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昭,這樣怕不好吧,”郭太太還是頭一次這麼拋頭露麵呢,以前薑老太太做大壽,她也就站在內院的二門處招待下女客,而外頭的事,許靜安不在,那就由幾位大掌櫃代勞了。
薛琰倒沒有什麼緊張的,“娘,您不也聽大哥說了,如今是新時代了,女人啊,再不會被關在內宅裡了,”就是這幾位許家大掌櫃的太太們,也時常各自走動交際的。
她看了一眼緊抿嘴嘴唇一臉嚴肅的徐氏,“再說了,咱們不在這兒,總不能留大伯娘一人兒站在門口吧?”
徐氏聽侄女兒說到她,下意識的挺了挺胸膛,但沒有接腔,今天是她主動要求來大門口的,這主意還是徐家大老爺給她出的,兒子也支持,說是她不能成天困在二門裡,這樣一來,外頭隻知道許家有個老太太,都不知道許家還有她這個大太太呢!
既然薑老太太能撐起許家的家業,那她徐俊燕也可以,她得用實際行動告訴洛平人,許家長房才是許家未來的主人,她徐大太太,才是以後的許家老太太!
因為家裡雙喜臨門,即便是徐大太太跟郭二太太兩位守節之人,今天也都脫去素色,換上了鮮亮的衣裳。
徐大太太一身暗紅襖裙,特意戴上兒子從京都給她帶回來的珍珠首飾,隻是為了掩蓋臉上的色斑,她特意抹了厚厚的官粉,這會兒天氣又熱,粉妝一脫,臉上就開始斑駁了。
而郭二太太在女兒的強烈要求下,也換上了新式的襖裙,暗薑黃的寬袖洋緞襖子,下頭配了新式的芝麻紗,隻是郭太太是一雙小腳,那裙子不像彆人的隻到小腿,而是垂到了地麵。
可她人年輕,生的又恬靜,即便是隻戴了銀簪銀鐲,也不會叫人覺得寒酸,反而有一種人淡如菊的端麗素雅之美。
再加上站在她身邊的女兒,這對母女簡直就奪儘了所有來客的目光,來客在唱名之後,都會不由自主的走到郭太太跟前與她見禮,說上幾句恭喜的話,然後由許家的管事或者掌櫃請進府裡,反倒把一直站在最醒目位置的徐大太太給忽略了。
“呸,狐狸精,”徐大太太氣的臉色鐵青,連笑容都端不住了,她想袖子走了,又覺得沒麵子,又怕被哥哥跟兒子抱怨,咬了半天牙,她才擠出一絲笑容來,“弟妹啊,為了我們靜安的事,你可真辛苦了,不如叫靜昭扶你回去歇一會兒?”
郭太太其實也被人看的渾身不自在,如果有可能,她真的恨不得立時回到自己院子裡,但今天不隻是許靜安的婚禮,更是薑老太太的六十大壽之日,還有她的女兒,郭太太下意識的握緊薛琰的手,“不必了,這會兒來的許多是自家的親戚,我得領著靜昭見一見。”
什麼自家親戚?許家小門小戶出身,哪有那麼多親戚?
這姓郭的貪心不足,想給女兒攀高枝呢!徐氏冷笑著撇撇嘴,“你也真是心大,照我說,咱們這樣的人家,那嬌小姐啊,得好好養在繡樓裡,不嫁人不許下樓才是規矩!”
說自己的女兒?郭太太微微欠身兒,“我也想啊,可是靜安不常說,現在不比有皇帝的時候了,是新社會新時代,不然他怎麼會看中徐家三小姐呢?我們靜昭啊,比徐三小姐膽子可小的多!”
郭太太話音一落,周圍陪著迎客的幾位大掌櫃都忍不住翹起嘴角,徐家帶著女兒上門提親的事,有王媒婆的宣傳,在洛平已經不是秘密了,尤其是他們這些薑老太太的心腹,知道的就更多一些,包括許三友的死。
……
“好了,就是這條街,你們就一直往前走,前頭門頭最高的那戶,看見沒有?到那兒停下來就行了,”顧樂棠一大早就跑出去了,他為了給薑老太太添壽,跑到鄭原之後,特意花大價錢將鄭原最大的歌舞廳裡的西洋樂隊給包下來直接用火車拉到了洛平,為的就是給大家一個驚喜。
拿人錢財與人消災,何況這位公子手麵兒極大,他們出來這一趟,可比在歌舞廳一個月掙的多,而且顧公子能叫督軍府裡的長官出麵,愣是叫歌舞廳停了生意也要他們走這一趟,他的來頭就可想而知了。
樂隊指揮一揮手,早已準備了許多遍的生辰歌就響了起來,樂隊一眾邁著整齊的步子往許家走去,旁邊顧樂棠開著車,得意洋洋的往裡走,就他這新意跟誠意,不但能哄薑老太太歡心,也能得許靜昭另眼相看。
薛琰看著在自家門前停下的樂隊。
我的天,手風琴,薩克斯,圓號,小提琴,裡頭居然還有個金發碧眼?
“你,這就是你的生日禮物?”等顧樂棠下車走到她跟前,薛琰指著已經在門前站好又換了首曲子的樂隊,“你從鄭原請來的?”
顧樂棠滿眼是得意的笑,下巴微仰,“怎麼樣?驚喜不?我還叫他們練了梆子戲呢,等一會兒見了老太太,叫他們演奏給老太太聽。”
說完他俏皮的一手撫胸彎腰,“May I”
薛琰給了顧樂棠一個白眼,“我沒有興趣當眾表演,還不快進去?奶奶剛才還問怎麼不見你的影兒了?”
顧樂棠被薛琰瞪慣了,也不生氣,“那等到婚宴結束,我把他們叫到我院子裡,咱們跳舞?”
不等薛琰開口,顧樂棠肯定的道,“你可不許說不會,我知道你一定會!”
現在在顧樂棠眼裡,許家大小姐就沒有不會的東西!
跳舞?跳什麼舞?郭太太覺得顧樂棠是在胡說,忙接了顧樂棠的話頭,“快進去吧,老太太真的問你幾回了。”
郭太太說的顧樂棠自然相信,他衝郭太太乖巧的點點關,“是的伯母,我馬上進去給老太太磕頭。”
顧樂棠衝周圍幾個大掌櫃點了點頭,又留戀的看了薛琰一眼,“等一會兒我過來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