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隻羚羊理所當然說出“繁衍”二字的時候,文燭玨實在不知該做何想。
莫非要他同情一下自己，兩輩子都孤家寡人，彆說繁衍,求偶都從未有過嗎？
呸,人類才不求偶,他是尊貴的單身狗，散發著超凡脫俗的清香，還有通天這樣的知己朋友，一點兒都不寂寞。
文燭玨默然半晌，在藍角無辜的眼神下,乾巴巴道：“你之前沒成年？”
他無意識剝削了童工？
“我當然成年了。”藍角一昂頭，驕傲道,“看我鋒利的長角,還有柔順的毛發，未成年小崽子會有嗎。”
“那怎麼現在才想起‘繁衍’？”
“還不是為了族群。”
一說起這件事,藍角便有些滔滔不絕的趨勢：“老祖宗帶族群投奔了妖庭，那位妖族陛下說現在妖族數量太少，新生的妖族又弱,有些甚至隻能稱獸,為了妖族的萬年大計,所有妖族都要積極繁衍、努力下崽,尤其是我們這等血脈純正的妖族！”
“況且,地盤要人手維護,資源要人力采集,要是沒有更多的族人，怎麼和隔壁那群討厭的獨腳鳥鬥！”
“據說，為了以身作則,陛下都親身上陣，正在追求太陰星之主，爭取擴大三足金烏族數量，為妖庭增添戰力！”
“洪荒廣袤無邊，為了妖族的崛起，每一位成年妖族都要貢獻自己的力量，隻有這樣，才能建設更好的妖庭！”
一口氣說完，藍角見文燭玨瞠目結舌的樣子，又補充道：“老祖宗原話，要不是這樣，一靠近族裡的妹子，她們就要踹我呐。”
文燭玨長舒一口氣，他還以為是藍角被洗腦了，想不到穿越洪荒還能聽見這種催生的話，果然，太陽底下無新鮮事。
他有些好奇，問藍角：“你不認同？”
藍角撥浪鼓搖頭：“要那麼多崽子乾什麼，隻會跟我搶吃的，況且我們生再多，最後推到戰場，都是炮灰。”
文燭玨一愣，不知道他怎麼會生出這樣的想法：“妖族要和誰開戰？”巫妖大戰還沒到挑起來的時候吧。
哪想，藍角一口否決：“沒有。”
他用鄙夷的目光看著文燭玨道：“不管現在打不打，妖族血脈總是越生越弱，隻要有戰鬥，死的永遠是弱者，豈不還是生出來就是為了送死。”
他歎氣道：“以前大家在草地上吃喝玩樂，喜歡就在一起，想要就生幾隻崽，沒有振興妖族的重任在，一樣很快樂。”
“現在雖然同伴多了，矛盾也多，隔壁畢方以前沒這麼大火氣來著咩。”
作為一隻早早離開族群的雲羚羊，藍角對族裡的印象還留在數千年那時候，因此，這次回來看到大變樣的族人十分難過。
洪荒生存不易，顧好自己就是最大的追求，生一堆孩子，然後看著其中資質不佳的死在麵前，實在有違道心。
藍角的族群還好，暫時沒出現未開靈智的野獸，但其他本就血脈一般的妖族，已經有丟棄孩子的現象。
這些被丟棄的小獸，在遍布妖族的地盤根本活不了多久，不被餓死也會成為底層妖族的口糧。
如今妖皇陛下不允許妖族內部隨意殺害，那麼一部分還無法擺脫血食的妖族，主要食物來源就變成了這種被拋棄的小獸。
沒有妖族會承認這些野獸，它們靈智蒙昧、無法化形，也理解不了父母兄弟和自己的不同。
文燭玨擼著藍角額頭完好的那撮毛發，輕聲道：“那你想如何？”
“我也不知道。”藍角往地上一趴，悶悶道，“我覺得以前就很好，雖然妖族吃來吃去，但各憑本事，也沒人說妖族要一起在洪荒占據多大的地盤。”
“他們都想獲得龍族、鳳族曾經的地位，可那兩族不也銷聲匿跡，變成我們口中的傳說。”
“現在大家都不愛玩了，老祖宗也不給我們講故事，妖庭還總有妖神來傳令，討厭得很。”
“我們怎麼過，憑什麼他們指手畫腳，還要收集東西上供。”
文燭玨眯起眼，如果說以往的妖族是原始部落，自由發展、一盤散沙，那麼妖庭的建立就相當於初步形成的半奴隸社會，隻是，因為法力的存在，讓其中的殘酷性減少了許多。
奴隸社會必然比原始社會先進，可因為妖族與妖族之間的差距，好處並不能均等回饋給每個部落。
