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魔(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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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水益/文

正玄宗問劍峰。

無極劍君盤腿坐在一塊方石之上,沐浴著月光, 一口一口地灌著酒。

一陣腳步聲靠近, 百裡慎走到師父身後,默默靜立一會, 開口道:“師父, 你已經在這裡坐了七天了。”

無極劍君端到嘴邊的酒壺一頓,喃喃道:“已經七天了……”

百裡慎有心想說點什麼,嘴唇翕動,最終卻化為一聲歎息,自從七天前師父感應到師妹身上的黃玉神念消散, 就一直是這副愁眉苦臉的樣子。

“師妹……吉人自有天相。”最後他隻能乾巴巴的說道。

無極劍君搖搖頭,心中充滿鬱苦。

他們皆以為他在擔心裴淨,事實上,比起裴淨那丫頭, 他更擔心宋煬那小子。

他抬起手,酒壺一傾, 大口地吞下烈酒, 火熱的酒氣順著喉嚨滑下腸胃,給他帶來一陣灼燒的錯覺,他恍惚又想到那一天晚上。

幼年的宋煬,穿著一身華貴的白袍,卷邊鑲著狐毛,白天才見過的如此一個清貴冷傲的世家小公子,不過幾個時辰過去, 成了滿身血腥的模樣。

他永遠忘不了,當他衝入大火席卷的院子,高高站在假山石上的宋煬,雙目冰冷地望著大火,沐浴著一身血色,氣息凜然,完全不似一個小孩子。

他慢慢轉過頭來望他,那雙漂亮的眼睛裡毫無一絲驚慌之色,反而如潭水般古波無瀾,仿佛看著死物,他的嘴角緩緩彎起,勾出不合時宜的笑。

那時他就知道,這小子,絕對是個難纏的角色。

既然找到了人,他自然不會讓好友的血脈在外飄零,隻是宋煬曆經變故,大仇得報後,他也失去了求生意誌。

他還記得,他蹲下身,握著對方的小身板,一字一頓地把話灌到他心裡:“跟我修真,人的一輩子那麼長,你總能找到生存的意義。”

小少年的眼睛,因為這話,慢慢地一點點生動起來。

後來他拜他為師,跟著他回到了正玄宗。

宋煬不愧他變異單靈根的資質,再加上他心無旁騖,修煉一途是一日千裡,將同齡人狠狠拋在身後。

那時的他,最擔心的不是弟子不勤奮,而是弟子太勤奮了,他簡直把修煉當成了發泄精力的目標,五年築基,六十年結丹,不到五十年已突破結丹中期,衝到結丹後期,他是千年難得一遇的天才,一時間宋煬這名字傳遍遙東大陸。

他破了一項又一項的記錄,那時候其他宗門的弟子皆是談宋煬色變。

無極劍君歎了一聲,又喝了口酒,果然是過剛易折,誰能想到修煉上如此容易的宋煬,事實上一直存在心境的問題呢。

後來,一直將追求極致劍道為目標的宋煬遇到偷襲,當時誰也不知道他被勾走了一魄,雲霄之巔對決上,使不出劍意的宋煬才意會到不妥,隻是那時已經太晚,對手毫不留情,擊敗他還不夠,竟一劍破他金丹毀他修為,若不是無極劍君動作快,那人還要將他氣海挑破,讓他再無修煉之可能,真是用心險惡!

這是宋煬踏上修真一途以來,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場敗仗,連無夜不僅破了他的尊嚴,也毀了他的道心。

宋煬為人看著清冷,無極劍君卻知道,他的心比誰都火熱,他認定了一件事,那便是拚儘全力去爭取,正因為他是這樣的性格,所以那時明知他修煉過快,他還是選擇從旁敲擊讓他慢下速度,卻不會去阻止他的態度。

他本來就是偏執的性子,拉不回來,那便讓他這個師父在旁好好幫他看著,幫他拉好方向。

輸了一場被全天下人恥笑的對決,宋煬並沒有自暴自棄,他聽從了師父的建議,去尋回一魄的同時,放慢修煉的步調,這一次,試著好好領會道心。

離開前的宋煬眼神變得更加深冷,無極劍君知道他必要卷土重來,而重回宗門的宋煬確實讓他大吃一驚。

——不是因為其他,而是從不近女色的宋煬居然抱回來一位小姑娘。

那天,平日少言寡語的宋煬破天荒地囉囉嗦嗦和他解釋他欠了小姑娘的事,他自己還未曾意識到關鍵,無極劍君這個過來人如何看不出?

小姑娘醒來後過來道謝,眼神清澈,心思單純的模樣,他一見心喜,存著成全宋煬的心思便將她收為關門弟子。

相處久了,他更是明白宋煬為何另眼相看。

裴淨生性純良,天真爛漫,她身上沒有修真人的重心計較,也沒有世俗人的狡猾詭計,她用本心來對待宋煬,正正是這一份純善的心,讓宋煬飄忽的心安定下來。

他不再隻顧著修煉,他的眼神更多地落在小師妹身上。

緣之一事,起因何如?

宋煬自責自己虧欠了她,無極劍君卻看得清清楚楚,不過是因為在意,才在乎公平在乎虧欠,更久以前,他就已經陷進去了,在這漫長的歲月裡,他也終於找到了他想用生命為之保護的人。

黃玉上附了他的神念,神念已斷,說明裴淨遇到了遠超過他修為的強大敵人,他不擔心她,是因為宋煬在她旁邊,他知道他必會用生命來保護她。

若裴淨無事,宋煬自然安好;若裴淨不幸,他怕是要一下子失去兩個弟子。

隻希望,裴淨這丫頭能化險為夷,不然宋煬心中一直壓抑的惡被釋放出來,那後果……

無極劍君苦澀地搖搖頭,不,或許他擔心得太晚了,早在他對淨丫頭動心那一刻,執念就已生成。

……

結界打開一瞬間,裴淨以為她將要麵臨鋪天蓋地的火焰,然而一個溫暖的身影環抱住她,那是一個女子的身影,她看不清楚眉目,隻是任女子輕輕撫著自己的臉頰,淚水便掉了下來。

女子給了她最後一個擁抱,身影與結界同時散消,這時她的心仿佛被刀子細細地戳,一陣陣鈍鈍地痛,為什麼?她是誰?為什麼要保護自己?

在最後被她推出金色火焰的同時,她感覺到兩手一涼,尚來不及意會,眼前一花,她便被傳送到聖峰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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