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少謙看著床上臉色慘白了無生氣的三姨太, 玻璃瓶子裡的藥正順著一根黃色的管子一滴滴流進她的血管裡,他哽咽一聲,彎腰拎起鐵桶,“我知道了, 是我對不起她。”
等李少謙出去了, 薛琰看著緩緩睜開眼睛的三姨太,“人不是次次都有好運的, 想想以後如果遇不到我, 該怎麼辦?而且剛才我也跟你解釋過,流產是很傷身體的,不管是服藥還是手術,以後愛惜自己一些。”
“我給你做了清宮術, 其實對你的子宮也有一定的損傷, 要給它一段時間讓它慢慢恢複才行, 至於跟人同房,最好也等一個月後, 月事正常了再說,”她又拿出事前準備好的一包藥,“這個藥你拿好, , 所以建議你身體調理半年之後,再考慮懷孕的問題, 所以這個藥你吃著, 可以讓你在這期間不懷孕, 用法用量我都寫好了。”
三姨太伸手拿過藥包握在手裡,把頭偏到一邊,不看薛琰,“謝謝你。”
“我也不想變成今天這個樣子的,但我沒有彆的選擇,”她一個隻讀了中學的貧苦女學生,想改變自己的命運,過上有錢人的生活,除了拿身體換,還能怎麼辦?
這樣的解釋根本得不到薛琰的同情,但每個人都有權選擇自己的生活方式,畢竟生命跟人生都是她們自己的。
薛琰聳聳肩,轉身把器械盤裡的手術器械都收拾好,裝進一旁的箱子裡,“為了你,我還叫人抬了張床進來,算了,等你們走了,再叫錢伯把這床給拆了吧。”
這麼大張鐵床擺在屋裡,她得有個合理的解釋不是?
等薛琰給三姨太換上第二瓶液體,李少謙才麵色慘白的進來,薛琰看著他紅腫的眼,就知道他是哭過了,“坐吧,我叫青杏給你倒杯茶喝,”
她把一張方子遞給李少謙,“這張方子是消炎補氣的,隨便哪個藥房都能抓來,等三姨太回去,就說她自己找大夫看過了,大夫說是她身子太虛,才會經血不調,喝幾天藥,以後慢慢調養就可以了。”
“許小姐,”李少謙雙手捂臉,“我是個沒用的男人,一事無成,還肖想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你還算是有自知之明,薛琰輕咳一聲,她懶得做李少謙的心靈導師,“李公子也是學富五車的人,道理懂得比我多,以後該怎麼做,相信你比我清楚,”
薛琰把桌上的血壓計,聽診器一一收起來,“那個,你把診費給我結算下就行了。”
還是開洋行家的孩子呢,這麼不上路!
李少謙尷尬的都顧不上自責了,忙連連致歉,從兜裡掏出一個紙包來,推到薛琰麵前,“謝謝你了,你簡直就是少謙的救命恩人!”
這小包包裡能裝二百大洋?
不會他理解成二十了吧?二十雖然也不少,但她給三姨太用的藥可是算金條都換不到的啊,還有避孕藥,都沒地兒買去,“不用客氣,這也是你們的信任跟配合,”
薛琰打開紙包,被裡頭的東西嚇了一跳,“李公子?你這是……”
她要二百大洋已經很手黑了,結果,人家付了兩根金條!
“是不是有什麼問題?這金條是我從我娘那裡要來的,應該不會有問題啊,”李少謙雖然不懂,但金貨還是見得不少,“她特意為過年換的。”
薛琰揉揉鼻子,“我沒想到你直接給這個,我以為會是銀票之類的,那個拿著方便些,而且這些也有些多了,我當時沒說清楚,二百大洋就夠了。”
她說著拿出一根金條遞給李少謙,“這個你拿回去吧。”
李少謙完全沒想到薛琰會這麼做,心裡訝然,他給三姨太從遊醫那裡買的墮胎藥,都花了二十個大洋,“你為了明惠已經忙了兩天了,還搬了這麼多器具過來,費時費力的,而且你不但治了明惠的病,還救了我跟她的命,”
他露出今天到這兒的第一個笑容,“難道我們的命還不值這兩根金條嗎?”
