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魚鍋·上(1 / 2)

仙門集會之上各家仙首難得到的很齊, 鳳如青認識的卻不太多。她被引著到上首位,就在施子真的身側。

既然她今日是因為施子真才來,施子真有心幫她緩和妖魔鬼族與修真界的嫌隙, 她樣子自然要做足。

因此她走到施子真的身側,連東道主青沅門掌門她都隻是淡淡點頭, 卻甩了陰魂龍袍, 對著施子真見了大禮。

“見過師尊。”鳳如青以他徒弟自稱,也是要各家仙門知道她確實還是懸雲山弟子,即便如今做了鬼王, 與懸雲山依舊同氣連枝。

施子真微微側目, 將茶盞放下, 他在外人的麵前, 從來是高不可攀,靈壓不刻意的減弱, 甚至修為稍微低些的都對他不敢直視。

“入座吧。”施子真甚至連眉梢都沒有動一下,似乎像鳳如青這樣的見禮, 他早已經習以為常。

他端的十分像樣, 一點也不似私下裡碰見她的時候, 嘮叨著要她不要受傷, 甚至被她欺負了, 被她一番堪稱斷絕情誼的話說了, 也不曾不管她的無情模樣。

鳳如青半跪在地,微微勾唇笑了笑, 很快收斂起身。施子真就是有這種能耐, 她這輩子連天都未曾跪過, 卻屢屢跪他,還跪的頗為心甘情願。

荊豐被安排在鳳如青身側, 宿深就扮做她的隨身侍女在她身後與其他的侍女們一道站著,不能太過上前。

鳳如青看著施子真腰腹之處,束腰筆挺,她眼珠轉了轉,起身的時候用十分拙劣的手段假作撞在桌角,稍微傾斜了一下,便徑直朝著施子真身側摔去。

施子真沒有料到她這動作,自然在座各位誰也未曾料到,因此鳳如青一隻手臂按在他的大腿上,一隻手臂正好按在他的腰封處。

施子真手腕一抖,茶水本就沒有怎麼沾過嘴唇,頓時濺落出來一些,鳳如青卻已經極快的起身,除了她周圍的幾個仙首,甚至沒有人發現她摸了施子真的肚子。

她起身之後神情一時間沒有崩住,十分難以言喻地笑著說,“抱歉,晨起時喝了點酒,酒氣還未散,各位見笑了。”

這時候誰敢笑話鳳如青,若說之前眾人都隻是忌憚她身為鬼王,卻還與妖界魔界往來密切,經曆過上一次與熔岩獸對戰的事情,現在這屋子裡,根本無人敢笑話她。

鳳如青入座之後,沒有再朝著施子真那邊看,身側有侍女為她倒了茶水,她捏起來輕挑眉峰送到唇邊,淺淺抿了一口,心中當真是五味雜陳。

施子真用了障眼法,鳳如青不知道他是用了何種方式瞞過了眾家仙首的眼睛,卻確確實實的是用了障眼法,他肚子……比上次遇見的時候還大了。

宴會開始,眾家仙首們先是虛情假意的推杯換盞,接著就開始討論關於對戰熔岩獸的事情。

無論是什麼樣的地方,天上還是人間,趨利避害都是人最深的劣根性,因此原本仙風道骨的仙首們開始吵的時候,鳳如青是絲毫沒有意外,徑自與荊豐低聲說話,一杯接一杯的飲這席間還算滋味不錯的瓊漿酒。

總要經曆過這個階段的,等到他們真正的意識到熔岩獸哪怕傾儘天下之力也未必能夠擊退的時候,有骸骨鋪陳在路上的時候,他們才會意識到如今的爭執根本就是笑話。

就連天界也是,現如今還抱著天裂或許不會波及他們的妄想。

待到人間輪回開始崩亂,生人減少,賴以生存的生氣開始消失的時候,才能夠真正達到萬眾一心。

鳳如青早早就看透這一切,她甚至不在乎什麼天裂一直得不到解決,世界會不會就此被熔岩淹沒,會不會毀滅。

毀滅就毀滅吧,反正她從極寒之淵爬上來的每一天,都是撿來的。

鳳如青一口飲儘杯中酒,眯著眼帶著笑意看著眾家仙首或陰陽怪氣,或直接吹鼻子瞪眼毫無形象的爭執,反倒是將注意力分到施子真的身上去,看著他不參與這些仙首的爭執,而是視線看向……他麵前的一盤點心。

似乎還咽了口口水。

鳳如青看了看自己麵前的桌上也有,拿起來送入口中嘗了嘗,味道還不錯。

這一場仙門集會,到最後也沒有商量出來個什麼結果。

他們問鳳如青的意見,鳳如青便道,“妖魔界我雖然相熟,卻也僅僅隻是相熟。你們也知道,我是黃泉鬼王,我無權去乾涉妖魔族的決策。”

眾家仙首的麵色都不太好,誰人不知妖魔族如今都唯鬼族馬首是瞻,誰人不知那妖族的妖王,魔族的魔尊,都曾經去黃泉求娶過她,也早已經在天下的人的麵前表態,聽憑她的差遣,她腰上掛著的令牌就是證據!

