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 2)

“拜月堂空,行雲徑擁,骨冷怕成秋夢。世間何物似情濃?整一片斷魂心痛。”台上婀娜清瘦的女子,水袖輕甩,一雙柳眉似蹙非蹙,一句句低歎暗含清愁,似有無限情思,原本該是人聲鼎沸的的大堂中竟奇異的平靜下來,所有人都目不轉睛的盯著台上的女子。

好不容易才從門口擠進來的程懷瑾也忍不住停下腳步,眼神遠遠地落在戲台之上,看著台上一身白色戲服,身姿輕舞的女子,聽著她淺淺吟唱,一言一句全是哀慟,一舉一動皆是風情。莫名地讓人覺得心傷,這大概就是那些癡男怨女難以割舍的情思,就像是一片片羽毛,輕輕騷動,就讓人心癢難耐,卻又哀怨彷徨。

這個時候的程懷瑾還不知道,那一刻他懂的不是所謂的情,隻是驚鴻一瞥中那人留下的驚豔。

“好!”台下此起彼伏的叫好,打斷了他的思緒,明明看起來不算小的大堂裡竟這般擁擠,不說前麵坐著的那些衣冠楚楚的的先生小姐,光是後麵站著的興高采烈的人群也讓程懷瑾驚歎,不虧是寧城,可比他們鄉下熱鬨多了,連戲曲也格外的有味道一些。

也許這裡真的會有出路,他低頭看著自己沾滿泥濘的鞋子,淺淺的笑了,頭一次對向來不喜歡的戲曲生了幾分欣賞。看著站在身邊熙熙攘攘的人群,他悄悄的往一邊挪了挪,靜靜的目光凝視著台上百轉千回的身影。

台上的人依舊沉浸在那段蕩氣回腸的愛情中,台下的人也不自覺的隨著她心神搖曳,如癡如醉。

“枕函敲破漏聲殘,似醉如呆死不難。一段暗香迷夜雨,十分清瘦怯秋寒。”大概真的是錯覺,他仿佛看見幾丈之外,高台上的杜麗娘回眸的那一瞬,眼中望著自己絕望淒美的神情。

再次傳來的歡呼聲打斷了他莫名其妙的臆想,程懷瑾悄悄的吐了一口氣,心中讚歎名角兒就是不同一般,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氣場,自己站的這麼遠都被對方影響,仿若身在戲中,懷著這樣的思緒,他沉下心來細細地品味起這場靡靡情傷。

一個時辰仿佛就在眨眼之間,直到散場,程懷瑾才有些意猶未儘的歎了口氣,果然是癡男怨女纏綿悱惻,倒也不是想象中那樣無趣。就在剛才他還看見前排坐著的女子偷偷的用手帕抹了幾次眼淚。

戲終人散,整個大堂瞬間變的空曠起來,前排的幾張八仙桌格外明顯,漆紅色的椅子隨意擺放著,再就隻剩下滿地的瓜果皮,還有戲班子裡忙忙碌碌的人。

靠牆站著的青年看著時間差不多了,這才慢慢的從角落裡走出來,輕輕跺了跺腳,扯了扯有些淩亂的衣擺,攔住幾步之外一個正在收拾東西的小夥子,“小哥兒!”

對方顯然沒有反應過來有人在叫自己,程懷瑾隻好彎腰,拍拍麵前正在一心一意掃著地的人,看見那小夥兒抬頭,麵帶疑惑地看著自己。

程懷瑾衝著他友好的笑了笑,“我就是想問問你,你們這裡有沒有一個叫宋山的人。”

小夥雖然手下的活計有些忙,不過對這個看起來風塵仆仆,但卻溫和懂禮的青年很有好感,他支著手上的掃把,想了想,搖了搖頭,“應該沒有吧?我沒聽說過這個人。”

聽見對方的回答,程懷瑾原本溫和清亮的眼睛裡帶了幾分失望,眉頭忍不住擰起,垂首頗為謹慎的從褂子口袋裡的掏出一張折疊平整的小紙條,默默的盯了紙條好一會兒,他這才打開,紙條有些泛黃,顯然是從廢舊的草紙上撕下來的,上麵的字也不是很好,甚至連工整也算不上,可是那上麵明晃晃的於春堂戲班,還有宋山幾個字卻是異常清晰。

狠狠地攥了攥拳頭,本就不算大的紙條被他整個團在手心,想著母親蒼白消瘦的臉龐,還有父親佝僂頹喪的背影,程懷瑾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神色鄭重的再次的問道,“於春堂戲班,宋山,你好好想想,真的沒有這個人嗎?”

宋山這兩個字他咬得格外清晰沉重,大概他自己都不知道那一刻他的眼神就像是一隻瀕臨絕境的困獸,仿佛對方一個否定的回答就能將他打入深淵。

夥計看著他緊張而又暗含期待的表情,擰著眉認真的思索起來,可他在這裡這麼長時間,知道姓宋的也就兩個,確實沒有什麼叫宋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