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魚缸交給冬竹姑姑,甩了甩手:“明天大哥就成婚了,兒子等會去問問他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也不能在額娘這裡多待,但最近晨起的時候路邊都上了凍,您散步的時候可千萬要小心。”
胤祚沒說他自己昨天就摔了一跤。
他好不容易才瞞住的,也幸好當時旁邊就隻有他和小七兩個人,他也沒摔出來什麼傷口,隻是結結實實的坐了個屁股墩。
不然可就有點丟人了。
聽著胤祚的囑咐,德妃心中有些感動。
她把護甲摘掉,單手撫上胤祚的額頭,就像是他小時候一樣摸了摸,語氣中帶著欣慰:“……祚兒真是長大了。”
她這三個孩子裡,老四從小被抱離她的身邊,同她沒有那麼親近,隻不過那孩子同誰都好像淡淡的,德妃見他並沒有因此和小六疏遠,相反兩兄弟的感情還挺不錯,於是便也看開了。
溫憲也不在她的身邊長大,雖然都在後宮中,她每次去請安也都能見到,可貼心話卻也沒說過幾回。
隻有前段時間皇太後和太皇太後去蒙古時,才能將女兒接到身邊,好好看照一番。
隻有小六,最為貼心。
德妃也不是沒見過其他幾位皇子是怎麼從他們母妃相處的,彆說大阿哥,三阿哥五阿哥了,就算是在幾位阿哥中性格算是好的七阿哥同他的額娘一起相處時,也總是不那麼貼近。
所以即使小六的身體不好,德妃也從來沒有過不滿足。
她也從來沒有像某些宮人口中認為的那樣,覺得小六是她的拖累。
德妃一時一刻都沒有這麼想過。
小六是上天給她的恩賜,是她最貼心的寶貝,即使之後再有孩子也不會越過他去。
德妃十分確信這一點。
因為人的心就這麼大,她在小六的身上付出了太多,也體會了太多的感情,甚至可以說是第一次有當人母的感覺,而小六也沒有讓她失望。
“既然有事要忙,就快些回去吧。”德妃感情的泄露隻是一瞬間,下一秒她就又變回了眾人熟悉的德妃娘娘的模樣。
總是那麼溫柔,卻又那麼冷靜,知道什麼時候該做什麼事:“大阿哥成婚,一切都還沒有先例,你的年齡又小,還用不上你擋酒,你就多說些吉祥話誇誇新娘新郎就好了。”
坐床童子不是小六,而是目前年齡最小的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現在才一歲多,正是好玩的時候,胤祚不知道為什麼四哥挺喜歡他的,也沒見他去看小十一小十二。
但總歸他也偶爾陪著四哥去看看他,算是認識。
那是一個很乖巧很聽話也很聰慧的孩子。
見德妃講完,胤祚應下來:“那兒子就先回去了,您可千萬記著最近不要生氣,仔細些腳下。”
說完就離開了。
冬竹剛才已經給魚缸中添了些水,現在正指揮著小宮女一左一右的抬著加滿水的魚缸,詢問著德妃並且討巧道:“您看放這個位置合適嗎……六阿哥真是既有孝心又有巧思,用玻璃來做魚缸這種事情在之前可沒人想起來過,您快瞧瞧,現在把裡麵的魚兒都看得一清二楚的。”
德妃用了冬竹近十年,也算是很有些情分,也不避諱些什麼:“之前皇上還讓我多教導教導祚兒,我當時還納悶呢,祚兒的性子已經夠好了,再教導還能教導成什麼樣子。”
結果後來才知道,是想要讓她往反方向教導,讓胤祚囂張跋扈些。
能讓皇上私底下悄悄傳這種消息,恐怕祚兒也是本朝第一人了。
德妃在看到胤祚麵頰上的傷痕也是心疼和後怕的,但一聽到胤祚已經決定好了,她就再也不提。
她無條件支持胤祚的任何行為。
“把本宮那扇紅珊瑚先撤下去,把這玻璃魚缸放到廳上。”德妃左手搭在冬竹身上,右手則是撐著後腰,略微有些艱難的走動了兩步。
她這一胎比懷前麵三個孩子的時候都要大,看來胎中的孩子是個健康的。
隻不過太大也不利於生產,在宮中相對來說比較有經驗的德妃,當然不會犯這種低級的錯誤,所以最近她吃的便少而精——雖然比起還未懷孕時,吃的也要多些,但比起一開始坐胎時吃的的確少了。
“這宮中可得好好的熱鬨一陣了。”
*
轉眼就到了第二天。
其實本來應該隻放半天假的,但大阿哥畢竟是康熙的第一個兒子,在他的心中還是有些特殊的,所以手一鬆,便給他們批了一天的假。
新娘子的曬妝早早就到了,此時的曬妝便是曬嫁妝,也就是把新娘的嫁妝放在廳外,供眾人觀賞完之後再重新收起。
往往在這一步的時候就能看出那家人對新娘的態度,是疼愛不舍,恨不得把壓箱底的東西都塞進去,還是隨意的就給了些光明麵上好看的東西打發,眼尖的人可一眼就能看出來。
大福晉的家底自然不薄,尚書科爾坤之女,伊爾根覺羅氏,雖然並不是赫舍裡氏那樣太子母家,但大福晉卻也能稱得上是一句頂級貴女。
胤祚自然也在看曬妝的隊伍裡。
“怎麼就一百一十台?”明明他記得最高的規格是可以加到一百二十台的。
胤禛本來對這種事情沒興趣,也不想擠在兄弟堆裡看,但卻被胤祚硬拽了過來。
看著胤祚興奮到都有些發紅的臉,還有後脖頸上因為一路小跑過來而出的汗,他無奈的開口解釋:“大福晉現在是第一個嫁入皇家的,可如果她第一個先把一百二十台做滿了,那太子妃怎麼辦?”
