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田長官答應了為高天組簽發異能開業許可證,不過等走完手續還需要一段時間。
而他鬆口之後,三人終於平平靜靜,算得上賓客相宜的吃完了一餐晚飯,臨走前,一宮美咲才將一份文件袋遞交給種田長官,笑著說是一份禮物。
她的笑容依然是那麼柔和、親切,叫人一看就心生好感,覺得值得信任。
種田長官坐到車上後,仍能透過後視鏡,看見淺金色短發的少女和橘發少年站在餐廳門口,禮儀周全的目送他的座駕駛遠。那是對待貴客的禮節,讓人挑不出一點毛病,然而打開文件袋一看,種田長官就忍不住笑了。
那名為禮儀的絲綢滑落,終於露出了裡麵包裹著的利刃。
隻見文件袋裡,全部都是異能特務科的科員資料,違紀、受賄、家庭陰私……可以說是一袋的把柄。
那是家族顧問江戶川亂步和間諜首腦條野采菊的努力結晶,若是最後真要撕破臉,這些資料一旦公開,足以變成一樁樁一件件的醜聞,不知道能把多少人拉下馬來。
高天組是在威脅:你想除掉我,你自己也不會有多好過。
不過,如今既然談成了,這份資料交出來,即是在不動聲色的展示力量,免得被人看輕,也是一份誠心示好。
種田長官默默的將那些資料放了回去。
除去立場不同這一因素,這一場飯吃下來,他很欣賞一宮美咲這個外柔內剛的少女,但他同意簽發異能開業許可證,卻不僅僅是因為對她本人的欣賞,而是因為有一個強而有力的擔保人存在。
她的話語聽起來都很強有力,但沒有人能夠保證她一定能做到。既然如此,說得再有道理,也不過是虛言。
讓種田長官下定決心的,是他們沒有談到的那些事情——關於一宮美咲的母親,關於另一個時間線的他自己。
時間係的能力是最難被察覺和證明的,因為時間回溯後,記憶也往往會隨之回溯,死無對證,說什麼都行。
所以,如果她要撒謊,何必撒這麼一個難讓人相信的謊?
說自己的母親曾和森鷗外在一起多年,然後又轉而來到種田長官的身邊,這除了讓人以為她是騙子之外,根本沒有多少好處——若要說是用這個謊來和他們攀關係……
可一宮美咲之前麵對森鷗外時,也不見有多親熱,和種田長官相處時,態度也平平靜靜。
她既沒有冒充誰的子女,也沒有打著誰的名頭做事,甚至言談之間,的確不像是和他第一次見麵——在吃飯時,他詢問了一宮美咲許多關於自己的事情,而她答得分毫不差。其中不乏一些極其隱私的問題。
既然如此,那麼換過來想——如果那是真的呢?
因為是真實發生過的,所以就算匪夷所思,也有底氣可以平靜的直言相告;因為是真實發生過的,就算彆人不信,也不必過於強調在意;因為是真實發生過的,所以一宮美咲了解種田長官的為人;因為是真實發生過的,她或許相信自己可以說服他,才讓阪口安吾安排了這場直接會麵。
沒錯,種田長官認為那個足夠可信、足夠權威的擔保人,就是另一條時間線上的自己。
他雖然沒有記憶,可是假如一宮美咲和她的母親都是如此堅定的選擇了建國這條道路,那麼,他為什麼會和她在一起?
另一個世界的自己,一定是從中看到了希望……
他願意幫助一宮美咲的母親,全力支持她,成為她夢想的同路人……
既然如此……
種田長官心想,我雖然不曾見到一宮美咲的母親,不過我……相信你的眼光和選擇。
另一個我。
你既然選擇了她的母親,而她的母親又認為她足以擔起這份重任,那麼,我會給她一個機會。
我很期待,她是否能帶給我一個不一樣的未來。
……
等到種田長官的車駛過拐角,不見了蹤影,中原中也和一宮美咲才坐上高天組的專車。
這一次的司機就不是織田作之助了。
一宮美咲從車裡拿出一本看到了一半的書,正準備看完,就發現中原中也靠在一邊,眉頭緊皺著,看起來悶悶不樂。
“怎麼了?中也?”
“……”
見他不說話,一宮美咲把書放下,朝著他湊過去關心道:“你不喜歡這種應酬場合嗎?抱歉,要是厭煩的話,下次我帶安吾或者作之助過來。”
聽見這話,中原中也終於硬邦邦的吐出一個字來:“不。”
他沉默了半晌,終於煩躁道:“我不想看見你……低頭的樣子!我不想你受委屈,而我隻能在一邊看著!”
聽他是因為這個而不開心,一宮美咲微微笑了起來,她挽住他的手,靠在他的肩膀上說:“可是我很開心。”
中原中也不解的看著她:“開心什麼?”
“因為我也舍不得中也受委屈。”一宮美咲說:“我想要中也總是無憂無慮的、意氣風發的、永遠也不需要低頭、永遠也不需要忍耐、不會受一點委屈……一直開開心心的。所以我一個人承受這些就好了,要是能讓中也、亂步、作之助、采菊……以及大家,不用低頭違心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的話,我就覺得很開心,感覺很劃得來。”
她輕輕的說:“我想看大家一直笑著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