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條魚·鬼王(1 / 2)

弓尤烤的真的很認真, 但龍焰的溫度又豈是凡物能夠受得住的,有些直接就燒成灰了。

這一塊還是先包在水球裡麵再烤的,才剩下這麼一塊焦屍。

鳳如青對著這塊死無全屍的魚肉, 扒拉了半天,正要黑乎乎的朝著嘴裡送的時候, 被弓尤給阻止了。

主要是她纖瘦瓷白的手指, 捏著這坨焦炭朝嘴裡送,總讓弓尤覺得她要被自己燒的這玩意給毒死。

“算了彆吃了,我再去給你取些彆的。”說完他便要走, 鳳如青叫住他, “彆去了大人, 我這會真的不餓。”

弓尤坐到鳳如青對麵, 伸手扒了兩下那坨焦炭,一時間有些鬱悶, “我明天再嘗試一下。”

“你乾嘛要執著做東西給我吃?”鳳如青好笑道,“你不如將你自己給我吃來的更好吃更容易些啊。”

她說得曖昧, 弓尤經不住她的撩撥, 心池搖曳了片刻。

他咳了聲, 肅整神色, 說道, “我記得, 人王生前,就會親手做一道你特彆喜歡吃的乳糕, 你每一次去找他, 總是提前不會吃東西。”

弓尤說完之後, 也覺得自己這樣未免太過掃興。

鳳如青聽了一愣,然後輕笑了一聲, 說道,“大人,你與他本質不同。他會做乳糕,你也教我良多功法,何必要執著於這個?”

弓尤聽鳳如青這麼寬慰自己,心裡好受了許多。確實啊,會做乳糕算什麼,他親手教了她那麼多功法,讓她變得越來越強,比那人王好多了!

他的表情又恢複了驕傲,側頭親了下鳳如青的臉蛋,然後得意忘形道,“那我這樣好,我與他你更喜歡誰?”

鳳如青臉上的笑意頓時就淡了些,看著弓尤的表情看上去沒有變化,弓尤卻分明能夠感覺到她的情緒變化。

她隻是彎著嘴角,卻讓人莫名地覺得她並沒有笑。

片刻後,弓尤後頸的鱗片都要炸立起來的時候,鳳如青才說,“大人何故要和一個已經死去轉世之人比個高低,這要我如何去衡量?”

鳳如青掛上無奈表情,“若是我踩著白禮誇獎大人,那二十年大人看著我與他,是否如同一個笑話。”

鳳如青沒有繼續再說,弓尤卻已經懂了。

若是她當真說出個高低,說他比白禮要重上幾分,那他曾看到的她對白禮的情真就都變成了笑話。

那麼比白禮“重”上幾分的自己,又何嘗不是一個笑話?

弓尤知道他把鳳如青惹到了,可他不知道如何哄人,見她這樣笑著,便手指捏著衣袍,不敢隨便親近了。

隻怪他自己為什麼非要提起個已死之人,爭個什麼高低又有什麼意義!

一時間兩個人之間的氣氛有些凝滯。昨夜的歡愉與親密,如今還沒散去,交織在這生澀的氛圍當中,讓弓尤心中十分憋悶。

鳳如青也不說話。她越是不說話,弓尤就越是渾身上下都難受。

就在他站起來,馬上要圍著桌子來回轉的時候,這小屋子的外麵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一個熟悉的女聲響起來,“鬼王大人,現下可方便?”

鳳如青很快聽出,這聲音來自於那個自稱她二師姐的於風雪。

弓尤還沒有應聲,於風雪便繼續道,“熔岩獸來襲,藍銀叫我來叫鬼王大人。如今時機正好,或可嘗試一下鬼王大人所說的水攻。”

弓尤本來就已經不知道怎麼好,這救兵簡直從天而降。他立刻站起身應聲道,“我隨後便到,你且先回去共藍銀準備!”

