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沅醒來時陸斐不在。
臥室裡亮著燈, 貓在床沿趴在,見他醒了就“喵”地一聲站了起來,在他臉上蹭蹭。
吃過藥又睡了一覺, 舒沅已經好了很多, 燒退了,腦子也清醒了不少。
現在是晚上十點,陸斐給他留了紙條放在床頭櫃上,遒勁的字體非常漂亮:我去買吃的 安排芝麻, 呼嚕已經喂過了, 稍後回。
陸斐還會回來這一點讓舒沅感到驚喜。
紙條不知道是陸斐什麼時候寫的,或許他馬上就要回來了。舒沅聞了聞自己身上的味道,嫌棄自己出汗後渾身臭, 決定要速戰速決地洗個澡。從床上起來時舒沅看見了床上皺巴巴的襯衣,想了一兩秒陸斐有沒有發現, 然後偷偷地把它放進了衣櫃。
洗完澡,陸斐還沒回來。
舒沅又拿起陸斐留下的紙條反複看了兩遍, 每一個字陸斐是怎麼寫的,橫豎撇捺,他都仔細欣賞,有種被愛著的滿足感,
然後, 舒沅的注意力放在了“呼嚕”兩個字上。
舒沅清楚地確定,除了溫宜和家人,沒有人知道他的貓叫呼嚕。
他們重新開始有聯係並不久,溫宜不可能與陸斐討論這個話題。而陸斐沒有來過這裡, 也沒有問過他, 就算陸斐再怎麼神通廣大能猜出他的一切, 也不至於連貓的名字都知道,畢竟貓又不會說話。
疑惑中,舒沅想到了另一個人,同時也有什麼畫麵被他抓住了。
那是前幾天他在陸斐朋友圈看到的一張照片,當時他曾短暫地疑惑過一個點,覺得特彆巧合,現在好像找到了解釋。
舒沅打開手機,找到陸斐的頭像進入朋友圈,順著那些他才看過不久的狀態迅速往下滑,很快就滑到了想要的內容。
那是幾年前陸斐發的一照片,就在那張做了標記的地圖之後。
照片上是飛機與夜空,看起來是站在航站樓上拍的,文字內容是:等待登機。
飛機上噴有航空公司標誌以及編號。
XXX F56333。
舒沅往前滑動,在其它的有關於飛行的照片上也找到了或露出一半、或露出開頭的編號。
最廉價實惠的紅眼航班。
陸斐與這個世界找到聯係的每一次,都是乘坐它來完成。
11749KM的航程距離,是陸斐來到舒沅的身邊的距離。
舒沅打開了微博,找到互相關注了好幾年的粉絲。f56333,陸斐用它做了微博昵稱,從舒沅還沒開始把旅行做成事業,就陪在了他的身邊。那些數目不小的打賞,以及從未停止的鼓勵和長久的陪伴,形成了舒沅在事業之初的全部動力。
舒沅告訴他自己的失戀,傾訴痛苦。
一年前的私信記錄還在。
舒沅圓圓:[我養了一隻貓。]
[我朋友說,寵物可以治愈失戀的痛苦。]
[我給它取了個名字,叫呼嚕。]
f56333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是幾個月後的“好好照顧它和自己”,此後再無聯係。
他與陸斐的最後一次見麵是中秋節,而芝麻現在還是一隻不滿一歲的狗。
寵物可以治愈失戀的痛苦。
那一次,陸斐收下了他買的堅果,以為是他們之間真正的結束。
*
陸斐回來前的十幾分鐘,舒沅已經又去洗了一次臉了。
這次陸斐帶來了芝麻,呼嚕躲得遠遠的,幾乎要炸了毛。貓咪產生應激反應會很可怕,前一個鐘頭陸斐都沒解開牽引繩,芝麻被拴在了桌腿,趴在地上吐舌頭。
舒沅站在房間門口,擔心地問:“你還要回去嗎?”
陸斐和出發前的態度差不多,淡淡的:“不了,時間太晚,芝麻晚上不會吵。”
陸斐買了清淡的食物,擺放好以後發現舒沅還在看他,便邁步走過去探舒沅的額頭:“怎麼又哭過?”
舒沅不想告訴陸斐自己發現了他的秘密,沒有承認。
可能是他的樣子太乖,反應慢半拍也很可愛,陸斐吻了吻他的鼻尖,牽著他去餐桌前坐。
舒沅迅速地揉了一把眼睛,猜他們現在應該是和好了。
這太得來不易,他差一點就把陸斐搞丟,差點就永遠地失去了陸斐。
這天晚上他們躺在了一張床上,舒沅枕著陸斐的胳膊,聽著他的心跳,有許多次都想哭。他記得他以前最壞的時候,一鬨脾氣就不讓陸斐抱,連睡覺也要背對著陸斐,隻留給他一個背影。如果陸斐來哄他,他偶爾會原諒,偶爾也會在繼續生氣地醒來以後,發現自己緊緊地纏著對方。
床墊是定製的,陸斐和他各占一半,分彆根據他們的睡眠習慣做了調整。
陸斐回來了,舒沅終於躺回了自己的位置。
舒沅很淺地睡了十幾分鐘,睜開眼睛查看陸斐是否還在,然後就徹底睡不著了。
黑暗中陸斐問:“怎麼不睡?”
舒沅往他身上又靠了靠:“睡不著。你怎麼不睡?”
陸斐似乎輕笑了下,說:“想起了我們第一次睡在一起的事。”
舒沅想歪了,想到了他們的第一次,有些躁動。
和喜歡的人在一起,作為一個熱血青年,怎麼可能無動於衷。
何況陸斐身上的味道這麼好聞。
陸斐卻道:“那次露營,我們睡在在帳篷裡,你偷偷吻了我。”
舒沅:“……”
一切都是從那時候開始的。
他們安靜了一會兒。
舒沅問:“如果那次我沒有偷偷吻你,你會在出國前吻我嗎?”
陸斐想了想,說:“不知道。”他短暫地沉默後說,“那時候感情不在我的規劃範圍內,我沒有打算要回來了。如果我們後來還能遇見,等你再大一點,我可能會吻你。”
陸斐的人生因為那個不負責任的吻而改變。
舒沅是始作俑者。
“我不喜歡林君辭了,那個暑假以後我就不喜歡他了。”舒沅直白地說起來這件事,像邁入了遙遠的回憶裡,緊接著舉例了一個那時候很紅的男明星的名字,“他們長得很像,我不追星,就去追他。”
“但是我對他們都沒有對你一樣的喜歡。”
陸斐應了,手臂收緊了一些:“對我是哪種喜歡?”
舒沅說不出來。
陸斐沒有追問這個問題。
他們在黑暗中擁抱在一起,像許多年前一樣談論心事,依然是大多數時候舒沅在說,陸斐在聽。
舒沅下午吃完藥睡得久了,晚上就一直很清醒,很久以後陸斐打開手機看了一眼,說:“兩點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