說到這兒他又忍不住提醒薛琰,“那個,你說銀票,那個東西不太牢靠,而且用的時候不但要跑到錢莊裡兌成大洋,還要再交一份彙兌費,並不方便。”
說完他突然意識到許家也是做生意的,赧然道,“是我多嘴了,這個你怎麼會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薛琰有些窘,她去汴城零花錢是郭太太給的大洋,生活費跟學費則是錢伯管著的,她根本沒有問過,真要買大件,也是她管挑錢伯管在後頭付賬的,這銀票還要掏手續費,她真的是第一次聽說,“謝謝李公子提醒。”
三姨太兩瓶液體輸完,薛琰叫青杏幫著李少謙把人扶上人力車,“這地方我清理之後,會叫人把鑰匙給你送去的。”
李少謙點點頭,“剛才出去的時候我想過了,等過了年,我就會離開洛平,許小姐,大恩不言謝,以後有用得到我的地方,你隻管開口。”
……
薑老太太一聽外頭說薛琰回來了,連忙叫人喊她過來,“怎麼樣了?從你走,我這心就沒落過地兒!”
薛琰衝李媽媽道,“李媽媽,叫廚上給我下碗麵條來,要大碗啊,餓死我了,還有錢伯跟青杏,都有!”
“哎喲我的兒,他們連飯都不管你的?”
薑老太太心疼的把桌上的點心推到薛琰跟前,“這遊方郎中請到家裡,還得招待一碗雞蛋茶呢,姓李的咋那麼不懂事啊!”皇帝還不差餓兵呢,竟然叫自己孫女餓著了。
“他們哪有那個心情啊,我忙起來也完了,”薛琰擺擺手,不在意道,當醫生餓幾頓太正常了,她早就習慣了。
“奶奶你放心吧,挺順利的,以後也不會有什麼事,”薛琰知道薑老太太擔心什麼,從包裡把三姨太簽名的同意書拿給薑老太太看了,“你看吧,白紙黑字兒的,”
她又掏出那兩根金條,“李家果然土豪!這事兒算是翻篇兒了,以後咱們再不提了。”
自己孫女就是心善,這種傷風敗德有辱門楣的事,十根金條也得捂住啊,薑老太太讓薛琰把金條收起來自己買花兒戴,“我孫女掙的錢奶奶不要,”
“這事就像你說的,以後咱們都不提了,提了也臟嘴,隻願那兩個不成器的東西長長記性,以後再不犯了,不然,老天也會收拾他們的!”
……
薛琰在正院吃完麵,直接就回去洗了個澡閃進空間給今天用過的器械消毒去了,她把李少謙抄寫三姨太簽名的同意書放到抽屜裡,又拿出那兩根金條來,可惜她現在還不能掛牌行醫,不然光乾婦產科,也挺掙錢的,怪不得前世那些私人黑診所屢禁不絕呢,因為利潤豐厚啊!
到了臘月十五,一大早薑老太太就派人往洛平火車站接從京都回來的長房去了,“唉,也不知道到底是啥樣子?”
就算這次薑老太太派去的是許家多年的老管事,走前薑老太太還把許三友的例子拿出來給他講了講,但有了之前的教訓,薑老太太還是心驚膽戰的。
“奶奶,顧三公子不是把大哥在京都的情況都跟咱們說了,我瞧著他不像哄咱們的,”火車九點才到呢,薛琰陪著薑老太太吃著早飯,一邊聊天寬她的心。
薑老太太歎了口氣,“唉,我也不敢奢望什麼了,能平平安安的把書讀完,將來能在洛平的官衙裡頭給他找個事做就行了。”
見薛琰看她,薑老太太笑著搖頭,“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你覺得我要不要向馬家提給你大哥求個一官半職的事?”
雖然從顧紀棠那裡知道了還有這種操作,但薛琰卻沒多少興趣,“奶奶您的意思?”畢竟是親堂哥,有些話她也不好說的太直白了。
“咱們這會兒正想著跟馬家撇清關係呢,讓你大哥去西北軍,不等於是送了個人質在他們手裡?我才沒那麼傻呢,”後頭的話薑老太太沒說,就許靜安那樣子,送到西北軍去,沒準兒就當了逃兵了,這要是太平年月也就算了,這馬上要打仗了,戰功是他能撈的?
隻怕想保命,還得格外再給西北軍捐上一筆。
薛琰掩口笑道,“奶奶說的是這理,我看大哥那文弱樣子,都未必能打得過我呢!”
郭太太無奈的看著笑的開心的一老一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