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第 129 章(1 / 2)

最後還是把人放進來了。

畢竟梅的身份另有隱情,無論何時,總要小心為上。

蒼木冷眼看著身材瘦削的少年單手撐住窗沿,輕輕鬆鬆便整個人越過那道齊腰的屏障,身手利索地讓人驚歎。

知道真相後再去審視,果然能從他身上看到男性的痕跡,這些痕跡就像白日裡的星星一般,客觀上存在,但並不顯眼。

人們注視著太陽時,誰會潛意識記起這些微弱的光源呢?太陽本身就足夠醒目了,不是嗎?

蒼木以往被那張雌雄莫辨的臉唬住了腦子,才會懵懵懂懂將自己往對方床上送。

想起以往同寢同宿的親昵互動,她就恨不得回到過去,掐著自己的脖子奮力搖晃——“你清醒一點啊!那麼大個喉結你看不見嗎!!”

當時她怎麼想?

哦!她想的是,梅身材瘦弱,骨架也大,這種地方自然比旁人顯眼些,甚至還懷疑過她是不是營養不良引起內分泌失調,從而導致雄性激素過多……

笑死了,她還真情實感心疼過他那麼久。

美色誤人!!!美色誤人!!!

身為另一位當事人的梅還未意識到真相暴露,雖然剛剛被關在外麵有些讓人迷糊,但蒼木也很快就將他放進來了嘛——

他忽視此刻心裡那個樂不可支的聲音,如同往常一樣,微微低頭,伸手去摟抱麵前的少女。

然後被一根抵住腦門的手指推回來了。

蒼木瞪他一眼,警告道:“離我遠點,我現在氣還沒消呢!你這個厚顏無恥的大騙子!!”

生氣?騙子?被推開的梅不自覺露出一個委屈且茫然的表情,眼角下垂,神情帶著動物般的無辜感。

就像隻被搶走骨頭的小狗,無形的耳朵都低垂下來,站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仰頭看著最信任的人類,舔著濕漉漉的鼻子朝對方小聲嗚咽。

蒼木呼吸一窒,狼狽地扭身,狠下心來不讓自己去看他的麵容。

她發現自己太吃這一套了,更難以對那張昳麗的臉加以指責。

“你一個人跑來這裡乾什麼,不知道很危險嗎?”蒼木努力將口吻裝作不耐煩的聲調:“先在書房將就一晚,明天我想辦法讓桂木送你回去。”

她走了,毫不留情地走了。

人偶看著被關上的書房門,有些失魂落魄,他走到那張留有少女體溫的椅子上,把自己蜷縮在上麵,隨動作暴露在外的小腿和手臂傷痕累累,多是山徑上肆意生長的雜草在白皙肌膚上留下的紅痕,依舊經過時間氧化變得不再翠綠的草汁。

這些物品並不能給雷神的造物帶來傷害,甚至無法劃破他的肌膚,但卻不可避免地讓其感到某種藥理上的瘙癢。

怎麼會這樣呢?人偶想。

“怎麼不會這樣呢?”心底那個聲音在嘲笑他:“人類就是如此惡劣,目光短淺,肆意妄為,隻願意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一麵,一旦發現自己受到欺騙便會毫不留情地報複,這種劣性根,千百年來皆是如此。”

人偶沉默著。

那個聲音還在繼續:“嗬……居然聽到消息還想來見她,然後呢——”

他的聲音帶著某種滿溢的惡意:“你真行啊,為了一個女人,區區一個女人,從前不是把我視若無睹嗎?為了她居然也開始請求我的幫助!”

“結果呢!看看你得到了什麼?質問,拒絕,冷漠……”散兵怒其不爭,又因為這人是過去的他,所以夾雜著一股尤其的惱怒和憤恨,聲音也冷寒得足以讓人膽顫:“你這個愚蠢的家夥,簡直無可救藥,輕而易舉就被彆人勾得團團轉!你怎麼不去當她腳下的狗啊!”

“不許沉默!說話!!!”百年後的散兵朝著百年前的自己暴怒起來。

一直以來,他的自卑與自傲,他的狂妄同虛弱,都像是過往記憶中蔓延而出的某種藤蔓,隨著時光的增長密密匝匝地將整個人裹挾。

而眼前的他,一開始這個新生的,純白的他,並未有等同的複雜經曆,也便沒有了那層偽裝,人偶在他自己的眼中,簡直如同新生嬰兒般無知袒露著,讓散兵陷入到幾近一種發覺自己赤身**的情緒中去。

憤怒、緊張、焦躁、羞怯……以及這些複雜情緒的根源——恐懼。

他在恐懼什麼,散兵不願去想。

此時此刻,他所唯一去做的隻有惱怒。

儘管這種反應讓他分外失控,卻也直麵自己的虛弱更好。

人偶對這道質問反應也是慢吞吞的,但礙於他們一開始定下的約定,他不得不開口:“小狗……她不喜歡。”

