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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傳到京中後,立即引起了轟然大波。
“什麼?居然要紅雨姬嫁給她?!那可是紅雨姬啊!”
“這是□□裸的挑釁,兩麵宿儺是在侮辱紅雨姬,侮辱我們嗎?”
“呸,不要臉,一個除籍的人也敢肖想姬君?”
一時之間請戰聲愈烈。
有不少聽風吟月的貴族子弟上書,請天皇駁回,更有人欲組建隊伍前去討伐兩麵宿儺。
等初桃要兩麵宿儺入贅的消息傳開後,眾人躁動的情緒平息了一會,又更加亢奮了。
藤原初桃地位尊貴、能力出挑,京中男兒尚且比之不如,將她視作雲中日月,可那兩麵宿儺又算什麼呢?
被宿禰家除籍的棄子。
茹毛飲血、殺人如麻的蠻夷。
那樣的鄉野村夫,又如何配得上紅雨一顧呢?
就算是入贅,也是異想天開。
酒樓中,貴公子們聚集在一起。
有人低喃著:“但他的名字卻因此和紅雨姬串聯在一起被眾人議論,甚至還可能被紅雨姬注意到,我也想要有這樣的待遇啊……”
“哈——?”
驚詫過後,眾人卻是默然。
提起與紅雨姬有關的男人,也就隻有讓她名震天下的五條覺、她的第一任丈夫麻倉葉王,還有最近與她形影不離的少年武士源賴光了。
“等等,這麼說,產屋敷那小子每每被我們罵癡心妄想,都高興壞了吧?”
“嘶……那家夥,據說還因為這件事重病不起了,他的族人還多次去了藤原宅,被左大臣大人擋在了門外。”
“真的假的,不是我說,他是接觸不到紅雨姬,又要走五條覺的路吸引紅雨姬的注意嗎?”
五條覺為紅雨姬相思纏綿病榻,死前得到了神女的眷顧。
後有人效仿,紅雨姬看穿一切沒有去,那貴公子臥床數日後不藥自愈,還托詞說是因為在夢中得見姬君,被眾人嘲笑是個笑話,被擠兌的無地自容。
因此便不再有人使用這種昏招,沒想到產屋敷無慘又打起了這個主意。
手段真是層出不窮!
“啊,那是源賴光?”
“等等,他在這裡,莫非紅雨姬也在……”
“他手上是什麼?”
眾人聲音一滯,見一少年武士從門口走來。
源賴光用係帶綁著馬尾,著藍色直衣,直視前方從人群中走過,到了頂樓的包間。
這本來是五條覺的畫室,作為紅雨姬美人圖的產地,被五條憂徹底買下贈送給了紅雨姬,室內裝潢都是精心布置過的。
但初桃隻是隔三差五來逛一逛看看風景。
她看到源賴光懷間捧滿了花束。
初桃調笑問:“這是誰送給你的呀?”
源賴光笑回:“這才不是給我的,是給姬君的。”
見初桃不知,少年將它們插在花瓶中,又說:“我來時經過七條大道,這是那些姬君們托我給你帶的花。”
他口中的姬君正是玄都會的女孩子們。
初桃一愣,她仔細地看去,有木芍藥、常夏花、芙蓉花等。
這個時代的女孩子大多沒有自己的名字,常以花名互稱——這花名的來源可能與女孩子的容貌品性相關,也可能隻是她院落裡生長的一株小花。是以這些各式各樣的花,就代表著那些女孩子本人。
“她們向桃姬獻花,願意為姬君而戰。”
源賴光說,陰陽寮被朝廷壟斷,而她們則是民間的。
“她們要與我一同出發,還威脅我說不同意的話也會偷偷跟來。桃姬真的不需要我們去殺死兩麵宿儺嗎?”
初桃看他一眼:“即使獻出你們的生命?”
“即使獻出我的生命。”
他爽朗地說出了可怕的話。
這倒是令初桃更喜歡他了,可是兩麵宿儺實力實在是強大,三年前他們打他一個都打不下來,如今的詛咒之王不知道有多可怕。而且兩麵宿儺見過源賴光,他是沒辦法像潛入大江山斬殺酒吞童子那樣殺死他的。
初桃是不想源賴光和女孩子們送死的。
“不行。”
況且,她想兩麵宿儺入贅也是認真的!
他們說的對呀!
