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白亦宸受傷對士氣有些影響,但白仲親自督戰,士兵們全力以赴,英勇無比,和剌古軍隊激戰了大半日,剌古並沒有站到什麼便宜。
吳仁仁再回來的時候,白亦宸已經睡下了。
夜燈微閃,暗幽幽的,阿飛守在白亦宸身邊,愁容滿麵。
“吳大夫,公子這傷是不是很嚴重?”阿飛有些忐忑地問。
吳仁仁端著藥,定定看向白亦宸,沉吟片刻,道:“是有些深,但還好處理及時,不致命。”
阿飛歎了口氣,道:“希望不要引發舊疾。”
吳仁仁愣了愣,抬眸看他:“什麼舊疾?”
阿飛發覺自己說多了些,輕咳一聲:“沒什麼。”
吳仁仁麵色微頓,秀眉微挑,道:“不願意說就算了……不過人的各個部位本為一體,牽一發而動全身,萬一誤診了,我可擔待不起。”
阿飛愕然,斂了斂神,道:“吳大夫說的是真的?”
吳仁仁聳聳肩,秀氣的眉毛動了動,道:“信不信由你。”
阿飛遲疑了片刻,低聲道:“公子在七年前,受過嚴重的劍傷,在腰背的位置。”
阿飛伸出手來,對著病榻上的白亦宸輕輕比劃了一下。
“那一劍傷得很深,他修養了半年之久,才徹底好起來……後來還咳嗽了很長時間,每次一咳嗽,肋骨的部分便總有些疼。”
吳仁仁呆了呆,怔然看向白亦宸:“傷得這麼重嗎!?那是……他十四歲的時候?”
吳仁仁看向白亦宸,他閉著眼,沉沉地睡著,唯有濃眉微緊,似乎在忍耐著傷痛。
阿飛點了點頭,他幽幽歎了口氣,道:“彆人都說公子命好,投身在侯府,從軍之後又恨得陛下器重,三年連跳數級。成為炙手可熱的武將,前途無量……可誰又知道,公子根本是個不要命的。他之前那次受傷,便是為了一個極其重要的任務,若是成了,侯爺便允他來京城求學入仕。”
阿飛說著,眼中有幾分心疼。
吳仁仁是個極好的聽眾,她沒有打斷阿飛,一臉認真地聽著,直到阿飛停下來,她才道:“我一直覺得白將軍少年英雄,沒想到居然也這樣坎坷。”
阿飛看著白亦宸麵無血色地躺在床榻之上,心中悵然。
他打開了話匣子。
“公子一出生便沒了母親,一直在侯府的夾縫中求生存,主母總是明裡暗裡苛待於他,侯爺對他的態度也是陰晴不定,我從小便陪在公子身邊,深深明白公子的不易。”
“我原本以為,公子這樣上進,最初不過是希望靠著自己的能力,為逝去的夫人爭一個體麵。後來才知道,公子心裡不但住著夫人,還住著其他重要的人,他希望能護每一個珍視的人周全,也希望能天下盛世太平,百姓衣食無憂。所以公子一直那麼努力,他比所有人走得都要快、都要好。這就注定,他要付出更多的代價。”
吳仁仁沉默了片刻,問道:“所以七年前……以白將軍的出身,本來是不能入太學的,他是用命換的機會。是不是?”
阿飛抬眸:“你也知道太學?”
吳仁仁笑了笑:“天下第一學府,誰人不知。”頓了頓,她又問:“他當時差點喪命的原因是什麼?”
這在當年,是一個大秘密。但如今兩軍對壘,白亦宸和蒙堅已經成為了宿敵,便沒什麼好隱瞞的了。
阿飛神秘道:“其實公子在十四歲的時候,便去刺殺過蒙堅,也就是現在剌古的昊天將軍!”
吳仁仁麵色一驚,疑惑道:“白將軍刺殺過蒙堅?他的舊疾便是那次留下的?”
阿飛點點頭,他道:“雖然公子重傷,但是蒙堅已經敗在他手下,但不知道怎麼回事,居然被剌古王給救了去,功虧一簣!”阿飛十分惋惜,道:“為了這事,公子還隱姓埋名很久……”
吳仁仁麵色微頓,眼神有些複雜地看向阿飛,道:“為什麼一定要隱姓埋名呢?”
阿飛道:“因為公子是用另外一重身份刺殺的,那個身份結識了不少朋友,若是被人順藤摸瓜找到本人,可能會對他身邊的人不利。”
吳仁仁呆了呆,喃喃:“原來是這樣。”
阿飛笑笑,道:“公子就是這樣……很多事情,都放在心裡卻不說出來。但他總是一門心思為彆人著想,一直在努力保護他重視的人。”
吳仁仁眼波微漾,櫻唇輕抿,沒有說話。
阿飛見她有些出神。問道:“藥晾好了麼?”
吳仁仁回過神來,輕輕點頭:“好了。”
她用湯勺攪了攪,此時這藥,入口正好。
阿飛緩緩將白亦宸扶起來,他卻沒有醒。
吳仁仁伸手,觸了觸他的額頭,秀眉微微皺起,道:“有些發熱了。”
白亦宸的傷口很深,第一夜引起高熱是意料之中的,隻是沒有想到,來得這麼快。
阿飛有些著急:“這怎麼辦?”
吳仁仁看了看他的眼皮,道:“靜觀其變,我們先喂他喝藥吧。”
阿飛應聲,便讓白亦宸斜靠在枕頭上。
“白將軍……醒醒?”吳仁仁輕輕喚道,若是他能醒過來,自己喝,便是最好。
白亦宸沒有反應。
她又伸手捏了捏白亦宸的虎口和掌心,他身上發熱,手心滾燙,摸起來有習武之人特有的薄繭,與她細膩的指尖,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吳仁仁輕輕喚了兩次,白亦宸才緩緩睜開了眼睛。
阿飛驚喜道:“公子醒來了?快快,喝藥吧!”
白亦宸沒看他,卻直勾勾盯著麵前的吳仁仁。
她著了一身青色長裙,發髻鬆鬆挽著,天然去雕飾,也凝視著白亦宸。
白亦宸眼神有些迷茫,好像在看她,又不是在看她……吳仁仁被看得心裡發虛。
她趕緊避開他的目光,端起藥碗,低聲問道:“白將軍,您感覺怎麼樣?”
白亦宸嘴唇乾裂,燒得麵頰、脖子發紅,他氣若遊絲:“我好難受……初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