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呢。”
見到自己最為活潑也最為寵愛的幼子現如今虛弱的模樣,康熙的鼻子都酸了一下,隨即溫怒道:“怎麼這個屋子裡連一個侍候的人都沒有。”
莫非是覺得他的胤祚命不久矣,膽大包天的偷奸耍滑!
“咳咳。”胤祚輕咳兩聲,臉蛋紅彤彤的,但眼神卻更亮,“是我讓他們不要待在我房間裡的。”
現在正處夏末,雖然不像是之前幾個月那樣熱的人心都發慌,但是那麼多人聚集在一起的味道也不會好聞。
讓胤祚來說就是一股人味。
從上一世就有潔癖的他可受不了這個,他本就任性,生病時更不想讓自己不舒服,所以即使德妃阻攔卻還是把所有人都趕了出去,隻留下一個將他從小照顧到大的奶娘。
“皇阿瑪。”胤祚眨了眨眼,視線上移盯著他的麵龐,“胤祚是不是要死了。”
“胡說什麼!”康熙沒等到他說完就打斷了他,也顧不上什麼人在不在房間裡的問題,已經出過花的他不怕傳染,大步走到精致繁重的床前,摸了摸男孩瘦弱熾熱的手心,“有皇阿瑪和太醫在,隻要你好好喝藥,你絕對會沒事的。”
接著,他又騙哄到:“你不是想要前段時間琉球上供來的烏金弓箭嗎,等你一好,阿瑪就給你送來。”
胤祚癟嘴:“您騙小孩。”
康熙的表情沒有一絲變化:“朕是皇帝,不會撒謊。”
“才...咳咳......才不是呢。”胤祚渾身沒有力氣,但他卻還仍要回嘴,“您之前還說我可以不用去上書房的。”
那是之前胤祚三歲時從大阿哥口中知道上書房每天三點就要開始上課之後,硬要讓康熙承諾他不要去學習的時候。
雖然他也知道可能性不大,但總想試試的,畢竟他身體不好,說不定康熙一個心軟就同意了。
結果沒想到康熙答應的倒是很快,但一年過去,現在甚至都已經開始給他挑哈哈珠子了——他現在才五歲!
這種在彆人看來是恩寵加身的帝王之愛,在胤祚看來就是妥妥的不講信譽,但他其實之前就沒報什麼希望,隻不過不妨礙他現在拿出來說嘴罷了。
“你這次好了,朕就答應隻讓你去半天。”康熙攥緊了他的手,見自己的小兒子即使撒嬌也虛弱的樣子,從心底升起了一股無力。
因為他無論口上說的信誓旦旦,但他其實也知道。
胤祚,大概是要熬不過去了。
“......好。”
胤祚的腦袋又開始疼了,他的視線開始模糊,讓他連康熙是不是在看他都看不清楚。
“您不要......怪額娘。”他撐著昏昏沉沉的身體,不斷的眨巴著眼,試圖掩蓋自己已經看不清的事情,“她也很傷心。”
這兩天他都沒有求情,因為他知道前兩天的康熙正在氣頭上,即使他求情也聽不進去,反而會因為額娘的名字更加遷怒。
可他不能讓額娘因為自己的死亡而遭受康熙的厭棄。
這不公平,也不合理,明明他的離去額娘才應該是最傷心的才對。
作為文科生,胤祚的曆史還不錯,但曆史課上可不會具體的講到康熙有幾個孩子,又都是哪個妃嬪所生。
事實上,他在穿越過來之前其實壓根就不知道康熙第六子的任何信息,反而知道很出名的四阿哥和十四阿哥。
......他死了之後,額娘還會有新的孩子。
她會傷心很久,但終究還是能走出來的。
他隻是還有點不舍而已,無論是無條件寵溺他的額娘,又或者是威嚴卻好說話的康熙,之後都見不到了。
“您...咳咳......可以...等我睡著再離開嗎。”因為高熱,他的眼睛都酸了起來,“我想您握著我的手。”
今天,或者是明天。
會不會這次沉睡過去,就再也醒不過來了呢。
平淡的想著自己身後事的胤祚卻不知道自己現在在康熙眼中的模樣,脆弱的稚子眼中都因痛苦和不舍含了淚水,手指蜷縮著想要抓住他卻隻是無力的抵在他的手背上,咳嗽的好像要將肺吐出來。
這一切一切都讓他心如刀割,恨不得把那個造成這一切的人找出來大卸八塊。
到底,到底有什麼辦法可以救救他的小六。
康熙是個清醒的帝王,他不會在任何人身上投入不可挽回的感情,可他親手教導大的太子和小六是不一樣的。
梁九功還自己一個人腹誹過,整個皇宮裡所有的妃子加一起的分量都不一定有這兩位大,彆說偏心——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皇上就是有選擇寵愛誰不寵愛誰的權利。
而現在,康熙心中第二重要的小六就要消失了。
這簡直就像是在拿刀剮他的心,可他卻無能為力。
胤祚實在是堅持不住了,他甚至都聽不清耳邊的絮絮叨叨,隻想睡覺。
眼皮好沉,好困,好溫暖。
“胤祚!胤祚!”康熙發現他的呼吸已經越來越微弱,簡直可以稱得上是驚慌失措,“太醫!”
本就在門外守著的一群人立刻就提著自己的箱子小心翼翼的沿著門邊一溜煙的跑了進來,完全沒有平日被大臣請去家中時的沉穩得體。
醫術最為高明的院判仔細的給胤祚把了下脈,接著麵露難色,老老實實的跪下磕頭:“......臣無能。”
頓時整個寢宮都陷入了一片死寂。
沒人敢出聲,沒人敢動作。
而就在這時,從走廊處卻傳來了急匆匆的腳步聲,還有一道熟悉的聲音:“皇阿瑪!”
一向得體的太子殿下從不會距離這麼遠就開始呼喚康熙,可現在明顯是有意外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