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後, 唐陌將門輕輕闔上。他轉過頭，發現其餘六人已經在大廳裡等著了。
唐陌不動聲色地走到傅聞奪身邊。中央的大廳裡並沒有任何家具, 隻有一隻懸浮在空中的時鐘, 但是每個人的屋子裡家具齊全。不知是誰將房間裡的椅子拿了出來, 隻剩下傅聞奪身邊的椅子是空著的, 唐陌走過去坐下。
七張椅子圍坐成一個圈，很巧妙的是，三個回歸者坐在一起, 唐陌四人坐在一起。
遊戲剛剛開始, 玩家已經各自抱團。
七個人沉默地看著對方, 過了片刻, 回歸者中的年輕男人開口道：“既然已經進了同一個遊戲，我們就算是隊友了。這個遊戲不是PK廝殺遊戲, 互相合作，應該會更好過關。先認識一下，我是杜德, 回歸者。”他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金色數字。
時間排行榜不再變動，但是他們脖子上的數字不會消失。除非是回歸者中的“肉豬”，否則任何人一看就知道對方是回歸者。
回歸者已經有人自我介紹, 唐陌道：“唐陌。”
女回歸者：“邢思琪。”
陳姍姍：“陳姍姍。”
……
七人都自我介紹了一遍。唐陌和傅聞奪並沒有隱藏自己的名字，因為一開始他們的名字就被黑塔暴|露了。他們麵對的是回歸者, 不是傑克斯。回歸者經曆過很多遊戲, 隱藏沒有任何意義, 對方肯定早就知道他們的身份。不過在聽到唐陌和傅聞奪的名字時, 三個回歸者還是臉色變了變。
夏娃的遊戲，淘汰傅聞奪、唐陌可直接開啟獎勵，獲得地底人、馬戲團團長的尊敬，包括並不限於遊戲方式。
年輕男人深吸一口氣，道：“好，大家認識了，那我就先說吧，我是這個食物鏈最頂層的一環，沒有人有疑問吧？”他的臉上印著一個數字“4”，是在場玩家中等級最高的。“這個遊戲其實很簡單，就像王小甜說的一樣，禁止暴力，也不需要暴力。隻要我們找出屬於自己的完整食物鏈，就可以獲得勝利。”
很簡單？
唐陌：“你怎麼找出食物鏈？”
年輕男人警惕地盯著唐陌：“我們每個人都有得到一條線索，根據那上麵的線索，我想我們對食物鏈都有所猜測。”
唐陌對食物鏈可沒一點猜測，就他那句話，根本算不上線索。他假裝什麼都不知道，淡淡道：“沒有人可以吃掉你，所以你想怎麼做？”
年輕男人：“驗證下一級是不是屬於自己食物鏈的最好方法就是吃掉。我的線索已經告訴我我的下一級是什麼了，所以我可以吃掉對方的小球。”
“你確定你知道你的下一級是什麼？”
一道低弱的女聲響起，眾人全部轉首看向陳姍姍。
那年輕男人壓根沒注意到陳姍姍，一直在提防唐陌和傅聞奪。看到這個長相普通的小女孩，他不以為意道：“我百分比確定我的下一級是誰。”
“百分比確定啊……”陳姍姍聲音平靜：“你知道食物鏈是什麼嗎。”
年輕男人不明白陳姍姍話中的意思：“我當然知道，就是一條捕食鏈，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
陳姍姍：“吃錯對象，你會因食物中毒而死。黑塔和灰姑娘並沒有說明被吃錯的對象會怎麼樣，但是毫無疑問，吃錯對象的你會死。每個人的線索都不可以對外說明，我的線索我已經看到了，我很確定，我沒法通過這條簡單的線索找到我的食物鏈，甚至連我的下一級是誰，我有沒有上一級我都不敢確定。遊戲剛開始，黑塔給出的線索不該那麼簡單地讓你發現你的下一級。”
年輕男人臉色微變：“你什麼意思。”
傅聞聲小聲嘀咕道：“意思是你笨唄。姍姍姐都沒法通過線索找到食物鏈，你怎麼可能找到嘛。”
