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
文燭玨心中恍然,繼而，無數的喜悅如雨後的蘑菇一樣冒出。
通天沒騙他，他確實做到了當初對他的承諾,不以情愛為執念，故也不用斬情證道，太上忘情是老子的選擇,通天隻是通天。
他睜開眼,甚至無心消化對方證道那刻的體悟，反正,之前也沒說謊,知道太多,確實可能引偏他的道路。
通天見他表情,頓時明白他已經獲得答案，忍不住在文燭玨眉心印上一個吻。
“我就這麼不值得蟲蟲信任嗎？”
他語氣中含著一絲幽怨，一絲委屈，又有一絲傲然。
就算文燭玨無法百分百相信他又如何，他會用行動與事實證明給對方看，隻要他做出的承諾，就絕不會回轉。
文燭玨眉心仿佛被烙鐵燙了一下,結結巴巴道：“我、其實我不是……”
通天抵著他的額頭：“沒關係,我知道蟲蟲在想什麼，我做，你看,總有一天，你對我的信心便如同對自己。”
文燭玨頓住，他微微張嘴，卻不知要說什麼,何其有幸，他能遇到這樣一位既包容又勇敢的伴侶。
他不禁把頭埋在通天的肩膀上，輕輕嗯了一聲。
溫泉是暖的，心也很暖，溫度從肌膚滲透進來，整個人都無比熨帖。
文燭玨知道，這這段感情中，自己遠沒有通天堅定，但他之前總覺得，為了避免原結局，自己付出更多，隻是無法言明罷了。
然而，經曆了立場轉換後的體驗，他突然明白了自己在通天生命中的分量，對方的感情更加純粹，也更加熾熱，正是這份感情化為動力，才讓他打破曆史，走到今日的道路上來。
他是個膽小鬼，既不相信通天，也不相信自己，索性，有一個人把勇氣借給了他，才讓他自己也生出些信心。
兩個人在泉水中相擁，難得沒有一點兒欲念，隻想靜靜體會一刻心靈的碰撞，好似不需要開口，一切都在不言中對話完。
良久，文燭玨放開通天，嗓音微啞道：“所以你的執念是你自己？”
他放鬆身體，靠坐在石壁，仿佛月光一樣靜謐。
通天與他一起，並肩而坐：“也不能這麼說，應該是執念本身吧。”
他伸手掬起一捧水，看著水滴如明珠落下，輕聲道：“我這一生，凡我所求，為所欲為，從不懂退讓是何滋味。”
“二哥與我諸多爭執，也皆是自此始，但我從不在意，因為隻要我想，隻要我要，我總能獲得，無論是在大道上，還是其他。”
“開天功德、伴身靈寶，都生來予我，他人求而不得的鴻蒙紫氣，我亦手到擒來。”
“如此順利，我自然更加執著，這種執著即在於我想要的任何東西，也在於我本身的執念。”
“故而，我的執念其實是執念本身。”
“我不執著於大道，也不執著於你，執著的，僅僅是‘我’罷了。”
文燭玨渾身一顫，如驚雷入耳。
之前，他其實就發現了這個問題，但沒有想到執念上，隻是覺得對方的性格有時候太過剛強，雖然是他喜歡的地方，但極剛易折，難免擔憂。
卻不想，是因為通天的生活太和順，加上本身的個性，雙重buff疊加，悶頭在一條道上狂奔，差點兒撞上南牆。
這樣想，封神原著的通天會不會就是如此，沒能堪破心中魔障，以致選擇了最糟糕的方法？
他怔忪了半天，方才道：“那很好，有些東西，當舍則舍，當放則放。”
雖然他也總愛說什麼，小孩子才做選擇，成年人全都要的話，但事實上，恰恰相反，隻有孩子才想魚與熊掌兼得，成年人更明白取舍的重要。
誠然，以通天的實力，絕大多數時候到不需要取舍，但人有力窮之時，聖人亦有，所以，學會放下，對他來說更好。
通天扭頭，水麵反射的波光映入他眼底，如擊碎的銀箔。
他道：“你可知，我從什麼事情上明白了這個道理？”
文燭玨搖搖頭，他也疑惑，不記得通天有遭受什麼打擊啊？
性格這種事情，不是想想就能扭轉的，必然是有真正的大事發生令當事人幡然醒悟。
這些年，文燭玨雖說不是和通天時時刻刻在一起，但也經常聯係，若真有類似的事發生，他覺得自己不可能不知道。
通天看著他無辜的表情，忽的，眼眸晦暗，抬手托起他的臉。
文燭玨背上的汗毛齊刷刷豎了起來，仿佛被危險的猛獸凝視，瞳孔收縮，如果對麵不是通天，早就退開三丈遠。
他強撐著抵禦自己的本能，與通天雙目相對，總不可能才柔情蜜意過，下一刻就翻臉吧，通天又不是羅睺！
仿佛被他的反應取悅，通天吃吃笑著，他用低沉的嗓音道：“蟲蟲，大哥以前曾說人世多苦，我不能理解，因為在我看來，這世間任我予取予求，怎會有苦痛存在。”
他指腹摩擦著文燭玨的唇角，微微的濕潤，令他眼神逐漸悠遠：“遇到你，是一件很快樂的事情，我很喜歡，越來越喜歡，直到我們相愛，都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如同含著蜜糖。”
“但是！”突然，通天情緒急轉直下，狠狠掐住了文燭玨的下巴，以文燭玨的鋼筋鐵骨，都忍不住嘶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