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第 101 章(1 / 2)

張翠花仗著自己包裹的嚴實,對麵的門子看不清她的麵容,拿出地契給那人看過,有意把聲音壓低些跟那人胡扯:“主子不日就要進京來住,打發我先過來收拾宅子。誰知道原來看宅子的奴才都逃散了,不得已才砸了鎖。”

見張翠花有地契在手,說的有理有據,門子又知道這的確是個有主的宅子,便信了張翠花的話。他在這裡住的時間也不短,對原來守宅子的奴才的情況很熟悉,少不得替他向張翠花辯解兩句:

“大嫂子彆冤枉了看宅子的老羅頭。我聽老羅頭說,主子已經三四年沒給過使費銀子,他一個做奴才的又不敢自己出去做工,免得讓告官。平日還是我們太太心善,由著我們給他些吃的。”

“老羅頭是個忠心的,想著主子這麼多年沒信,是不是府裡出了什麼事,半年前才決定要回金陵。走前還跟我們說,若是主家來人了,千萬替他回一聲,他是回金陵去了,不是逃走。”說完有些憤憤的看著張翠花幾個,似乎在埋怨他們來的太晚了。

張翠花順著他的話音點了點頭:“我也聽人說老羅是個老實頭,還想著是不是京裡養的膽子大了,才敢不顧主子恩義逃走了。即是回金陵,怎麼我來前竟沒見著?”

聽她說的煞有介事,隔壁的門子當然就信了她是老羅頭主家派來的——這裡可是天子腳下的京城,又是東城富賈雲集的地方,住的人不說知根知底,相互也都有些往來,得有多大膽子的賊人,才敢冒認這麼大的一座宅子。

就聽門子歎一口氣道:“大嫂子自己也是從金陵來的,還有什麼不知道的?這京裡到金陵又是陸路又是水路,有銀子還要走一個多月,何況老羅頭手裡一個錢都沒有,還不知道怎麼一路討吃回去呢。”更大的可能是沒等到金陵,人就沒了。

聽這門子說話,張翠花覺得隔壁的主子應該不是什麼難相處的人,所謂仆似主人形,一個仆人如此替人著想,沒有主子平日的約束引導,是不會這麼替一個鄰居守宅人不平。因禮貌的向著門子道了謝,說好等著自己宅子收拾好了,便請門子過來坐坐,主子來了之的,她也會回

稟雲拜望鄰居,這才帶著買來的兩家人進去。

宅子裡根本沒有落腳之地,張翠花便站著把兩家人的情況問了一問:一戶姓李,三十多歲的兩夫妻,帶的兩個兒子,一個十六一個十五,原本在京兆尹府上當差。京兆尹前些日子壞了事,府裡奴才全都官賣。他們夫妻兩個不想跟兒子分開,用身上僅剩的碎銀子買通了人牙子,今日才被張翠花一家子全買來了。

另一戶姓錢,夫妻兩帶一個女兒,倒不是官家的奴才,而是離城五六十裡山村裡的人,家裡幾畝田地被人憑勢力占了,一家子存身不住隻好自賣自身。也是不想家人分開,所以一直沒等到買主。

“你們隻有一個女兒?”張翠花聽了錢家的情況,眉頭皺了起來,這種情況在鄉下可不常見,一般都是把女兒賣了,夫妻兩個能得條活路,不會全家一起賣身。

錢家的就有些囁嚅著不敢抬頭看人,張翠花嗯了一聲:“若是不說實話,我能買你們,也可以再賣了你們。隻是到那時的話,就不是把你們全有賣在一處了。”

錢家的男人錢老大就給張翠花跪下了:“主子,”到現在張翠花也沒告訴這幾個人自己的姓名,他隻好口稱主子:“奴才本還有一個兒子,可是與我爭田的時候被打折了腿,鄉下的郎中治不好,進了城花費又太高,我們這才……”

同情是同情不過來的,張翠花隻問:“你兒子現在什麼地方,日後有什麼打算?”