小朋友說話聲音極小，隻被傅聞奪聽進耳中。傅聞奪掃了自家弟弟一眼，傅聞聲立刻閉上嘴，乖乖坐著不敢說話。
陳姍姍：“我的意思是，你這麼肯定的答案，是不是有問題。你真的知道什麼是食物鏈嗎？”
被這麼小的孩子反駁，年輕男人臉色掛不住，神情有點難看。他正準備怒斥“我怎麼不知道”，就見陳姍姍從身後拿出一個小本子。本子的封麵上是一張王小甜的寫真照，灰姑娘對著鏡頭甜美地笑著，很明顯這本子是小姑娘直接從房間裡拿的。
打開本子，陳姍姍道：“一條食物鏈，最少由兩個等級構成，生產者和消費者。也就是說，A→B，這就是一條完整的食物鏈。我們七個人，小球上的數字有四種。如果把七個人按ABCD分類，那就是A1、A2，B1、B2……還有最後的你，你是唯一的D。”
三個回歸者看著本子上的內容，驚訝地抬頭看向陳姍姍。
隻有一個小時的時間，這個貌不驚人的小女孩是怎麼畫出這種複雜的圖的。
一時間，三個回歸者都不敢再小看陳姍姍，謹慎地盯著她。
陳姍姍仿若未察，繼續道：“毫無疑問，你是最高等級D。遊戲規則第一條，每個人小球上的數字由對方所處的最大食物鏈等級決定。所以我和那位……”頓了頓，陳姍姍看了眼中年男人，“我和廖峰之間，肯定有一個人是你的下級。但是這不意味著你就不在其他食物鏈裡。”
這個問題唐陌早已想到，但是三個回歸者中，年輕男人和中年男人都臉色一變，傅聞聲也一下子愣住。
陳姍姍：“你是D等級沒錯，但你也有可能在另外一條食物鏈裡，是其中的第三等級C等級。這樣，你的下一級就是傅聞奪或者邢思琪，比如唐陌→傅聞奪→你。你也可能是另一條食物鏈裡的第二等級B等級，你的下一級就是唐陌或傅聞聲，比如唐陌→你。甚至有可能，我們六個人，每個人都是你的下一等級，你可以吃掉我們每一個人。這是個食物鏈遊戲，但是食物鏈從來不是單一的，它是一個網絡。”
年輕女人嘴巴長大，他明白了陳姍姍的意思。他再想到自己的那條線索，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然而令他更沒有想到的是，一道平靜的女聲還在繼續說著：“我打個比方，你的線索是‘你的下級是個女性’。”
杜德刷的抬頭，震驚地看向陳姍姍。
寬敞的房間中央，那個長相平凡的小姑娘正好坐在時鐘的旁邊。她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一直默默地凝視著杜德。發現杜德錯愕地抬頭看她，那雙沉靜漆黑的雙眸裡難得閃過一絲笑意，陳姍姍翹起嘴角，終於像個孩子地說道：“我隻是打個比方，我沒看過你的線索，你也沒有告訴我。”
杜德的心臟跳得極快，他平複自己澎湃複雜的心情，他聽到自己冷靜地說道：“……我知道。”
陳姍姍笑了笑，繼續道：“這個線索看上去是在告訴你，我是你的下一級。因為C級裡麵，隻有我是女生。但是，它並沒有告訴你，它所說的這個下級指的是第三級還是第二級。你或許有兩條食物鏈，第一條：唐陌→傅聞奪→廖峰→你，第二條傅聞聲→邢思琪→你。這時候你的下一級就不是我，而是她，”小姑娘指了指年輕女人，“她也是你的下級，還是個女性。這樣一來，你要是吃了我，你就會食物中毒而死。現在……你確定你知道你的下級是誰了嗎？”
杜德張了張口，似乎想要說話，但是沒有出聲。
唐陌靜靜地看著這一幕，嘴角微微勾起。
年輕女人在旁邊看了許久，出聲道：“我們都懂你的意思，這我也想到了，每個人小球上的數字不意味著他就隻屬於這個等級。三級以上的玩家，都可能還有其他等級的身份。這個遊戲我目前看不出通關方式，但是毫無疑問，小球裡的線索是關鍵。”
中年男人：“黑塔不允許我們把小球裡的線索告訴彆人，彆人也不能知道，告訴者和被告訴者都會被抹殺。”