散兵要被氣死了。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擊敗自己的隻有自己”——這句話果真不假。儘管人偶的閱曆不深,見識也貧瘠,但他內裡那相似的本質,卻使得散兵麵對他時難免產生一種攬鏡自照般的彆扭感。

另一方麵,正是人偶無知、淺薄,才能讓他免於被紛亂的世俗所侵擾,能猶如動物追尋食物般的本能,用敏感的天賦去看破人類內心與言行上的矛盾。

他的思維往往是直線的,甚至因著無心的原因,連思考都是困難的,因此有時連直線也夠不上,全憑動物般的本能去行動。

桂木,告訴自己,她沒辦法,回來了。

但是想見到,怎麼辦?

去找。

天太黑,不認識路,心裡的聲音提出幫忙,答應要求。

見到蒼木,被拒絕。

再往後的思考,對於他的小腦袋瓜,未免有些超出範圍了,於是他依循本能,蜷縮在這方椅子上,不是傷心或是難過,而是陷入一種停機般的思考狀態。

至於心中那個聲音的問題,他按照要求回答,但不知為何,聲音似乎更加生氣了。

為什麼呢?人偶想。一定是他的損壞加重了吧。

對於人偶來說,這似乎是個萬能回答,一旦自身出現未知的謎團,總能歸咎於機體的故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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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兵很少被氣到這種程度,或許是因為他所在意的人,在乎的物,都很少。

而不巧,人偶偏偏在這個小小範疇裡占據了大半,四舍五入,堪比對他的特攻。

雖然被創到了,但現在有了足夠的進展!

散兵在這些天陸續和過去的自己爭奪力量,但礙於他目前的狀況,處於弱勢的總是他,心智如同稚子的人偶永遠能輕鬆鎮壓身體的“異常”。

但人偶的弱點過於明顯,他太在意那個女孩了,便使得散兵有了可乘之機,從聽從到回應、到指示、最後是間接掌控,散兵在短時間內利用了他所能利用的一切。

人偶不是很在乎那個女孩嗎?那順著他的焦急,引誘他前去探查,等遇到困難時,他便能也隻能聽從“自己”。

詭計多端的執行官引誘他答應自己的條件,在他所需之時,人偶便要依從他的命令來回應自己。

或許距離完全掌控身體還有段時日,但有進展總是好的。

“還在想她?”在不知多久的沉默後,散兵率先開口了,畢竟掌握主動權的不是他,如果他不問話,“自己”大概會一直維持著這個姿態。

“她不會來看你了。”散兵低聲道:“知道難以接受真相的人類就是如此,逃避,不去麵對,就能欺騙自己‘從沒發生過這種事情’,彆想也彆回憶,日子照樣過下去了。”

人偶依舊麵無表情,但隨著心底的聲音,他抱住膝蓋的力度越來越大,蜷縮的姿態也越來越佝僂,散兵知道“自己”在聽。

他惡意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心底回蕩:“要不要和我打個賭——”

另一道更刺耳的聲音打斷了執行官的絮語,將其壓過。

繃著一張臉的蒼木端了碗麵,推開書房的門。

她將托盤放到書桌上,像是根本沒看見椅子上還有個人,自顧自道了聲:“吃飯了。”轉身便想離開。

“蒼木。”

梅喊住她。

蒼木停下了。

背後很快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接著便有一具溫暖地身軀貼上來,小動物般摟蹭。

不要心軟。蒼木想,這些都是他詭計多端的一部分,黑心黑肺的大騙子,最習慣於利用自己的外貌優勢來騙取同情,謀劃利益。

一旦遇到如今這種東窗事發的局麵,就開始動搖身為受害者的堅決,用美色來減輕刑罰。

沒錯!就是這樣,她已經看穿了這家夥的真麵目,她的內心可是非常理智以及現實的,必然不可能心慈手軟。

蒼木冷酷地回頭。

梅眼角泛紅地看著她,漂亮的眼睛因她回頭的動作帶透露幾分喜悅,但似乎是看到了她冷淡的神情,表情登時變得有些忐忑。

救命!他現在好像一隻犯錯被打後來試探主人的小狗。

他的紅眼尾似乎是天生的,這也是誤導蒼木的一項重大判斷,畢竟她也沒見過哪個男的搞紅眼尾。

但不得不承認,這副裝扮的確很適合“梅”的麵容,在一片懵懂與單純和善的五官氛圍中,透露幾分柔媚與誘惑。

即使得知真實性彆的現在,也依舊不違和。

算了,雖然這家夥長得漂亮,但看他這腦乾缺失的模樣……他真的知道性彆不同意味著什麼嗎?

蒼木心裡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領著黏黏糊糊的紫毛薩摩耶回到座位上,麵上不顯:“吃吧,我守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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