錢老大眼淚就掉下來了:“現在醫館後院裡住著,腿倒是見好,可是日後……”能治好腿就是萬幸,自己一家三口都賣了身,日後也隻能看兒子自己,走一步算一步。

張翠花卻不得不防:“你們即賣了身,一身一體都是主子的,若是還想跟兒了有牽連,我這裡是容不得的。”

“奶奶,”錢老大家的跪下來想抱張翠花的腿,被她給閃過了,哭道:“求奶奶慈悲,容我兒了治好腿後給奶奶效力。”

有一個平民在外頭走動,總比奴才們奔走方便一些。張翠花有些動心,隻是看錢老大的年紀,他兒子都到不了二十歲,將來若是頻繁的出入府裡,不說會有什麼不好的話傳出去,這錢家全家都在這時,

對自己起了壞心也不得不防。

見張翠花沉吟,錢老大咬了咬牙:“奶奶若是不放心,也可以讓我兒子簽了賣身契。”他剛說完這話,錢老大家的就哭出聲來:“兒子讀書不差,若是簽了賣身契,可就再不能科舉了。”

沒想到錢老大一家子看上去粗鄙,兒子竟還是個讀書種子,張翠花心裡隱隱有了些想法,不過現在沒見到人,也不好跟錢老大夫妻說,讓他們夫妻起身,隻說等他們兒子治好了腿再說。

因李家曾做過原京兆尹府的下人,對京裡的事情應該比錢老大這個山裡出來的人更熟悉,張翠花便定下暫時由李家的男人李年做管事,要求他們在三天內收拾出自己住的地方跟起火的地方來。留下二十兩銀子給李年,用做采買幾人的衣裳、鋪蓋之用,張翠花又讓錢老大出門雇了一輛車,從角門回了東大院。

這一趟收獲不算小,張翠花心情不壞,第二日主動去給邢夫人請安。一進正院,就聽到迎春的哭聲,也不知道哭了多久,聽上去嗓子都啞了。

張翠花連忙用靈魂力探查,發現邢夫人新換上來頂替王夫人選的陳嬤嬤,正在拍打迎春,嘴裡還不乾淨:“哭,天天就知道嚎喪,醒也哭餓也哭,倒累得我挨罵。”說完又往迎春的屁股上來了一巴掌。

小孩子哪兒有什麼承受力,自然哭的更大聲,嗓子也更嘶啞。王善保家的從正房裡出來,向著西廂房吼道:“周家的,怎麼一輪到你服侍姑娘,姑娘便哭個不住,還不快哄哄。”

那周家的最是個嘴饞身子懶的,聽到王善保家的罵她不敢回嘴,下手又給了孩子一下子,惹得孩子針紮了一樣哭的更大聲。

張翠花早快步到了西廂房門前,抬手重重掀開簾子,一把從周家的懷裡奪過孩子,再一腳把她踹倒在地上:“你一巴掌一巴掌的打孩子,還怨孩子哭,我踹你你知不知道疼?”

王善保家的早看到張翠花進了正院,本不欲理她,誰知她竟不給邢夫人請安,反直接到了西廂房,這讓王善保家的怎麼能忍?

及至張翠花說破周家的行徑,王善保家的也覺得了陣陣沒臉,嘴裡跟著罵周家的。張翠花可不願意忍下,抱著迎春到了正房,

也不給邢夫人請安,直直問她:“太太說想借姑娘招個男丁,我是做姨娘的不敢駁回,好好的把姑娘送到太太院子裡。可是如此待姑娘,彆說男丁,隻怕女孩也招不來。”

沒等邢夫人發火,王善保家的早湊到邢夫人耳邊,把剛才周家的行事說與邢夫人,讓邢夫人想開口罵人又找不到理由,隻好把周家的叫過來出氣。

張翠花好不容易找到了借口,死活都要自己親自教養迎春,邢夫人自是不願,兩個人你來我往的誰也不肯相讓。賈赦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妻妾兩個口角。

“天天雞爭鵝鬥的,你們沒事做了是不是?”賈赦也頭疼不已:“張氏,你竟敢與主母大呼小叫,是不是不想在府裡呆了?”