如今初桃在平安京當公務員,有房有車,金龜婿一個。
兩麵宿儺沒有正經職業,四處流浪(打怪),怎麼看都該他入贅!還被除了名,生出來的孩子也要姓藤原才行!
她下了這樣的決定。
藤原安麻呂立即意識到這是對兩麵宿儺的反擊,若他不同意自然也沒有了結婚的事,左大臣讚同,旁人也無二話。
但還需要一個人將“可以但要入贅”的消息帶給兩麵宿儺,這就要拜托不懼鬼神的源賴光了。
她又一次強調:“不行。”
“我隻要你活著回來,他是亡命徒,你卻不一樣,你有家人,有母親大人,還有我。”
“是!我還有您。”
源賴光眼睛也彎成了月牙。
“我必不辱使命,將桃姬要他入贅的事傳達到位。”
“……”等等,也沒有到使命這個地步吧?
“他若是答應了怎麼辦呢?”
初桃眨了眨眼:“那就讓他入贅,我在京外正好有一座陛下賜予的彆莊。”
“……既然是入贅,沒有嫁妝怎麼行呢?他若是答應了我一定要好好和他掰扯一下。”源賴光沮喪了一下,又立即興致勃□□來,“兩麵宿儺這兩年一直在備前一帶,他殺死了許多當地的妖怪,得到很多當地民眾上貢的寶物,據說神器也在其中,還占據了許多地方……雖不管事,卻以他為主。桃姬,這些都要一半如何?”
少年唰唰唰在紙上寫出幾個地名。
初桃:“……”
草。這些失守的地方,剛好可以收複。
想到殺了鬼蜘蛛後撒手不管的兩麵宿儺,正好需要人來幫他管理打下的江山啊!
她含蓄地點頭:“嗯。”
初桃看到他額發間沾著一片花瓣,才抬起手,少年就湊了過來,微俯下身給她摘,馬尾隨著動作一擺一擺。
幾年過去,這少年長開了,身形更加高大,麵部更加硬朗好看了。
她撫下那片花瓣,少年卻沒有直起身離開的意思。
在女性的手指落下前,源賴光握住了她的手腕,掌心溫熱,卻不顯得有進攻感,他抬起眼,眼神也像小狗一樣烏黑發亮:“這裡……”還有。
他還在馬尾發梢間藏了一兩片呢~
可話音未落,忽然被人敲響了房門。
烏帽狩衣的短發少年推開了門,被宛若日照的光芒晃到了眼睛,許久才組織好語言:“姬君,我聽說了您的事!我與兩麵宿儺交過手,請姬君允許我與賴光大人同行!”
他看見那位熟悉的武士站在一側,卻是一副低氣壓的樣子:“或、或許我能幫上忙……?”
源賴光不允許因為自己讓初桃在外人麵前落下不得體的形象,所以他在他進來前就鬆開了她。
他追問:“你是怎麼知道姬君在這裡的?”
小少年不假思索:“因為我聽說賴光大人您在這裡。”
源賴光:“……”
這下不是連責怪他的原因都沒有了嗎?
初桃忍俊不禁。
她轉向小少年:“多謝你。”
他鬆了口氣,卻又聽她說:“但是不必了,這件事已有賴光去做了。”
源賴光也跟著揚起笑容。
狩衣少年突然說:“姬君,我是安倍昌浩。”
他咬字清晰,注意著初桃的反應,突然有點兒緊張。
畢竟這幾年來他一直受到這位姬君的冷遇,可是爺爺都說了看到他就不會討厭了,怎麼還是拒絕呢?
或許,是因為她還沒有將他的名字和臉對上號吧?
源賴光:“……?”
怎麼突然一副有故事的樣子。
初桃看著他,仔細看的確有幾分安倍晴明的影子,但沒有夢中少年那般相似。可是這不是安倍昌浩啊?難道是同名同姓?但眼前的人說與兩麵宿儺交過手,那就是安倍昌浩沒錯啊?
等等,這麼一想,她好像從未聽夢中少年承認自己叫安倍昌浩過!
從來都是初桃自顧自地喊他“安倍小郎君”,他默許了而已。
……哇!怎麼這樣。
名字不知道,身份是假的,還放人鴿子——
記仇。
她微笑著看向眼前的小少年:“昌浩君還有什麼事嗎?”
源賴光也插話說:“桃姬要休息了,你有什麼話還是同我說吧。”
腰間的劍不小心出了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