於風雪平時非常的嘮叨,但在正事上向來乾脆利落從不遲疑。弓尤的話音一落,她人已經扛著重劍原地消失,疾奔著朝藍銀與熔岩獸正在對戰的方向而去。

弓尤借此機會對鳳如青道,“對不住,是我胡亂說話。你莫要生我的氣,我以後再也不會這麼說了。熔岩獸來襲,你與我同去,嘗試一下我們之前說的那種方法是否能夠奏效。”

弓尤這道歉道得十分潦草,但這已經是他能夠拉下來的最大的臉。他來拉鳳如青的手,鳳如青沒有躲開,他心中立刻歡喜起來。

鳳如青並沒有真的生氣,隻是如她所說的一樣,弓尤與白禮並不一樣,也沒有任何可以比較的地方。

弓尤性子憨直,能夠問出這種話倒也沒什麼稀奇。鳳如青隻是稍微冷一冷他,他便好似鱗甲之下生出了刺,不知如何是好了。

鳳如青帶著點笑意,應了一聲,“好,我與你同去。”

說著,她迅速整理自己,同弓尤一起出了小屋子。弓尤原地化身為龍,載著鳳如青,朝著人魚族的棲息地迅速飛去。

這冥海之底最後一片人魚族的安樂窩,並沒有多麼大。兩個人幾乎是瞬間便到達了人魚族與熔岩獸正交戰的地方,正是前些天弓尤帶著鳳如青去的那一片山崖之上。

而鳳如青坐在弓尤的龍脊之上,自高空而來,也是第一次,看清了這熔岩獸的模樣。

這熔岩獸周身赤紅一片,熔岩附著其上,形態千奇百怪。它們自熔岩之中直接成型站起,朝著山崖之上撲殺而來之時,速度極快;在靠近山崖之時,又大張著口噴射出熔岩,朝著山崖之上的人魚族攻擊。

待到它們口中的熔岩吐儘,便又化為一灘,與其他的熔岩融為一體,而後再生出新的熔岩獸。

熱浪滔天,空氣中彌漫著火星與不知什麼東西焦糊的味道。

鳳如青看著人魚族中已經有人負傷,身上被熔岩大片地腐蝕,卻還是手持骨劍,嚴陣以待,半步不退地站在山崖邊上。

他們以魚尾站立,身著鮫絲戰衣,不斷地將骨劍刺入企圖攀爬到懸崖之上的熔岩獸胸膛中,將其斬殺為一灘熔岩,自山崖之上潺潺流下。

為首的兩人,正是藍銀與於風雪。於風雪揮舞著重劍,每每落地之時,便會震落一片熔岩獸。

她護在藍銀的身側,將他周身試圖靠近的熔岩獸儘數斬落,令他置身在一片焦灼炙熱中的安全之處,方便他指揮人魚族迎戰。

鳳如青與穆良在上空盤旋片刻,鳳如青便對著底下藍銀喊道,“我與鬼王去水天之境取冥海之水,要在水天之境上開出一道裂口。我一人恐怕難以維持,需借助你族中戰士於風雪協助。”

藍銀看了一眼鳳如青,邊指揮著人魚族,邊頭也不側一下地對著於風雪說道,“你且隨他們去吧。”

“可你站的離崖邊這樣近,若是不慎被熔岩獸噴到……”於風雪說到一半,藍銀側頭看了她一眼,“你沒來冥海之底前,我也是這樣戰鬥的。”

於風雪被他氣個後仰,索性也不廢話,直接上手扯著他戰袍的後領子,將藍銀從山崖的邊緣拖向後麵,相對來說熔岩獸難以攻擊到的地方。

而後她迅速以重劍,在地上繞著藍銀畫了一圈,又以手結印,將這一結界加固。

這才對著藍銀說道,“不要出這個圈!”

藍銀看也不看她,但確確實實沒有再跑到山崖邊上。於風雪放心地禦劍跟著鳳如青和弓尤,朝著水天之境的方向飛掠而去。

而當他們的身影在這山坡上幾乎消失的時候,藍銀才回頭看了一眼。他銀白色的長發隨著熱浪舞動,雙眼映照出熔岩的顏色,像是褪去了表麵的無波無瀾,炙熱地活過來一般。

鳳如青、弓尤和於風雪三人,很快到了水天之境的前麵。

鳳如青從弓尤的身上跳下來,手持沉海,在半空中劃出一道淩厲的弧度,一句廢話沒有,直接劈在水天之境之上。

霎時間,鏡麵出現裂紋,連周遭的地麵都跟著震顫了一下。

於風雪有些張口結舌地看著鳳如青的背影。她暗紅色的長發,在陽光的映襯下呈現出血一般的色澤,隨著她的動作無風自動,美得令人心顫。

而鳳如青麵容沉肅,很快將沉海從水天之境的裂紋當中拽出,接著猛地朝後跑了幾步。弓尤便是這時將龍尾甩了過去。

鳳如青騰空而起,一腳蹬在弓尤的龍尾之上,接著原地一個轉身,雙手持著驟然變大數倍的沉海,直直地朝著水天之境淩空劈下!