張翠花回聲道:“老爺怎麼不問問我為何要與太太爭論?好好的孩子任由陳嬤嬤搓磨,讓我這做娘的怎麼不心疼。”

邢夫人便上前想替自己分辨,賈赦自己就是個混不吝,自然看得出張翠花這副全然不懼的樣子,是打算與人死磕到底的架勢,不由氣道:“你自己願意養便養,一概孩子的份例都由你自己出。”一個姨娘,竟然連老爺都不放在眼裡,還反了她了。

“老爺,迎春是老爺的親女兒。”張翠花隻說了這麼一句。

邢夫人心裡得意起來,覺得自己這個正室夫人算是獲勝了:一個姨娘的份例才有多少?姑娘的份例是姨娘的兩倍都不止。府裡所有人的份例是一齊從正院那裡關來的,張姨娘自己出迎春的份例,迎春那一份自然落到她的手裡。

賈赦還向張翠花吼著:“正因為迎春是老爺的親女兒,所以彆把她養的小家子氣,也彆養的跟個花子似的。府裡彆的姑娘有的,她都不許缺了。”

行吧,張翠花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東城的宅子還沒收拾好,自己還得再忍上兩天,便想到西廂房裡收拾迎春的東西。賈赦竟連這個也不許,想著借此讓張翠花服軟。不想張翠花竟抱著迎春就走,還把想跟著的周家的又給了一腳,踹的賈赦與邢夫人目瞪口呆,都忘了罵她放肆。

至晚上王來家的回到張翠花的院子,告訴張翠花自己在正院西廂房裡處處受周家的排擠,並不能靠近姑娘等

事。張翠花找不到彆人撒氣,又將此事算到了賈赦頭上。

想報複賈赦比彆人更方便。做張夫人那一世,雖然不清楚賈赦的私房東西到底藏於何處,可是外書房裡賈赦也放了不少好東西,張翠花還是知道的。

到夜深人靜之際,張翠花悄悄封了院子裡人的五感,一路避過巡夜的人,暢通無阻的來到了賈赦的外書房。心裡還有想著,等自己搬去宅子後,一定要多買幾個巡夜的,還得讓他們認真巡查,象榮國府巡夜這麼敷衍,庫房加十把鎖都得讓人偷個精光。

賈赦這一夜不知歇到哪個通房屋裡,外書房守門的小廝睡的鼾聲震天,張翠花不避身形的從那小廝身前走過,小廝都沒醒過來。

書房裡頭黑洞洞的,張翠花輕輕推門進去,連個人影都不見。雖然不敢點燈,可是靈魂力卻是個好東西,不一會兒就找到了賈赦放銀票與地契的地方。

張翠花一麵伸出手去,一麵心裡想著:你都說了迎春是你的親閨女,那給迎春備上一份嫁妝,也是做爹的該儘的責任吧?

為了防止賈赦太快發現失了東西,張翠花並沒有把擺件、玉器之類一掃而空,而是重點照顧了銀票——她知道賈赦的習慣,能去公中支銀子的時候,決不會動用自己的私藏。現在賈政與王夫人當家還有些底氣不足,賈赦去公中支銀子,金額不大的話總能如願,一時半會兒也用不到私藏的銀票。

這一趟賈赦書房之旅,倒是讓張翠花推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反正榮國府的銀子,最後都會被大觀園掏空,同樣是榮國府的姑娘,元春花得,迎春憑什麼花不得?

自這日起,張翠花深夜不時的在榮國府走動,尋出主子們各處藏的私房,白日則不時到自己的宅子看看,督促一下修繕的進度。見李年幾個不到兩天就已經把頭一進層子收拾乾淨,卻隻一家用了一個房間,覺得還算規矩,往出拿銀票的時候越加大方起來。

李年看著自己手裡足足五百兩的銀票,有點兒不敢相信主子如此信任自己——有了這些銀子,自己帶著一家子跑到鄉下地方,都能買上十幾畝好地,再起一座房子,消消停停過一輩子了——有些遲疑的跟張翠花說:“主

子,您要修繕房子,好些匠人巴不得能接了這樣大活計。一般收了定銀之後,等主家看著修繕的滿意了,再收剩下的銀子也使得。”

張翠花聽了一笑:“這就是讓你給人的定銀。”

