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條魚·師兄(2 / 2)

“大師兄,你了解我的,我不會在這樣的事情上開玩笑。”鳳如青捧著穆良的手,將臉轉了轉,唇便蹭在穆良的掌心。

穆良手指劇烈地一縮,頓時心跳如雷,他緊緊盯著鳳如青豔麗的眉目,氣血翻湧,突然間抽回手,按住了自己的嘴咳了起來。

濃稠的黑血從指縫流出,強行壓製的心魔如同出籠的巨獸一般,撞得他五臟六腑粉碎殆儘。

他將手放下,拿起桌上的布巾輕輕擦拭,而後緩緩地吐出一口氣,慢慢側頭看向鳳如青,“小師妹……”

穆良唇上還沾染著點點鮮血,淺淡的唇色被侵染,加上眼尾未退的潮紅,和眼中絲絲縷縷的血色,令他整個人看起來有些妖異的味道。

鳳如青知道這是心魔作祟的征兆,穆良叫了鳳如青一聲小師妹,接著便閉了閉眼,很快壓下翻湧的氣血,“彆鬨了……”

穆良有氣無力地說。

不過片刻的失控,他以清潔術整理好了自己,坐在桌邊上,已經恢複了一派溫良淡漠。

“心魔是我自己的原因,與你沒有半點關係,”穆良說,“你不必如此。”

鳳如青還欲再說什麼,荊豐卻再度回來了,這一次他還裝模作樣地敲了敲門,鳳如青看著穆良執拗抿唇的樣子,了解他的性子,便不再說下去了。

她走到門邊,將門打開瞪了荊豐一眼,“敲什麼門,我難不成還能在此將大師兄如何?”

荊豐嘖嘖,“那可說不準,你當時同鬼王弓尤做的時候就不關門……唔。”

鳳如青一把捂住了他的嘴,老臉有些掛不住,荊豐也意識到自己失言,兩個人一同看向穆良,穆良垂頭片刻,終於忍無可忍地轉頭低吼,“看我做什麼!”

他幾乎不會這樣疾言厲色,荊豐和鳳如青都怕極了的樣子,老老實實地坐回了桌邊。

折騰了這麼一陣子,飯食已經做好了一些,小二端著菜和酒送上來,報了菜名之後出去。

鳳如青率先開口打破沉默,“快吃,一會涼了,你不是說這裡的酒最好喝麼,我們嘗嘗。”

“這裡的酒都是那位地仙親自釀的,名為蓮葉心,甘甜醇香,卻勁兒大,”荊豐說,“修士喝多了也會醉的。”

鳳如青應聲,“是嘛。”

她倒了一杯,起身放到穆良的麵前,“大師兄莫要怪罪於我,權當我方才在胡說便是。”

穆良看著杯中酒,映出他自己難看的麵容,他抬眼沉沉看向鳳如青,見她反倒神色輕鬆,顯然是並未曾將方才說的話放在心上。

他身為兄長,教她那麼多的道理,卻最終不如他親手養大的孩子豁達開闊,困於情愛,確實難看得緊。

穆良喉間再度湧上腥甜,伸手拿起酒杯,仰頭一飲而儘。

鳳如青和荊豐也已經飲下一杯,她開懷道,“果真是醇香甘甜,還有淡淡蓮子味。”

荊豐又給鳳如青和穆良倒滿,三個人幾杯酒下肚,身子暖起來,心也跟著暖起來,加上旁邊的夜風陣陣,好不愜意舒適。

先前那尷尬的氣氛漸漸散去,他們是昔年在懸雲山上最好的三人,時過境遷,卻無論經曆了多少年,經曆了什麼,都一如既往的親近。

他們聊起了很多的事情,懸雲山這些年祛除的邪祟,還有門派當中問心陣的時候,竟然問出有人愛慕荊成蔭。

鳳如青聽了之後差點當場笑死,連荊豐也是每每提起就雙眼彎成月牙,“荊成蔭模樣且不說,是個四十幾歲的老頭子樣子,就說他那一張常年不開晴的臭臉,說話基本用吼的,聲如洪鐘倒是很醒腦,我倒真想見見是哪個姑娘如此大膽,竟然敢愛慕懸雲山掌刑罰的焚心崖長老!”

穆良也笑起來,如玉般的眉眼在這燈下,於酒的侵染之下,如一塊沾染了些許血色的白玉。

“是個看上去膽子很小的姑娘,”穆良說,“當時荊長老就在問心陣現場。”

荊豐說起自己父親的八卦來十分來勁,“小師姐你不知道,當時我爹見了問心石上他自己的影子,還是披頭散發在沐浴的時候,差點把問心石給劈了!”

鳳如青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天啊,天啊,居然還看了荊長老洗澡?”

三個人都笑得不行,桌子上的菜沒有下去多少,反倒是酒一壺一壺的下,鳳如青毫不顧忌地說起了她當時從極寒之淵的底下爬出來的時候,是一片翳魔一樣的陰影。

“我那時什麼都能吃,就是記憶不全,凝不成人形,”鳳如青說,“後來人王白禮正巧路過我那片山頭,我便意外闖入了他婢女死去的身體,算是借屍還魂吧。”

“小師姐雖過得苦,卻也真的好精彩,”荊豐羨慕,“不像我,這些年就是修煉,驅邪,無聊透頂。大師兄老是閉關,他一閉關,我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穆良側頭,卻戳荊豐的痛腳,“你還說,你怎麼無聊了,問心石上你出現的頻率最高,還有喜歡你的弟子們送與你的那些東西。你與你小師姐說說,每年問心陣因你刷下去的女弟子有多少。”

鳳如青看了看荊豐,荊豐做無辜的表情。

鳳如青伸手捏他臉,“呦,我這小師弟這般搶手啊,”鳳如青說,“確實是長大了,模樣這般純真,能力還強,一頭卷發又獨特得緊,這彎彎的月牙眼,勾人不要命是吧?”

“小師姐你可彆取笑我了,”荊豐說,“你與我說說你在冥海之底的事情,還有二師姐的事情,我從沒見過她,她是個什麼樣的人?”

穆良其實和於風雪也接觸甚少,聞言也看向鳳如青,淺淺酌著杯中酒,嘴角含笑。

鳳如青將一塊魚肉送入口中,咀嚼咽下去之後才說,“是個傻子。”

鳳如青說,“不僅癡情於一個人魚族,在冥海之底追了好多年,還總是胡言亂語,我都聽不太懂。”

“我斷定她是被邪祟影響了心智,”鳳如青說,“就如我當初相信了石妖給我看的所謂預言一樣,她遇見的肯定比我還厲害。”

“哎,”荊豐倒了杯酒,鳳如青因受邪祟侵入識海而死在極寒之淵的事情,一直也是他心中鬱結,若非如此,他肯定能夠同她相伴著長大,該是多麼有趣。

“願終有一天,這世界上再無害人的邪祟,邪祟都能以其他的方式修煉,”荊豐說。

鳳如青也舉起杯子,“願終有一天,人生來沒有等級之分,沒有高低貴賤。”

她的杯子輕輕和荊豐的碰在一起,穆良也舉起杯子,碰在兩個人的杯子上,“願終有一天,天裂帶來的影響完全消失,妖魔之間和平共處,四海升平。”

三個人在這小小的湖邊小樓,許下這般逆天豪言的祈願,卻不知在未來的某天,這一切在他們每一個人的努力當中,終將變成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