這一番無聲的配合,沒有絕對的默契無法完成。於風雪是知道劇情的,但她所知道的劇情和現在已經完全背道而馳。

女主角跟男配真槍實彈……於風雪甩了甩頭,把她看的那些虐戀情深,都從腦子裡甩出去。

她提著重劍,運起靈力,緊隨著鳳如青的沉海,一同朝著水天之境砸下去――

金石相撞,冰淩破碎之音,不斷地自水天之境上響起。

逆流成鏡的海水,中間出現了斷層,一個足以並排通行兩人的巨大裂痕出現在水天之境之上。

“過得去嗎?”鳳如青手上沉海還在不斷地揮起落下。她在問弓尤,龍頭能不能過得去。

這其實是一個極其冒險的計劃。水天之境連接冥海大陣,如此強橫的陣法,自然是有非常強悍的自我修複能力。

即便是鳳如青和於風雪以強悍之力生生地將水天之境打出了一個缺口,能夠供弓尤伸出龍頭去喝冥海之水,可這水天之境隨時隨地都在自我修複。

一旦鳳如青力量不濟,或者是劈砍的速度減慢,跟不上水天之境修複的速度,弓尤很可能會直接被斬斷龍頭!

但是弓尤卻沒有絲毫的遲疑,徑直將龍頭伸出。於風雪修為不低,重劍掄得虎虎生風,但她邊掄重劍,心中還是忍不住替弓尤肝兒顫。

男配呀,就是用來為女主角而死的,竟然就這麼把頭伸出去,和伸到鍘刀之下有什麼區彆?!

竟然這麼毫無遲疑,將頭直接交於對方,這該是怎樣才能生出的信任!

這種信任不應該出現在女主角和男配之間啊!

於風雪腦子和手都沒有片刻停過,鳳如青更是,不僅沒停下片刻,速度甚至越來越快,快到於風雪幾乎看不清楚她的動作。

然而,水天之境的自我修複也開始越來越快,好似在和他們較勁一般。

與此同時,冥海之中的那些邪物,察覺到弓尤,也開始發動攻擊。弓尤的龍頭被撕咬,但他卻根本不理,隻是一門心思地在吸取冥海之水。

鳳如青一手持著沉海,一手持著她本體化出的利刃,擊鼓一般地不斷朝著水天之境的裂口處劈砍。

虎口被震裂,鮮血橫飛,但鳳如青麵上卻沒有絲毫表情,簡直像那雙手根本不是她的。

而於風雪這邊也絲毫沒有落後。

七境之上的修為,並非輕易能夠達到。她若並非四處野遊而是呆在懸雲山上,怕是連穆良這大師兄,都要望塵莫及。

但靈力終究是有限的,她遠遠及不上鳳如青本體周而複生的持久。

當於風雪經脈隱隱傳來撕裂之感,咬著牙強撐的時候,鳳如青那邊的動作還在持續加速。

於風雪現在算是明白,為什麼弓尤這麼毫無遲疑地把頭懸在“鍘刀”之下。

原來並不是什麼男配注定為女主悍然赴死的劇情效應,而是鳳如青之強悍,足以讓弓尤信任!

