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第 87 章(1 / 2)

沒有了薛姨媽在耳邊嘮叨,薛沛便算是在莊子裡安頓下來。他不是沒想過,甄應嘉在他手裡吃了這麼大的虧,心裡一定恨毒了自己,說不定會對他下黑手,特意讓薛成每日都悄悄安排佃戶在莊院外守夜,不想竟風平浪靜的過了半個月。

這日還沒等帶著薛蟠兄妹兩個出門,薛成便急急來報:“二老爺、二太太回來了。”

對於能生出薛寶琴那麼個人人稱道的女兒的薛襄,薛沛還是挺好奇的,親自帶了薛蟠迎了出去。薛姨媽倒是坐的很穩,等著妯娌進來見自己,還想留下薛蟠,被薛沛瞪了一眼也算消停。

“兄長。”薛襄一見薛沛,直接跪下行了大禮,平輩之間如此相見,薛沛還是頭一次見,這才深切感受到嫡庶之間深深的鴻溝。

拉了薛襄起身,薛蟠就上前給薛襄見禮,倒讓薛襄好一番誇獎:“蟠兒長大了,懂事了。”可見原來是怎麼一個操蛋的存在。

“老爺,還是請二老爺、二太太進府說話吧。”薛成在旁邊提醒了一句。

薛沛便帶著薛襄夫妻一同進門,看到薛襄媳婦抱著個粉團似的孩子,笑問:“這就是蝌兒吧?我還是頭一次見。”說著把自己腰上掛著的玉佩摘下來想做薛蝌的見麵禮。

薛襄很是推讓了一番,才代兒子謝過,又見過了薛姨媽,也沒計較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硬讓剛走穩了路的薛蝌給大伯伯母磕頭。

相見過了,薛襄便從自己懷裡掏出幾張銀票來,送到薛沛身邊的桌子上,向他道:“當日出門做生意,多虧兄長支了五千兩銀子給我。這幾年賴祖宗保佑,並未虧本。這是賺下的銀子與本金,還請兄長收好。”

打頭一張銀票便是一萬兩,薛沛撚開看時,一共是三萬一千兩銀子。據他翻原主的記憶,薛襄出門才不過四五年,竟用五千兩賺了這麼多銀子,可見是真的經商之能的。

難怪原著裡薛蝌行事與薛蟠大有不同,這有老子教導跟沒老子教導,就是不一樣。

“你這是做什麼,”數過了銀子,薛沛將銀票又遞回給薛襄:“府裡那麼大的家業,都敗在我的手裡,已經讓我無顏再見你。可是當時我

也無人可托,才讓人給你送信。你能不計前嫌的回來,已經讓我無地自容了。”

薛姨媽臉上就有些不好看,覺得薛沛不給自己留麵子。可是她到了莊子第二日就給王子勝送了信,到今日也沒見王家來一個人問候一句,跟薛襄一回來就交銀子相比,差了不是一點半點,也不好說響話。

薛襄便勸:“我回金陵已經聽說了,招賊並不是兄長自己願意的。知府那裡我也打聽過了,說是還在查,並沒有賊人消息。知府大人很是客氣,讓兄長有什麼難事,隻管去尋他。兄長正是用銀子的時候,還請快快收下。”

這麼老實的庶弟,還真是平生僅見,讓薛沛這個在紅樓世界裡打了好幾轉的人,更覺難得。他的空間裡放了好有上千萬兩的銀子,並不肯為了三萬兩銀子冷了薛襄的心。

“你雖離家幾年,可是府裡原來有多少東西銀子,心裡大概也有些數。若是按著府裡原來的產業,咱們分家的話,你也能分個六七十萬兩銀子。”薛沛向著薛襄說道:“現在說不得那時的話,可也不能讓你還往裡頭貼銀子。”

薛襄還想推讓,薛沛已經站起身來:“如今咱們還沒分家,家裡還是我來做主,這銀子讓你拿著你就拿著,我還有事吩咐你。”