年輕女人看了他一眼：“不說出小球裡的線索，但是可以透露其他一些東西。我先來，我的線索告訴我，我的下一級是這個小男孩的概率很高。”
傅聞奪低沉的聲音響起：“這是二次推理？”
年輕女人沒有否認。
傅聞奪挑了挑眉：“我的下一級是唐陌。”過了片刻，他補充道：“概率很高。”
中年男人老實道：“我是第三級，按照你們剛才的說法，下麵的四個人都有可能是我的下級，所以我沒法確定我的下級是誰。”
陳姍姍道：“我的線索推理出來的結果，說出來沒有什麼意義。”
年輕男人也沒有開口。
唐陌直接道：“我的線索也沒有任何意義。”
三個回歸者警惕地掃了唐陌一眼，很明顯，沒有一個人相信他的話。
最後輪到傅聞聲。
小男孩目光堅定地看著傅聞奪，手指握緊，嘴唇有點白：“我覺得我的上一級是大哥。”
下一秒，一道女聲突然道：“你說謊！你的上一級是我！”年輕女人雙眼一亮，傅聞聲被她的聲音一嚇，嘴唇顫了顫，直接反駁：“沒有，我的上級就是大哥，線索上是這麼提示我的。”
年輕女人舔了舔下唇，笑道：“小朋友，你是不是不知道我的異能是什麼。”
唐陌心中一冷。
年輕女人笑了起來：“你在撒謊，這件事我是知道的，我百分百肯定。我的線索其實沒那麼準確地告訴我，你是我的下級。但是很明顯……你的線索告訴了你，你的上級很可能是我，這個概率或許超過了七成吧。這種概率值得讓人一試啊……”
年輕女人微微一笑，她從口袋裡拿出自己的小球，小球上那個大大的“2”字刺著傅聞聲的眼睛。
就在她張開口準備說第二句話時，忽然，一把冰冷的匕首抵在了她的脖子上。年輕女人頓時噤了聲，眼珠子一轉，看向一旁的黑衣男人。她並沒有看見傅聞奪是什麼時候從對麵走到她的身後的，那把匕首死死地抵在她的喉嚨前，隻要稍微動一下就能割斷她的喉嚨。
年輕女人儘量冷靜道：“你乾什麼！”
陳姍姍站了起來：“你想吃了他？”
年輕女人臉色變了變：“我沒有。”
陳姍姍：“你想這麼做。”
“……”
半晌後，年輕女人怒道：“本來就是，不吃掉他，我怎麼確定他是不是我的下一級。難道要我直接說出我的食物鏈？隻要我說出的食物鏈上有一個不對，我就算失敗。難道你們在得知下一級後，不打算吃掉下一級，確定真假？比起很多個不確定因素，隻有一個不確定因素，當然要先驗證。要不然為什麼這個遊戲會有‘吃掉’這種規則！而且我隻是吃掉他的小球驗證答案而已，又沒想對他做什麼。”接著她回頭對傅聞奪道：“你想殺了我？你動手啊，遊戲禁止暴力，你會直接被黑塔抹殺！”
很少有這麼不怕死的人，傅聞奪似乎覺得有些意思，低沉地笑了一聲。
年輕女人冷笑道：“如果你不怕死，你就來吧。在你對我使用暴力的那一刻，黑塔就會抹殺你。”
唐陌忽然明白：“你是覺得他在被黑塔抹殺前……殺不了你？”
年輕女人眼珠動了動，沒有開口。
“在一瞬間殺了你，至少有十九種方法。”冰冷的匕首在女人的脖子上抵了抵，傅聞奪的距離掌控得極好，女人每一次呼吸都感受到那匕首快要將自己的脖子劃破，可又沒有刺破。她緊張得屏住呼吸，然後便聽到男人低聲一笑：“想試試嗎？”、
匕首抽開後，年輕女人仍舊心有餘悸，她看著傅聞奪一步步走回唐陌的身邊。
在傅聞奪拔出匕首的那一刻，有些東西就已經被挑明了——
四個地球玩家不可能讓回歸者隨意吃掉自己，回歸者也不會讓地球玩家吃了自己。
他們分成了兩個隊伍，互相戒備。
事態一下子僵住。線索極少，這麼少的線索，哪怕陳姍姍都沒法找出正確的食物鏈。傅聞奪低頭在唐陌耳邊問道：“沒有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