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2 / 2)

“她去哪了?”遲來一步的葉不凡,臉色沉得嚇人。

小鐘雖然不喜歡他,但想到裴淨一人在外,沉默了幾息還是開口,“她的朋友臨終前說要回家,前輩應該是送她回去了。”

葉不凡嘴唇抿成一條線,為了那個死人?

他還傻坐在多寶閣等著她過來,看來這女人是真的一點也沒將他放在心上……

他的周身,突然就漫布起讓人喘不過氣來的壓力,小鐘驚駭得連連倒退,他卻連看也沒看,狠狠一甩袖子,揚長而去。

裴淨離開了雲極城,便徑直往東邊飛。

因為這次不用從九連山內部攀越,隻需要從空中飛越過去,於是她也不問人了,認定了東方,便直直地飛行。

十天後,她終於飛到了這條氣勢驚人的山脈之上,這是一條比之以往見過的都要宏偉壯麗的山脈,迎著山飛時,她有種錯覺,仿佛此去是要飛往仙境。

可不是仙境麼?

延綿不絕的山脈自南北貫通,仿佛一條巨龍,俯臥在大陸之上。

山脈之上有三十三座巨峰,和雲極相對的這頭地勢最平,於是人們把這裡作為標誌,從南數九峰稱為南九峰,北數二十四峰稱為北二十四峰。

如此雄壯瑰麗的山巒,空憑想像絕無法描繪,她讚歎的目光在山色上流連,驚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當年長孫爺爺帶他們攀的,就是這南第九峰,回想起了往事,裴淨嘴角揚起一絲懷念的弧度。

她在滿天霞光中飛至高空,從上往下看去,清楚地看見了山脈的走向,她確定好方向,一鼓作氣飛了過去。

山腳是沉重的色澤,山峰卻是縹緲的光彩。

她穿過輕盈的霧氣,掠過飛舞的雪花,山峰的奇景在她眼中如花般綻放。

當她輕鬆地飛過了九連山,落在與南第九峰相連的蓮雲山上時,心裡一陣唏噓,卻又難以抑製地湧起一陣懷念,她迫不及待地朝蓮雲村飛去。

然而,她並不認得蓮雲村的具體位置,飛了大半天後,她無奈地隻能選了一處城鎮,在郊外無人的地方落下,朝鎮子步行走去。

隻是她選中降落的位置不太好,看著離城鎮挺近,落地後走了一路才發現還有一大段距離,她瞅著四下無人,正想著用輕身法加速,遠遠傳來的馬蹄聲讓她頓了頓,旋即拍拍衣擺,複又慢慢走起來。

馬兒朝她靠近,一陣‘噠噠噠’的馬蹄聲讓她下意識轉過頭,一隻人高馬大的棗紅馬拉著一節簡陋的車廂靠近,看見馬車近前,她朝側邊讓了讓。

馬車卻在她旁邊停下,車夫‘籲’了一聲,扭頭看她,“姑娘坐車嗎?這裡走到鎮上還有好幾裡咧。”

裴淨望向車廂,裡頭坐了五六個人,已經沒什麼空隙,若她坐下,大家便都要擠擠了,她瞬間改變了去鎮上的主意,“我不去鎮上,大叔你知道蓮雲村怎麼走嗎?”

說話間,她半側的身體轉了過來,微光透過樹葉縫隙落在她精致的臉上,靈秀動人,仿佛落入塵間的仙子,馬車上的人一時都摒住了呼吸。

“不知道嗎?”

“知,知!”車夫先回過神來,他年紀不小了,自然不會像小年輕一樣看到美人就走不動,但見這小姑娘長得貌美,他還是多嘴勸了兩句:“蓮雲村要從這裡往西處越過兩個峰呢,遠得很,姑娘你還是先到鎮上,來日再雇個馬車去咧。”

裴淨得到答案,淺淺一笑,“多謝大叔。”便腳步輕快地往西走去。

馬車上的人目送著小姑娘離去,半晌馬車重新跑動,車上的人乍然嘰嘰喳喳地聊起來。

“我的娘呀,還以為是仙子下凡了,老身第一次見到這麼俊的姑娘!”

“誰說不是,可比姚大哥家的慧娘俊多了。”

鎮上的人誰不知,姚車夫有個天仙一樣的女兒,是遠近有名的美人,但這美人若和剛剛的小姑娘一比,又覺得不能比了。

被鄉親們這麼一說,老姚趕著車,也不生氣,隻是嗬嗬地聽著,畢竟那小姑娘是真的漂亮,但是他心裡還是有些奇怪,怎麼小姑娘還有幾分眼熟?

裴淨朝著車夫所指的方向遁去,翻了兩座山,沒多久就看到了一個環著山腳依存的小村子。

霞光裡炊煙嫋嫋,她站在半山腰上,扶著樹,朝村子遠眺,心裡各種滋味起伏。

她在蓮雲山上被蔣婆婆撿了回去,又在村裡生活了兩年,本以為一生會平靜安逸地在這裡生活下去,命運卻同她開了玩笑。

她歎了一聲,既然回來了,就好好走一走,當年有恩於她的不止蔣婆婆一人,隔壁的大牛嬸大牛叔、學堂裡的夫子等人都幫過她,是時候還恩了。

不過現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她悄然收回目光,朝山裡走去。

往記憶中的方向走著,她越過生長茂密的草叢,來到一處開滿野花的小山穀。

這個小山穀是她當年采藥時無意中發現的,小竹跟她上山時,曾驚歎過這個無人跡蹤至的山穀的美麗,她想,若是把她葬在這裡,她一定會喜歡的。

她挑了棵材質上佳的老樹,砍下來利落地削成幾塊木板,施了幾個小法術將木板貼合在一起,一個簡單的棺木便做好了。

裴淨將放在乾坤袋裡的小竹取出來,小心地放入木棺中。

小竹的麵容看起來很沉靜,仿佛隻是睡著了,她靜靜地看了許久,將采來的野花放在她四周。

眼看天色將沉,她懷著沉重的心情把棺板合上,把木棺埋進土裡。

做完了這一切,她又在原地怔然了許久,留戀地望了最後一眼,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雲極西域某處。

柳奇陰沉著臉,坐在院子當中,沐浴在月光之下,雙手飛快地結印,突然,他結印的動作一頓,驚訝地睜開眼睛,他抬頭望向頭頂的滿月,右手五指飛快地點著。

猝然間,他旋開陰鬱的眉峰,誇張地大笑起來,半晌,他笑夠了,慢慢站起來,麵朝東方,眼裡閃著暴虐的冷光。

山穀裡。

滿月盈光灑在遍地野花之上,聲聲蟲鳴在遠處樹林間唱和著,一些夜間行走的小動物出來覓食了,它們聳著機靈的鼻子,到處亂跑,但是奇怪地,仿佛有共識一般,它們全都遠遠地避開了這座山穀。

在月華最盛的時候,穀間仿佛白日,這時一陣輕風吹過,四周林間的蟲子好似被人同時掐住了,竟齊齊噤聲。

在這萬籟俱靜時,山穀中心兀立著的一個小土包,遽然間,開始一拱一拱地聳動著,好像有什麼東西要從土裡出來,當那堆小土團被拱到尖頂時,‘砰’地一聲細碎聲炸響,一隻白白的、像枯枝一樣的手,從土裡鑽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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