可鳳如青不鬆口,也沒人敢再說出什麼,最終她道,“這才是剛剛開始,眾家吵誰先誰後,在我看來全無意義,那夜對戰不過是熔岩獸的冰山一角,不敵冥海之底人魚族遭遇的十分之一啊。”

鳳如青眉眼本就明豔過頭,又因為飲酒眼尾帶紅,眉眼掃過眾人,無所謂地笑道,“待到熔岩彌漫至人間,仙首們便不會再有閒情逸致商議先後的問題。”

因為到了那個時候,多少修士和妖魔族,都不夠填那熔岩的。

場麵一時十分僵持,有老家夥胡子一抖,似乎是十分不滿鳳如青這麼說,開口道,“當初冥海大陣乃是你與天界太子共同開啟,如今這局麵,你也難辭其咎。”

他話音一落,鳳如青手中酒杯就已經砸到他的腦袋上了,帶著厚重的鬼氣與剛勁的煞氣,像一把猝不及防當頭劈下的大斧子,一下子便給那不知何門何派的老頭腦袋上開了個大口子。

血混著酒液在他的腦袋上炸開,他疼的哎呦一聲,眼見著便要惱羞成怒,卻對上鳳如青暗色的眼眸和冰涼笑意,一個屁也不敢放了。

鳳如青站在自己的桌邊,提起酒壺直接對著嘴倒了酒,喝乾之後,又將酒壺砸在場中空地。

“海陣是我開的,人魚族幾乎覆滅,也是我放出來的,”鳳如青起身一腳踢了桌子,“天界那幫神仙也都是我捅下來的,怎麼了?”

鳳如青說,“天道助我,有罪之人就要付出代價,該是整個天下麵對的事情,就要整個天下麵對,憑什麼要一族承擔?!”

“我將話放在這裡,來日應對熔岩獸,若有哪一門哪一派,企圖龜縮在他人之後,坐享漁翁利,”鳳如青輕笑,“上天入地,我必親自送他全派去熔岩中洗澡。”

這話說的猖狂至極,但如今天下局勢,妖魔族與她連在一起,連懸雲山第一仙門也站在她那頭,沒有人敢與鳳如青對嗆。

況且她說的字字句句都是真話,她連天上的神仙都敢殺,殺了也不會受天罰,論起武力,也就施子真能與她全力一戰,他們惹不起她。

鳳如青看了施子真一眼,她如此狂妄行事,施子真竟然也沒有嗬斥她,唱一唱白臉的意思,她不由得心中又對他多一分敬重。

鳳如青忍不住想,他或許也是當今天下,唯一一個能夠同她一樣,看清未來時局,甚至不在乎世界是否毀滅,隻求全力以赴無愧於心的人。

眾家仙首麵色不一,青沅門掌門出來打圓場,“列位稍安勿躁,天裂之事非同小可,赤焱大人也無需動怒,洪掌門一時心直口快,也是為天下蒼生著急。”

青沅門掌門本來不是這般溫和的性子,鳳如青不由得看他一眼,六百多年,當初她來青沅門送池誠魂魄之時,跪在大殿之上如何的卑微入骨,如今便是風水輪流轉。

可鳳如青早已不將昔日的事情放在心上,也無心耍什麼威風#.最快-發#找補當年,她隻是見這六百多年,青沅門掌門似乎精氣神都被磨得沒了,當年青沅門何其的風骨剛烈,如今也被歲月搓圓揉扁,不複當年。

鳳如青不喜歡這種轉變,就如同天界的神仙們,何嘗不是曾經的人間英豪,但最終都在漫長的歲月當中遺失了最初的一切。

她抬手阻止青沅門掌門再要她坐下的提議,也沒有去看那個囁嚅著和她道歉的洪掌門,而是慢條斯理地從袖口抽出一方錦帕,將被她踹開的矮桌上一盤糕點拿起來,用錦帕包起。

“不必了,”鳳如青說,“今日這集會,我瞧著連這桌上的美味珍饈都是暴殄天物。來日你們自去與妖魔族打交道,恕我黃泉事宜繁雜,不奉陪了。”

鳳如青說著,對著施子真的方向躬身抬手,“師尊慢用。”

她說完之後,帶著宿深直接出了門,荊豐頓了頓也站起追出來。

眾人都看向施子真,期望他說句話,施子真卻隻是也慢慢起身,冷冷一句,“你們既談不攏,便自行想辦法吧。”

說完,他便也出了大殿,剩下列位仙首麵麵相覷,一個個的敢怒不敢言。

鳳如青帶著宿深出門,還未等走到大門口,便被荊豐追上,“小師姐,小師姐……”

荊豐疾行兩步,拉住鳳如青手臂,“待會彆急著走,隨我去懸雲山吧,近兩日山上又出了糕點的新花樣。”

鳳如青正欲說什麼,便見到施子真也出來,他走到鳳如青身邊,頓了頓便道,“跟我來。”

荊豐愣了下,宿深伸手要拉鳳如青,鳳如青撓了下頭,對著宿深道,“你先回妖族,或者先回黃泉也行。”

宿深拉住鳳如青袖子,“姐姐。”

鳳如青回手彆了下他的頭發,宿深如今作女子裝扮,嬌俏可愛極了,鳳如青捏了捏他的臉蛋後說,“我有些事情要處理,聽話。”

荊豐看了看等在門口的施子真,對鳳如青說,“那小師姐改日來懸雲山吧。”

鳳如青點頭,荊豐轉身又回了大殿的宴會中。總有人要唱白臉,鳳如青不唱,施子真不屑,善於處理這種事情的穆良又不在,就隻能苦了荊豐。

鳳如青拍了拍荊豐肩膀,她倒也不擔心荊豐要受氣,畢竟他這些年在外漸漸有了小施子真的稱呼,不給任何人臉麵。

於是鳳如青和宿深一起出門,宿深禦劍而起去往妖族方向,鳳如青在青沅門的門口走到施子真身側,青沅門的掌門也追出來,“赤焱大人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