於風雪心中也被激起一片戰意,咬牙繼續將渾厚的靈力貫注於重劍之上,同鳳如青一起,配合著吊住水天之境這一把鍘刀。

終於,在靈力耗儘之前,鳳如青雙手上的血已流到手臂的時候,弓尤將腹部吸滿了冥海之水,從水天之境當中退出龍頭。

他龍頭之上,還咬著冥海當中的骨魚。鳳如青飛掠而起,迅速以沉海斬斷,幫他清理了龍頭之上的邪物,腳蹬著他的鼻子,飛到他的龍脊之上。

弓尤徑直騰天而起,迅速朝著熔岩獸襲擊的那片山崖之處飛去。

徒留於風雪將重劍杵在地上,伸手抹了抹嘴角的鮮血,神色複雜地看著天上已經化為蛇影般大小的黑龍。

半晌,她才恢複一些靈力,運起重劍低低地朝著那邊飛行。

那山崖邊上,激戰正酣,幾乎整片山頭火星四濺。熔岩獸簡直像是無窮無儘,不斷地從熔岩之中站起,前赴後繼。

人魚族雖然個個悍勇,但也不由得被這群熔岩獸逼得節節敗退。多年以來都是這樣,每一次戰鬥,他們都會失去一片地方,化為被熔岩灼燒之後的焦土。

而這一次,熔岩獸的襲擊來得尤其猛烈。就連於風雪臨走之時給藍銀畫的那個結界,也已經被熔岩腐蝕碎裂。

藍銀的銀色長發被燙焦了一大片,身上也已經血肉模糊。但他的麵容卻依舊沒有任何變化,還在指揮著人魚族戰鬥。

鳳如青和弓尤到達了那片山崖上空,山崖之下已經趴滿了如蜘蛛一般正在攀爬的熔岩獸。

黑龍的陰影籠罩下來,熔岩獸如有神誌一般地齊齊抬頭,張大嘴朝著上空噴出了熔岩,並伴隨著刺耳的尖利叫聲。

熱浪鋪天蓋地,鳳如青長發被掀起。而弓尤通天徹地的鳴叫,將這群熔岩獸震懾得短暫趴伏在地,但很快又跳起嘶叫,噴發熔岩。

而下一刻,這群大張著嘴的熔岩獸,迎來的是鋪天蓋地的冥海之水――

火星與熱浪,很快都被滋啦蒸騰的水汽所覆蓋。

熔岩獸的吼叫之聲瞬間被白霧淹沒。山崖之上附著的那些熔岩獸在海水中化為焦炭滾落,還未從熔岩裡麵完全爬出的熔岩獸也直接碳化掉。

鳳如青騎在弓尤的龍脊之上,被熱氣蒸騰得雙頰滾燙,手臂上之前不斷劈砍撕裂的傷處早就完全恢複,徒留凝固在手臂上的血液,在這蒸汽中再度化為血水滴下。

鳳如青第一次知道,原來弓尤能喝這麼多的水。

他將自己吞在肚子裡的海水全部吐出去的時候,山崖之下成了一片小汪洋。水汽和刺啦的聲音不斷在遠處響起擴大,蒸騰在上空的熱氣成了濃散不去的雲,再也沒有熔岩獸從熔岩之中爬起。

這場勝利是空前的,卻無人歡呼。人魚族雖然自我恢複能力也很強悍,但被熔岩腐蝕過的地方,會留下很久的傷疤。

一些雌性人魚的麵部甚至被燒灼了,正在痛苦地小聲哀叫,被同伴扶往棲息地的水中。他們在水裡才恢複得最快。

而這其中叫得最大聲的是於風雪。她嘴角還有凝固的血液,自己的鬢發散亂不管,卻捧著藍銀焦掉的長發,心疼地嗷嗷直叫。

藍銀木然地用魚尾撐著身體,側頭看她嘴角血漬,尖利的指尖勾著自己的鱗片,卻始終沒有抬起手去幫她抹一抹。

鳳如青好歹是個經曆過兩次情愛的人,一眼便能看出於風雪怕根本不是弓尤說的一廂情願。

不過她懶得去管這種事,她也並不認這個二師姐,她早就不是懸雲山的弟子了。

她扶著化為人形,明顯因為吞了冥海的海水,甚至吞了一些腐爛的骨魚顯得有些惡心的弓尤,朝著小屋的方向去。

這時,藍銀卻開口道,“我替族人謝謝你們。”

鳳如青偏頭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弓尤按著自己的胃口,隻是衝他擺了擺手,便“嘔”地乾嘔了一聲。

“怎麼樣?”鳳如青扶著他,“肚子裡還有爛魚?”

“你彆提那兩個字!”弓尤西子捧心一般地按著自己的心口,半個高大的身子掛在鳳如青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