如此一來薛襄隻好收了銀子,跟著薛沛一起去了書房。薛姨媽這裡也與妯娌封氏敘起了家常,知道封氏他們還沒落腳之地,心裡又有些不自在。

薛沛這些日子為避人耳目,連采買都是在附近村集之上,對金陵城內的消息一無所知。現在薛襄是從金陵城內趕來的,自要向著薛襄問起外頭的消息。

聽薛襄說金陵人都傳開了,甄應嘉不知道怎麼得罪了皇帝,被免了體仁院總裁之職,現在還被全家圈在府裡,說是要追繳任上虧空,薛沛不由一笑:“這才是惡有惡報。”

薛襄連忙問:“有人猜咱們府上的銀子招賊,就是甄應嘉使的手段,可是真的?”

“真不真我也沒個證據,隻是他送給我的一個丫頭給我下毒,我前腳剛把丫頭送進大牢,後腳那丫頭就暴斃了。上午他剛讓我彆敬酒不吃吃罰酒,皇帝放在咱們府裡的銀子就沒了。還有他下午剛把買股的銀

子送來,晚上又沒了。你說我該不該疑心他。”

彆說薛襄,就連皇帝都疑心是甄應嘉。尤其是羅老爺到金陵後,查出薛沛密折所言句句屬實不說,薛沛的密折裡頭,甚至還沒把甄應嘉的行徑說全——顯然是看在四皇子的麵子上,給甄應嘉留了臉。

這更惹得皇帝震怒,誓要把薛家損失的銀子,挖地三尺也要從甄家找出來。至於找出來後是不是還給薛家,就不是薛沛該管的事了。他所以這麼著急搬進莊子來,就是為了避開甄應嘉事敗,那時他的反應萬一落到羅老爺眼裡,原來的算計就成了空。

薛襄氣惱不已:“甄應嘉縱是惡有惡報,可是府裡的損失怕是追不回來了。最可氣的是那七房,跟著咱們得了多少好處,沒等外人怎樣,他們就先落井下石。若沒他們起頭,甄應嘉怎麼敢硬搶咱們的股。”

“所以我才要與他們分宗。”薛沛向著薛襄笑了一下:“人都說兄弟齊心,其利斷金。老二,我可能信你?”

薛襄的身子一下子比前一刻更挺直了些:“還請兄長吩咐。”

連問都不問自己要讓他做什麼,也沒想過自己能不能做到,薛沛並不覺得薛襄是在敷衍自己。活了幾世,人的眼睛薛沛還是會看的,薛襄對自己這個嫡兄是真的全不設防,不管自己說什麼,他都會赴湯蹈火去完成。

這樣的兄弟,薛沛不會讓他吃虧:“你一定知道,甄應嘉所以敢欺到我們頭上,就是因為咱們薛家,從來沒有真正的官身。哪怕咱們不斷的跟賈史王三家聯姻,可是人家一直把咱們看成附庸,並沒有從心裡把咱們當成親戚。”

“他們眼裡,薛家隻是他們的錢袋子。現在薛家家業已敗,是儘人皆知的事,接下來他們一定不會再庇佑薛家。可是薛家以前不是沒有對手,那些人,不會放過薛家。”

薛襄的眼睛一下子紅了起來:“兄長放心,就算是拚了我這條命,我也護兄長周全。”

薛沛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一個人能拚幾次命。你聽我說……”伏耳向薛襄說出了自己的打算。

薛襄聽的嘴巴可以塞進一個雞蛋,驚叫一聲:“兄長,這舞弊可是要掉腦袋的。”大哥竟想讓自己科舉,還不是

走正途的那種,而是要一路舞弊讓自己中舉!

至少要舞弊四次,要冒多大的風險不論,現在薛家拿不出收買考官的銀子來了啊。

看著薛襄一臉震驚,薛沛並不覺得意外,他走進內室,鼓搗了一會兒,裝成是從一個隱秘的地方、其實是從空間裡頭,拿出了一把銀票,出來遞到薛襄的手裡:“這個用來活動人情。金陵知府那裡可以保你中秀才,也不用花銀子,他還欠著我三十萬兩。”

“不,不,不,這些銀子兄長留著家用,科舉之事我自己想辦法。”薛襄說什麼也不肯收下銀子,開玩笑,這可是足足十萬兩銀子,哪怕他做了幾年的生意,也不過賺了三萬兩,不對,沒到三萬兩,裡頭還有五千兩的本錢呢。

薛沛卻不許薛襄拒絕:“你放心,這點銀子還動不了薛家的根基。”

薛襄的嘴巴再一次張的老大,好半會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兄長——”是我想的那樣嗎?

