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條魚·人王(1 / 2)

鳳如青被人緊摟在懷中, 清幽的氣息伴著一股很獨特的草木香,將她整個環繞其中,耳邊一聲聲激動的小師姐傳入耳朵, 讓她遲緩酸軟的神經,直衝鼻腔, 幾乎當場就要流淚。

她垂在身側的手指尖戰栗不止, 但同時又有種緊繃後鬆懈的疲憊,幸好。

幸好來的不是她懼怕見到的兩個人。

鳳如青想到這裡,就神色複雜地笑起來, 她還不能化成人形的那個時候, 還以為自己心中的平靜, 是放下了過去的所有。

但很多東西, 都是哪怕失去靈魂,也會深刻在記憶當中的, 懸雲山便是鳳如青連死過一次,都無法釋懷的存在。

她伸手推了一下抱著她的人的肩膀, 慢慢抬起頭……再抬起頭, 幾乎是仰麵, 然後對上了一張陌生的臉。

“小師姐, ”這人一雙眼笑起來是兩個十分明亮的半圓, 簡直如同切了天上的滿月分開放在眼睛位置。

這寢殿內燈火通明, 映著他翠玉一樣幽綠的瞳孔,讓人以為看到了清泉流過山澗。

鳳如青微張著唇, 眼眶發熱, 這世界上隻有一個人會這樣叫她, 那就是從小便和她漫山遍野胡混的荊豐。

可麵前的這人,卻實在是讓鳳如青不敢認。

她離開的時候, 荊豐還是個小少年,與她差不多,為了幫她被焚心崖的荊長老關起來,她最後想去見他一麵都沒敢。

可鳳如青此刻雙臂攀著荊豐的肩頭,根本難以將麵前這身量生長過盛,模樣也幾乎麵目全非的人,和她的跟屁蟲小師弟重合在一起。

唯一還算熟悉的,就是他依舊迥異常人的卷曲長發,茂密得像是盛夏的鉤藤,順著他頭頂的發髻攀滿肩頭。

“荊豐……”鳳如青難以置信地出聲。

荊豐點頭,“是我,小師姐,你變了,變得更好了!好看得我差點沒認出來!”

鳳如青一腔酸澀與惆悵,便這樣輕而易舉地被荊豐撞了個七零八落。

鳳如青笑出聲,又很快淚眼模糊,荊豐再度將鳳如青擁入懷中,好看的半月眼,也紅了一圈。

“師尊說你死了,跌入了極寒之淵,魂飛魄散,”荊豐聲音帶著很輕的鼻音,“我不信,大師兄也不信,我們到處找你,六百多年了,小師姐,你活著怎麼不回去看看我……”

鳳如青終於忍不住哭出了聲,她緊緊抱住了荊豐,埋在他一頭卷曲蓬鬆的長發中,眼淚瘋狂地衝出眼眶。

曆經了六百多年,漫長的是一個凡人生死無數次的時光,他們終於再度相見,一時間誰也無法控製情緒,荊豐的眼淚落在鳳如青的頭頂,幾乎打濕了她的一塊頭皮。

不過就在兩個人相擁而泣得正來勁的時候,鬼王弓尤將那妖丹放入了白禮的身體,敲了敲殿內的屏風,暫時打斷了兩個人。

鳳如青從荊豐的懷中起來,有些不好意思,哭得眼尾鼻尖通紅的一片,豔色極了,低頭咳了一聲,對荊豐道,“你等等我,我去看看白禮。”

鳳如青快步走到白禮的身邊,抓起他的手臂,探了下他的生息,頓時深深地鬆出一口氣。

荊豐跟在鳳如青的身後,進來之後看著白禮說,“小師姐,你認識人王?”

鳳如青點了點頭,荊豐說,“他幾乎沒救了,被轉生歸一陣拉走了靈魂,是師叔作下的孽,他陣法擺在何處誰也不知,所以師尊隻好要我下山來人王這裡打斷陣法。”

鳳如青說,“我知道的,我會去黃泉鬼境,將他的魂魄帶回來。”

荊豐頓了頓,微微歪了下頭,他的卷發將他異色的眼眸襯得極具異樣風情,身量高大鼻翼高挺,再也不是小時候那個肉肉的娃娃臉。

一般這樣的身量,是很難給人可愛的感覺,但他的半月眼隻要一動,便給人十分可愛的感覺,幾乎像個精致的人偶。

“小師姐,你要救他?”荊豐不懂就問,“救他可是違逆天道的,鬼王也說他命數不明,你為何要救他?”

鳳如青搓了搓臉,心中莫名生出了一種羞恥感,在她的認知中,荊豐就是個小孩子,她將他當成弟弟,哪怕如今他已經六百多歲,長得有些過於“茂盛”,他在鳳如青的眼中,也還是小孩子。

和荊豐介紹白禮,她總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但輕輕籲了口氣,正準備開口,鬼王在旁邊接話,“人王是你師姐姘頭。”

鳳如青一口氣抽到天靈蓋,險些將頭蓋骨給拱起來,狠狠瞪向鬼王,想衝上去捂住他作孽的嘴。

什麼叫姘頭!

就不能讓她自己說,或者換個好聽的說法嗎!

荊豐很驚訝,一雙半月眼瞪成兩隻滿月眼,微微張著嘴,好一會才說, “小師姐你不是喜歡師尊嗎?”

鳳如青十分想要當場死亡,一時間不知道該捂誰的嘴好,這回換成弓尤一張鋒利的麵容露出錯愕神情,難以置信道,“什麼?”

“這世界上還有人敢喜歡施子真?”弓尤嗬了一聲,看著鳳如青的眼神十分的敬佩。

施子真現如今在修真界幾乎被封為神,境界更是千年以來修真界眾仙長望塵莫及,是最有可能飛升之人。

多少人連直視他都做不到,合歡宗那樣搞天搞地的宗門,見了他把領子都莊重地束緊,竟然有人敢喜歡施子真,且貌似還不是什麼秘密

不過弓尤納悶,問鳳如青,“你不是施子真的徒弟嗎?你……”

身為徒弟對師尊動了那種心思,還是在無情道宗門,這不是悖德犯上嗎?

弓尤一臉的恍然大悟,該不會是因為這件事被施子真給殺了才變成邪祟的吧。

那懸雲山找她,難不成是想斬草除根嗎?

這倒也說得通,施子真那樣的性情……徒弟膽敢對他有那種心思,確實殺了也不稀奇。

場麵一度很尷尬,鳳如青內心嚎叫不止,甚至想把白禮掀起來,自己躺上去閉上眼人事不知最好。

弓尤連懵帶猜的竟然對了一大半,鳳如青盯著床上躺著已經暫時無礙的白禮,麵紅耳赤地走到荊豐的麵前,拉住他手臂朝著殿外走,邊走邊說,“鬼王大人稍待片刻,我待會便隨大人下黃泉鬼境。”

鳳如青突然客氣,弓尤挑了下眉,看了看床上安然的如同隻是睡著的白禮,做了個有些荒謬的表情。

而鳳如青拉著荊豐到了殿外,尋了處角落石階,拽著荊豐坐下,攪了攪手指,開口道,“小師弟,我聽弓尤說,你一直在下黃泉找我嗎?”

弓尤確實跟她說過,宗門有人拿她的畫像在找她,問她要不要見,想來就是荊豐了,至於彆人……她不敢想,大師兄已經將她忘了,師尊……師尊親眼看她跌下極寒之淵,不可能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