對於藍角來說，他認為日子比以前更差，是源於雲羚羊種族本身實力不差，族人能夠自保。
但對於某些弱小的種族，禁止自相殘殺，相當於給了他們一條生路。
這種集體模式本來應該很好，但在洪荒這樣一人可敵天下的環境中，人多力量大的優勢無法凸顯，尤其，妖族過去的危險與摩擦還大部分來自內部。
看來要不了多久，巫妖之爭就會擺上台麵，如果帝俊腦子夠用的話。
要轉移內部矛盾，對外擴張是最好選擇，也能加強妖族的凝聚力。
“那你跟我回去吧。”文燭玨拍了拍藍角的頭。
既然知道後麵可能爆發戰亂，藍角又在族裡過得不快樂，他當然不會把對方扔下，怎麼也是養了這麼多年的寵物。
藍角“咩”了一聲：“先幫我把隔壁獨腳鳥揍一頓，我們再走！”
文燭玨不置可否點了點頭，反正隻是打一頓，不出妖命的話，帝俊知道也說不出什麼。
“那你繁衍的成果呢？一起帶上。”
一隻羊是放，一群羊是趕，沒差彆，他現在可是真正有一片青青草原，養野馬都不在話下。
藍角一甩頭：“沒有。”
他抱怨道：“本來以為是有妹子終於想起我，召喚我回來培養感情，結果都是饞我身子，我才不給她們這個機會。”
他伸出蹄子戳了戳：“我可是吃過昆侖山靈草的羊，每一根毛發都靈氣充足，給她們睡，我虧大了。”
“懷孕生子對妖族也有不小影響吧，她們都沒意見？”文燭玨好奇，這可比人類付出小不到哪兒去，嚴重的修為下降都不是不可能。
藍角翻了個白眼：“妖庭有賞賜，加加減減，比自己修煉稍微多一點點，風險也小得多。”
文燭玨無話可說，看來妖族還是比人類大方，不是光嘴炮鼓勵就完了，畢竟妖族女性也是強者，想要血統純正的後裔，非靠她們不可。
當然，真正妖神層次，滴血化子也不是不行，但潛力天賦比起正常誕生的都相差甚遠，隻有少部分一妖既一族的存在會做如此選擇。
妖族想如何做文燭玨已經沒有興趣，他拎起藍角，到隔壁，把他指認的烤全羊大廚畢方一頓毒打，在妖庭反應過來前就離開了附近。
藍角對族群依舊有一絲不舍，但他也知道，自己已經無法融入。
妖族的崛起肉眼可見，但除了文燭玨，無人知曉，最後站在決戰場上的還有巫族。
要是沒有妖庭，還會有巫妖大戰嗎？
文燭玨遙望不周山，再大的天地，也容不下野心的膨脹，從古至今亦是如此。
……
也許是運氣，文燭玨把藍角接回家不久，帝俊大婚，天降功德。
這是洪荒頭一次有了婚姻的概念。
文燭玨不羨慕帝俊有伴侶，但他羨慕帝俊獲得的功德啊！
這東西在洪荒勉強也算護身符了，還能提高境界，功效多多。
三清成聖的道路為何如此順暢，還不是因為繼承了盤古的開天功德，就算天道有心打壓，也避不開自己發的這塊免死金牌，隻能挑起內鬥。
算了，功德是外力，一旦離開洪荒，建立在功德上的修為就是無根浮萍，便是不走，也比不上一步一個腳印修來的實力。
文燭玨安慰著自己，心裡卻仿佛吃了十斤檸檬，如果不是凶獸與功德無緣，憑借上輩子的記憶，他能刷多少出來啊！
可惜，以他的身份，除非他換個種族，不然就是把造出人族，天道的功德也不會落他身上。
文燭玨倒是想過輪回轉世，尤其他元神並非原裝，舍棄凶獸殼子，重新做人並不難。
但一是輪回還沒出現，二是他舍不得現在的修為，那種保留實力的轉世根本不算轉世，若他真想擺脫凶獸身份，除了記憶，一切都要從頭來過。
僅僅是弱小時的風險，他還可以拜托通天看護，可轉世的身份大概率比不上凶獸殼子上限，這一點就讓他無法接受。
之前說過，洪荒其實等級森嚴，能站到頂端的，一直都是最開始就誕生的那批大能，後麵人族，再聲名顯赫，出過準聖沒有？
毫無背景的一棒打死，有主人靠山的領回去教育，這不僅是西遊的風格，也一直貫穿著整個洪荒。
人族，除非滅族，不然無論在天道，還是在大能眼中，都沒什麼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