薛沛衝著他點了點頭,他知道自己現在拿出銀子來有些冒險,可是現在手頭能用的人太少了,薛襄進莊子後的表現,值得他試一試。

等到薛襄收了銀子,兄弟兩個又密談了一番,重點是薛沛把自己為何要搬進莊子來的意圖包裝了一下:他要讓薛姨媽認清賈王兩家的人心。

彆以為薛沛不知道,早在他們搬出城之前,薛姨媽已經悄悄讓人往京中送信了。可是對薛姨媽的求救,薛沛一點兒希望也沒報,隻盼著賈王兩家給薛姨媽來個當頭痛擊。

薛襄對薛姨媽的感觀,顯然也沒好到哪兒去。剛才對她客氣,完全是看在薛沛這位嫡兄的麵子上。既然薛沛說他不想再做那兩家的錢袋子,所以才有意在薛姨媽母子眼皮子底下隱瞞了家產,薛襄又怎麼會不替薛沛保守秘密呢?

做戲做全套,哪怕已經做出了舞弊的決定,薛沛還是給羅老爺去了一封信。希望他能替薛襄跟薛蟠請一位先生,免得將來薛襄中舉後,被人揭發出書都沒讀過幾日,將來到京中就不好操作——這也不過是薛沛的障眼法,羅老爺哪怕真替他找來了先生,他也不敢用。

在等先生的這段日子裡,薛沛給薛襄傍著自家的莊院另起了一個院子,還把薛

蟠院裡的四個丫頭一起送給了薛襄——薛襄帶著一家子在外行商,下人沒有幾個,這幾個丫頭正好給他們做粗使。

這一次薛蟠沒有反對,他得了薛成的提醒,觀察後發現養丫頭還真是比小廝費銀子,自覺是個窮人的薛蟠,現在一點兒也不願意把銀子花在彆人身上。

可是薛蟠還報著一絲希望,那就是等著京中的來信,信裡有著他舅母跟姨母給他的銀票。隻是等待很消磨人的耐性,一個月後薛蟠已經開始不停的追問薛成,是不是把他寫到京中的信給弄丟了。

被薛沛特意囑咐過的薛成,信誓旦旦的告訴薛蟠,請彆人捎信就是這樣,人家到了京中也要先忙完自己的事後,才會抽時間替他送信。而京中是不是會派專人送回信,薛成自己也沒有答案。

再一次感覺到沒銀子苦惱的薛蟠,麵對收割稻穀展示了極大的熱情:稻穀收上來了,才能換成銀子,有了銀子,才能派專人去京裡送信,才能讓他有飯吃——薛蟠已經自己暗中算過了,自己府裡剩下的銀子,支撐不了幾年了。

於是薛姨媽發現,自己一向金尊玉貴的兒子,竟然一身短打扮,帶著自己的小廝一起去收稻子了!他不光自己去收稻子,還讓人給寶釵和薛蝌找了兩個小筐,說什麼莊子裡這麼大的孩子都出去拾稻穗了,寶釵跟薛蝌也不能留在家裡吃白飯。

薛姨媽簡直想發瘋,她想不明白,就算是自己家裡銀子沒了,可是宅子不是還在嗎,不是還有每季的租子嗎?奴才們都讓老爺賣的差不多了,留在金陵城裡又能吃用多少?

現在好了,搬到莊子裡來住著,兒子天天想著怎麼多收稻子,女兒跟在兒子身後撿稻穗,就是佃戶家的孩子,也不用三歲就撿稻穗吧?

