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寂靜,若不出聲，眼前便永遠隻有灰色的霧氣流淌，作為時間並未凝固的唯一證明。
為了在這樣的環境中保持心靈健康,文燭玨總是有意識發出一點兒動靜,所以，對於不屬於自己的聲音，他十分敏銳，絕不會誤認為是產生了幻聽。
他本應該毫不猶豫遁走，但對方那句話卻讓他一頓，當然，被勾住衣領也是一個原因。
轉過身，瞳孔猛然縮緊,果然是之前在五莊觀外有過一麵之緣的羅睺。
再想想對方的話——“引出來”,文燭玨哪還不知道他突然跑混沌來怕不是眼前這個混蛋的推手。
舌根發苦,也不知道自己哪兒吸引了這位大佬的注意,尤其是對方出現的方式，差點嚇得他心臟驟停,萬一被窺探到什麼不該泄露的東西，他都懷疑自己還能不能見到洪荒的太陽。
為什麼彆人家的主角是隨身老爺爺，他隨身大魔頭！
幸好,對方對天道的顧忌讓他心一定，文燭玨瞬間明悟,羅睺很可能上次見麵就在他身上做了手腳,但無法在洪荒冒頭，不然天雷早找上門來了。
就算來了混沌，他估計也沒辦法看到自己心中所想，最多聽一些自己的自言自語。
他敢這樣肯定,一是因為麵前的羅睺不過一絲殘影，氣息太過微弱，在脫離一開始的震驚後，文燭玨立刻發現，他就算在此乾掉對方搶回寶物都很容易。
當然，萬不得已他不會這樣做，畢竟人家又不是沒有本體，就算不能隨便跑洪荒來，收拾一個大羅金仙還不是唾手可得。
二則是要是真被窺探了心中所想，對方絕不會忍到現在才冒出來，早在他心中上演道祖魔祖小劇場的時候，就把他片成三千片，蘸醬吃了。
這些念頭在腦海中不過一瞬，文燭玨立刻調整表情，帶著幾分防備幾分恭敬幾分質疑道：“不知閣下所為何事？”
他不能表現出太驚懼，畢竟第一次見麵根本沒完全提現出對方的實力身份，哪怕有所猜測，也不該對一個虛影過於低聲下氣。
文燭玨心中默默流淚，他真的、真的不想和這位大佬扯上關係，就算被欣賞都不要，除了鴻鈞，沒人能經得住大佬您的折騰啊！
羅睺噙著笑，斜倚在黑色的蓮台上，手中把玩著籠罩微光的靈寶，對文燭玨的態度毫不在意。
他歪了歪頭：“你可知魔界在何處？”
“不知。”文燭玨硬邦邦回複。
“你覺得魔界如何？”
“既然不知，何以評說。”
大佬你有吩咐快交代，彆唧唧磨磨好不好，交代完我絕對麻利滾回洪荒，再也不來混沌！
他心中尖叫，鴻鈞你還能不能好，剛合道你老對手就出來攪風攪雨，這對洪荒生靈的身心安全造成嚴重影響，求限製啊！
仿佛聽到他心中的腹誹，突然，羅睺欺身上前，帶著一絲疑惑與探究：“你怕我？”
額角一滴冷汗滲出，文燭玨努力控製住眼神：“閣下把諸多大羅都玩弄於股掌之中，在下自然不敢失敬。”
羅睺聞言，伸手勾起他下巴：“你知道魔界，也知道我。”
不是疑問，而是肯定，文燭玨眼角抽搐，不知自己何處露了蛛絲馬跡，他張了張嘴，想否認，卻被一隻手指堵在喉嚨口。
“我不管你從何知道，要騙我，道行還不夠，不過這樣倒簡單，免得我多費口舌。”
羅睺冷冷斜一眼，儘管沒有威壓，氣勢卻絲毫不弱。
文燭玨腦子一清，瞬間冷靜下來，他和魔祖玩什麼心眼，這豈不是關公麵前耍大刀，如果羅睺這麼好騙，怎會活到現在，反正他推脫從三清處得知，對方又不會去求證。
微微垂眸，他語氣輕柔：“魔祖見諒，是在下枉費心機，不知有何吩咐？”
嗯，之前是因為不想答應，所以裝傻，現在被拆穿飛快滑跪，完全說得過去。
文燭玨瞬間帶入符合身份的心態，誰知道羅睺有多敏銳，他可不想讓對方生出更多不必要的懷疑。
果然，羅睺並未因他突變的態度詫異，他向後一靠，直接道：“我要你做一件事。”
請說，文燭玨眼巴巴看過去。
他的表情惹得對方一笑，“放心，這對你也有好處。”
文燭玨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
羅睺一挑眉：“怎麼？莫非你以為對天道的驚恐全是我動的手腳？”
他見文燭玨麵露訝色，才繼續悠悠道：“這件事成與不成，於我影響不大，於你可關乎生死……”
……
霧氣緩緩填補人影離去的空間，文燭玨站在對麵，顯出掙紮之色。
他手中，一個蓮花形狀的靈氣粗胚正發出微光，照亮小小的角落。
羅睺最後把東西給了他，是他沒料到的事情，而那件要求自己辦的事情更是超乎他想象，但這些都比不過對方的斷言，自己已經窮途末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