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條魚·人王(2 / 2)

弓尤也已經快要束縛不住眾人,他的拘魂索上已經有足足幾千鬼魂。

大地再度震動不止,誅魔陣上金光猛然全部亮起,將這一方天地映照得亮如白晝。

弓尤帶著數千死魂朝著陣外極速衝去,而這些金色的符文如有生命一般,在空中凝成赤金長龍,嘶叫著張著碩大的嘴,朝著陣眼中的鳳如青俯衝而下。

弓尤衝出大陣,數千死魂紛紛落下,他將束縛著死魂的拘魂索塞入最近的鬼官手中,便再度衝進陣中。

天地變色,山河破碎,弓尤在半空中將黑袍朝著鳳如青甩去,他化身半龍,朝著那赤金色符文龍撞去――

隻是反噬之陣已經啟動,九真伏魔陣乃是懸雲山絕技,祖師爺曾用它封住極寒之淵數萬魔獸,反噬之力,又豈是誰能夠憑空攔下的。

他被符文腐蝕得從半空墜落在地,渾身焦傷。

遮麵的鬼氣散去,他一雙如鷹般凶戾的雙眸露出,死死盯著高台上的鳳如青。

他的黑袍乃是冥海鮫人鱗所編,是他母親親手為他編製的戰袍,可那戰袍披在鳳如青的身上,卻抵擋不住片刻的反噬,瞬間化為飛灰。

而那被弓尤撞偏了一些的金龍,在半空中翻轉了一圈,再度朝著鳳如青的方向俯衝下去。

赤金色貫穿鳳如青的身體,她甚至連叫都沒叫出一聲,便被拋上半空,目所及皆是一片赤金色。

隻第一下比較撕心裂肺,剩下的時間,鳳如青的感官便消失了,也不知這符文龍在她殘破的身軀中瘋狂地撕咬了穿透了幾個來回。

總之待到一切停下來的時候,鳳如青已經完全地失去了意識。

她自高台上如破碎的秋葉般落下,身軀薄得已經近乎目不可視。

弓尤從地上爬起來,正欲去接她,卻見她停滯在了半空,如水中蓮葉般隨著清風蕩漾。

緊接著九真伏魔陣轟然破碎,連同那不知誰人設下的結界一並分崩離析。

月現星顯,蟲鳴四起,而天穹之上,一縷金光極速而下,在鳳如青即將要消散的本體上環繞,飛針走線一般地將她重新拚湊起來。

竟是如此深厚的功德加身。

弓尤愕然,但隨即又了然,將數千該入輪回之鬼救出,這是她應得的功德。

弓尤再度用鬼氣將冷峻的眉眼遮蓋住,他身上沒了黑袍,十分不習慣地轉身,朝著他的骨馬而去。

鳳如青以功德填充了被反噬掉的本體,已經從半空中悄然落在地上。

弓尤命人將被困死魂分批送回黃泉鬼境,將一些神誌尚且清楚的,帶去他的鬼王殿中候審。

他驅骨馬走到鳳如青身邊,勾勾手指,將她之前脫下的衣袍覆在她的身上,然後轉身,驅策骨馬奔向虛空門,消失在了這山頭。

功德加身,她已然不是邪祟了,雖然還不是人、亦不是鬼、更不是魔,卻不歸他收了。

萬籟寂靜片刻,緊接著又有飛蟲在這新出現的領地上肆虐。

飛霞山上,除了殘破的山體,崩散的石台,再也沒有了任何被拘住不能往生的死魂。

鳳如青並沒有在地上躺很久,她很快便恢複了意識,從地上猛地坐起來。

她環顧四周,清風拂過臉頰,若不是她身邊便是崩散的陣眼石台,她還以為自己隻是做了一場大夢。

鳳如青遲疑片刻,低頭看自己的手,膚如凝脂吹彈可破。她的本體凝實得很,沒有一丁點的殘破之相。

難不成現在連九真伏魔陣都治不住她了?

可她明明記得自己被符龍腐蝕的那種感覺……

她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還是胡拚亂湊的,鳳如青索性也不去想了,那些死魂想必是被鬼王帶走了。

她穿好袍子,從地上爬起來,再度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然後極速朝著山下跑去。

既然這件事解決了,她須得趕快去找她的小公子。

太後之歹毒難以想象,若是這山中之陣,當真是她令人所設,她身邊必然有懸雲山的大能弟子助紂為虐,她得儘快弄清楚!

鳳如青腳下生風,極速朝著皇城的方向飛掠。

而大陣已破,結界亦碎,死魂現世,天道的功德已經賜下,天罰自然也已經如期而至。

行宮,太後避暑寢殿的偏院,原本正在打坐的修者突然間口吐鮮血。

他睜開眼,眼中驚愕一身而過,但很快,他便嘔血不止。

天邊陣陣悶雷傳來,他溫和的眉目上染上焦急,急急朝著殿外跑去,是要通知空雲,九真伏魔陣被人破了!

但他才邁出殿門,便被一道自天邊而來的驚雷劈在後背,頓時皮開肉綻。

他低低地悶哼一聲,跪倒在地。但這還不算完,天罰才剛剛開始。

而在設下伏魔陣拘死魂的人正在接受天罰之時,功德加身的鳳如青終於意識到了自己的不同。

她乘風飄飛,身體簡直要融化在半空,她現在覺得周身充滿了力量,她甚至有種自己能夠演變成世間萬物的錯覺。

黎明之前,她在一處山腳下追上了譚林的隊伍。

彼時他們正在同一隊截殺的黑衣人凶狠廝殺,鳳如青看準時機,鑽入一位身材魁梧的男人的身體,這人正是護持在白禮身邊的人。

“他”持刀站在馬車邊上,痛痛快快地加入戰局,身法詭異無常。雖然並不是殺手的那種出手必取人性命的路子,而是一些懸雲山的基礎劍法加上胡劈亂砍。

“他”站在車轅之上,沒有人,甚至是□□,能夠再接近這馬車三丈之內。

但是截殺之人大概是領了死命而來,個個凶狠不要命。

這更說明皇城中局勢不善。

譚林腿上咬傷拖累了他,咬牙苦戰,生怕出什麼事,便對著守護白禮車架方向的侍衛喊道,“先帶人走!”

鳳如青正準備尋時機帶著她的小公子走人,聞言片刻不遲疑,立即坐在馬車車轅,將馬的韁繩狠狠一拉,原地調轉了方向,風馳電掣地朝著山下衝去。

護持在他們車邊上的侍衛也且戰且退地縱馬跟上,白禮在車內死死地扒住車壁,顛簸中再沒了之前的痛苦,掐滅了眼中的期望,又恢複到了先前那副陰鬱無生氣的樣子。

這是隨時準備迎接死亡的模樣。

然而車速越來越快,山下樹木叢生,鳳如青全神貫注地操控韁繩,精準躲避掉所有的樹木甚至是枝杈。

馬車的速度越來越快,很快將身後策馬狂追的護衛甩脫。

待終於到了一處平坦的地方,鳳如青提刀斬斷了馬鞍和韁繩,轅馬脫韁而去。

馬車朝著前麵栽下去的瞬間,鳳如青半身鑽進塵埃,抓著白禮的手臂便將人生扯了出來,接著緊緊護在懷中,直接朝著旁邊滾下去。

嘩啦啦,哐當!

馬車撞在不遠處樹上,又搖搖欲墜地隨時要栽落到山崖,鳳如青抱著白禮滾入一片濃密的蒿草叢,毫發未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