偏寶釵跟連路都還走不穩的薛蝌,兩個天天跟在薛蟠身後,還十分佩服這位大哥,隻要薛蟠一吆喝,那兩個小的就屁顛屁顛的跟著四處亂跑,曬的跟個黑炭一樣,還覺得自己多能乾,總是把自己撿來的稻穗給薛姨媽和封氏看。

薛姨媽想看那幾支破稻穗嗎?就是寶釵和薛蝌再撿上兩個月,也不夠做頓飯的好不好。她是想把女兒養成大家閨秀,將來嫁進豪門做主母的

,誰家主母小時候不琴棋書畫,天天撿稻穗?

可是薛姨媽不敢對著寶釵跟薛蟠說不讓他們再去地裡,她沒有勇氣說出這樣的話——就在薛蟠去收稻子之前的一天,薛姨媽收到了王夫人派人從京中送來的信。

信裡一如既往的說了她在榮國府當家有多麼不容易,也說了她收到薛姨媽的信後,有多麼替薛姨媽擔心,多麼替薛姨媽難過,讓薛姨媽有什麼困難,隻管向她開口。還說她已經請賈政給金陵知府寫信了,請金陵知府務必早些破案,替薛姨媽把銀子找回來。

然後,薛姨媽把信翻來覆去的看了好幾遍,發現已經沒有然後了。她的姐姐,她出事後視做依靠的姐姐,除了安慰她,讓姐夫給金陵知府寫封不痛不癢的信外,問都沒問薛姨媽現在的日子過的如何,是不是需要其他的幫助,比如缺不缺銀子。

真不是薛姨媽想從王夫人那裡討要銀子,而是這是人之常情——親戚給你寫信,告訴你家裡所有的銀子都被偷了,你會想不到她可能沒有銀子用了,連吃飯都可能成了問題?既然能派專人送信來,給捎來一點兒銀子,不是很正常的嗎?

可是沒有,薛姨媽翻遍了整封信,沒有一句提起王夫人給她捎了銀子的話,讓薛姨媽想替王夫人開脫,說是送信的人貪了銀子都做不到。

所以薛姨媽沒有理由製止薛蟠那麼急切的想用稻穀換銀子的想法,哪怕她自己手裡的嫁妝中,還有著數萬的銀子,也沒法製止——薛沛把薛姨媽的路都給堵死了,他當著薛蟠說出那番不能動用薛姨媽嫁妝的話,讓薛蟠對薛姨媽想用嫁妝誘惑他的想法如臨大敵,一文錢也不想從薛姨媽的手裡拿。

不光自己不拿,薛蟠還教育寶釵不能向母親要東西。現在寶釵多佩服自己的哥哥呀,對薛蟠的話是言聽計從,就算薛姨媽讓人給她加個點心,她都要問問是不是公中出的銀子,一聽說是薛姨媽單獨準備的愛心餐,那是堅決不肯吃的。

把薛姨媽給鬱悶的呀,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莊子裡除了封氏就是佃戶的老婆,薛姨媽跟妯娌原來連麵和都做不到,還是薛襄夫妻這次聽到嫡兄有難就遠路趕回,才讓薛姨媽對封氏有個

好臉,卻不足以讓她向封氏傾訴心事,隻能自己在心裡憋著。

沒憋屈兩天,王子騰夫人也派人給薛姨媽送信來了,送信的還是王子騰夫人的陪嫁,現在王家做著管事娘子。這位管事娘子不是往常來送信的人,一到了莊子,就皺著個眉、拉著個臉,是萬分看不上莊子、覺得自己貴腳踏賤地的作派。

因是娘家來人,薛姨媽特意給了體麵,是在正房見的人。她也發現管中娘子臉色不好,還以為人家是一路舟車勞頓,忙著讓人坐下,沒發現人家給她行禮行,看上去就心不甘情不願。

等到接過王子騰夫人的信,薛姨媽並沒急著看信,還如以往對娘家來人一樣,先跟那位管事娘子寒喧幾句,問人家一路行了幾日,累與不累,能在莊子裡住幾天。

那個管事娘子很不耐煩的敷衍幾句,就說太太的話都在信裡,彆的事情她也不知道,薛姨媽才發現管事娘子的態度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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