什麼?五百兩的定銀,那修出來的房子得是什麼人住呀,李看與錢老大麵麵相覷,心裡覺得自己新跟的主子,怕是身份很高。

至於說身份高不住西城卻住到東城來,李年與錢老大心裡都有一份猜測:兩次與他們打交道的都是女主子,男主子自有不便出麵的道理。

什麼道理?這還用猜嗎,自己身為奴才,隻管做好主子交待的事兒便好。手裡有了銀子的李年,信誓旦旦的請張翠花放心,不出一個月,一定能把房了修整的跟新的一樣。

對這個進度,張翠花覺得可以接受——她這兩天晚上的收獲不小,一個月的話還可以在榮國府多尋幾個藏銀子的地方。

不過她也讓李年不時的上人市上走走,要多買幾個男仆回來以備護院,還特意讓李年把院牆儘可能的加高。主子有吩咐,李年隻管點頭應是,張翠花便可放心的回榮國府了。

剛剛走進自己的院子,悄悄的封了滴翠等人的五感,等到自己回房的又解開,張翠花做出自己抄經抄累的樣子出了房門:“可有什麼事?”問的是滴翠。

“剛才二太太那裡來了人,說是府裡失了一件什麼東西,怕大家你推我我推你的不好看,要讓人各處搜一搜。因姨娘在抄經,奴才們房裡都搜過了,並找出什麼。”滴翠說著,不停的拿眼睛看向張翠花,想從她臉色上看出些什麼來。

張翠花知道她疑惑的是什麼:王夫人派來的人聲勢一定不小,她這個抄經的竟一點兒反應都沒有,說不是裝的誰信呢?

“太太那裡怎麼說?二太太派來的人,是隻搜了你們的屋子,還是連彆人的屋子一起搜了?”張翠花皺了下眉,不管滴翠探究的神情。就是讓這丫頭想破天去,她也想不到自己剛才並不在屋子裡。

她問的太太自然是邢夫人,滴翠回答的就有些閃爍其詞:“那些人來了便說要搜屋子,並沒說太太有什麼吩咐。等她們搜完,屋子亂的不成樣子,奴才們隻顧著收拾屋子

,沒注意……”

這是要替誰打馬虎眼呢?張翠花深深看了滴翠一眼,扭身便往外走,滴翠嚇的一路小跑的跟上,嘴裡還不停的勸著,想讓張翠花回自己的院子。

不過滴翠明白自己是怎麼分到張翠花院子的,不敢如鳴翠一樣叫人一起攔著張翠花,隻能自己小聲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張翠花能聽她的?

哦,彆人的院子不搜,隻搜她的院子,這是擺明了說她就是個賊呢。是,王夫人所說的失的東西,可能就是張翠花這兩個晚上拿的,可是張翠花敢保證,她拿東西的時候,沒有一個人發現。

現在這些人竟要到她的院子裡搜贓物,還是王夫人派來的人,若是就這麼忍下去,下次說不得搜的就不是丫頭們的屋子,而是她這個持證上崗的姨娘的房間了。真以為這是十幾年後,抄撿大觀園的時候,裡頭都是看著王夫人臉色吃飯的姑娘們嗎?

張翠花好歹也是持證上崗的人。

再說,這些日子張翠花要不時出府看看新宅子的修繕進度,真讓那些人走慣了腳,在她不在的時候闖進自己的屋子,張翠花不在府裡的事情不就暴露了嗎?

所以今天張翠花一定要去討一個說法。

邢夫人聽說張翠花來了,也是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說出去可能有點兒丟人,可是邢夫人幾次在張翠花手裡都沒討了好,麵對她的時候不得不嚴陣以待。

“太太,”張翠花給邢夫人行了禮後,開門見山的說明自己的來意:“請太太替我做主,我好歹也是老爺明公正道的妾室,現在讓人當成了賊,說出去老爺不就成了窩主?可讓人怎麼看老爺呢?”

邢夫人對這事兒還真清楚,正院裡好幾處丟了東西,她過去給賈母請安的時候就聽說了,覺得正是利用王夫人打壓張翠花的好機會——張翠花頭一次上香,不就是王夫人替她向老太太求來的嗎?大房的姨娘倒跟二房的太太走的親近,那就讓二太太的人去搜張翠花的院子,看她們起不起嫌隙。

於是邢夫人便做出不好意思的樣子,說出自己房裡也幾次都失了東西,丟的時間還在正院之前。她這麼一說,一下子讓人覺得,那偷東西的人,是在東大院裡嘗了甜頭,這才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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