,我好讓劉媽趁早撤下去。”

“就是吃個飯而已,至於這麼鄭重嗎?”

“怎麼不至於了,這可是,”池母頓了頓,“這可是你第一次帶男朋友回家,這麼大的事情,我和你爸爸昨天一夜沒睡著。”

她歎口氣:“時間過得可真快,你小時候那麼一點點大,整天像小鴨子似的跟在我後邊,結果一眨眼,你就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紀了,要不是陸峪確實是個好孩子,媽媽還真舍不得把你就這麼送給彆人家。”

啊?

.......不過就是談場戀愛而已,怎麼就要送給彆人家了?

而且明明才隻見過陸峪一麵,怎麼就能知道他是個好孩子呢?

池杉很想說什麼,但是看著母親傷感的神情,最終還是沉默著沒有開口。

不知道為什麼。

自從身世被揭露之後,儘管家裡所有人都在儘力維持著一種若無其事的溫馨跟和諧,可她能察覺的出來,自己和父母之間,已經裂開了一道無形的鴻溝。

那道鴻溝又深又險,她邁不過去,他們也邁不過來。

母親還在叨叨絮絮地回憶著往事,池杉想了想,開口道:“媽媽,我想把這個房間收拾出來,還給倪璿,你覺得怎麼樣?”

池母愣了一愣。

而後仿佛哭笑不得:“杉杉,我們都沒有這個意思,璿璿她也絕對不會跟你爭這些的,你不用非得把東西這樣讓出來。”

“我沒有在讓。”

池杉解釋道,“我隻是想還給她而已。而且,這個房間本來就應該是她的不是嗎?”

池母凝眉:“話是這樣說......”

“媽媽,我知道你和爸爸的意思,你們想“收養”倪璿,讓我們以後就把對方當做是姐妹,對嗎?”

“但是我覺得這樣不好。”

“你們把倪璿說成是爺爺朋友的孩子,我也覺得不好。”

女生望著她,褐色的眼眸清澈又明亮:“這幾天我有些忙,都沒能抽出空來和你們說話,但其實,我有很仔細想地過了。”

“你們說得對,小時候被抱錯,並不是我的責任,真正有義務彌補的是工作失誤的醫院和隱瞞真相的闞女士。儘管看上去我才是最大的受益者,但到目前為止,我都沒有任何錯。”

“可是也隻到目前為止。”

“在我知道真相之後,要是還像以前一樣,不管不顧地繼續占據著本該不屬於我的位置,那我就真的是在犯罪了。”

“杉杉......”

“媽媽,你就當我是自私吧。”

池杉打斷她,“我已經欠了你們一份養育之恩,不想再欠倪璿什麼東西了。”

池母怔怔地和她對視,很想說些什麼來告訴池杉並不是這樣的,但最終也沒能找出一個合適的理由來。

她幾乎是狼狽地收回視線:“你先不要著急,等媽媽和爸爸商量商量再說。好了,時間也不早了,我先下樓去準備晚餐。你要是餓的話,讓劉媽先給你煮碗雞蛋羹。”

......

池杉看著母親匆匆離去的背影,沉默了一會兒,關上門,繼續收拾昨天晚上沒收拾好的雜物。

順便打了個電話給路溪寧。

“喂,溪溪啊。你有什麼空地兒能給我放東西不?”

“放什麼東西?”

“唔,我打算把我衣服鞋子化妝品給挪出來,還有一些家具啊什麼的。”

“你挪這些乾什麼?是要搬家嗎?天哦!不會是昨天於荔荔那個小婊砸被你落了麵子之後又不要臉地跟家長告狀導致你爸一氣之下把你趕出家門了吧?”

她這話說的有些冗長,且不帶絲毫停頓,池杉思考了一下才理清楚,擰起眉毛:“你怎麼知道於荔荔被我落了麵子?”

“她發了條朋友圈啊......哦,她肯定屏蔽你了。總之就是說什麼男人果然都是膚淺的視覺動物,分不清真善美和綠茶婊的區彆,總有一天會後悔的巴拉巴拉,我一時好奇就去問紹躍了,他說是因為你昨天晚上carry全場,搶儘了壽星的風頭。不過你是怎麼carry全場的?穿透視裝了嗎,還是把我上次送你的那雙戰靴給套上了?”

“......就差不多吧。”

“天哦,你可真是牛掰了。難怪紹躍死活不肯跟我多說,不過於荔荔這個小婊砸也真是......”

路溪寧是個話癆。

池杉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地聽她叨絮了整整半小時,才終於借到了城郊的那套彆墅。

因為後天有場期末考試,所以她訂的是明天早上回學校的飛機。

池杉打算在下午就把房間給收拾好,然後趁晚上爸爸媽媽都睡覺的時候,喊程槐租輛大貨車過來把這些東西給運過去。

她真的是認真的。

從頭至尾,她都在很坦誠地跟父母交流。

但很可惜的是,他們反而好像一直對自己有所保留。

池杉能夠理解父母的謹慎,卻並不打算再乖乖聽他們的話,繼續按照他們的節奏走。

抱錯孩子這件事,於情,不管哪位當事人都很難處理。

但於理,其實責任分明,誰對誰錯都一清二楚。

心理醫生曾經對她說過,當她覺得事情一團亂麻無法做出抉擇時,最糟糕的辦法就是逃避和拖延。

這種時候,不妨跳出事件之外,以一個旁觀者的心態,最冷酷且客觀地進行衡量判斷。

或許她依然無法狠下心去拋棄一些東西,但最起碼可以理清整個事件。

於是,在漫長的治療過程中,池杉漸漸習慣了這樣的思維方式。

以一種遊離在外的、審視的態度,去思考自己的生活。

——“池杉,你不是加害者。”

你欠池家一份養育之恩,但是不欠倪璿任何東西。

你沒有必要在她麵前感到心虛,沒有必要對她產生任何愧疚和自責之情。

你是堂堂正正的無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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