太子妃也隻能跟著大福晉一起做一百二十台,兩人分不出高下,後麵的弟妹們卻難做了。
畢竟誰也不能保證每一個指入皇家的福晉家世都非常顯赫,八旗子弟中多的是那些空有名頭卻沒有多少家產的人。
比如現如今漸漸衰落下去的董鄂氏。
如果這一世還同上一世一樣,那他的三嫂就會還是董鄂氏,雖然占了個大姓,但其實也借不著什麼力。
胤禛一解釋胤祚就懂了:“大福晉是個體貼的人。”
胤禛失笑:“這就看出來體貼了?”
也真不怕彆人是裝給他看的。
幸好,大福晉是真的體貼,畢竟是康熙千挑萬選挑出來的第一個兒媳,說是之後所有阿哥福晉的榜樣也完全不為過。
胤禛這輩子沒打算更改,還是準備按照原來的發展迎娶他原來的福晉,他覺得烏拉那拉氏在福晉這個位置上做的十分不錯。
不偏不倚,也不爭風吃醋,可以完美的處理好內務,自身節儉,教養孩子也是格外用心。
胤禛是個十分小心多疑的人,但到後來他也可以放心的將府中各項事物全部交於烏拉那拉氏。
而他也沒辜負她,一路從一個光頭阿哥做到了雍親王,接著又成為了雍正帝。
胤禛在心中盤算著事情,手臂卻被胤祚猛的扯了兩下:“四哥你看,那個嫁妝盒上麵放著的玻璃人偶,是不是大阿哥之前畫的圖紙?!”
他就像是發現了什麼秘密一樣,明明很激動,卻還硬要壓低聲音說。
胤禛抬眸望去,烏鴉一般黑的睫毛顫了一下,仔細的觀察了兩秒之後點了點頭:“沒錯。”
那套玻璃人偶是大阿哥親自畫了樣子的,因為那天剛巧胤祚帶著胤禛去找大阿哥商量一些事情,在桌子上看見了那幾張圖紙。
當時胤祚就猜測大阿哥這絕對不是打來自己用的,而是送給大福晉。
胤禛沒參與到這種無聊的猜測之中,結果沒想到今天竟然突然在這裡看見了。
已經訂婚的年輕男女也是不能見麵的,但可以互相寫些詩句,送些手帕之類的,隻要不特彆出閣,也沒人會去刻意阻攔。
這禮物就是大阿哥用來討好大福晉的東西了。
胤祚嘖嘖有聲:“放在之前,這誰能想到呢?”
他一米八的大哥竟然是個戀愛腦。
胤祚從大阿哥為了攢銀子去製造紡織車就看出來了,現在就更是確認。
胤禛一向都接不來關於這些的話題,但胤祚也沒打算讓他來接上。
他們兄弟們基本上都聚在這一塊,所幸現在兩人已經成婚,也不必再忌諱些什麼,胤祚一扭臉就去找五阿哥八卦去了。
本來想讓胤祚坐下休息休息的胤禛:“……”
臉都白成那樣了,真的不歇歇嗎?
正經的四阿哥不理解,這就是吃瓜群眾的力量。
但是在這邊吃瓜的也就隻有他們這些小阿哥,太子身份較高,不方便忙前忙後,所以為了不喧賓奪主,搶了新婚夫婦的風頭,便早早的去了前廳等待。
而三阿哥就比較慘了,被大阿哥拽著,等下要參與一係列流程,並且還要幫大阿哥擋酒。
他今日打扮的也很喜慶,一看就不是他自己挑的衣服,是大阿哥硬給他挑的。
胤祚心滿意足的和胤祺八卦完,兩人交換了自己平時發現的端銳,口中發出‘原來這樣’‘怎麼這樣’‘竟然還能這樣’的讚歎。
兩個母胎單身的小阿哥長了見識,沒想到就連大阿哥也會悄悄的害羞,也會期待到睡不著覺。
至於胤祺為什麼知道——因為他半夜睡不著,去花園裡坐了坐,結果意外的沒聽到大阿哥的呼嚕聲。
一旁聽著他們胡言亂語,卻把老大的底褲都扒得一乾二淨的胤禛更加沉默了。
他開始回憶自己平時有沒有露出什麼破綻,不小心落入這兩個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的胤祚和胤祺眼裡。
誰能想到這兩個看上去最缺心眼的傻孩子手裡竟然能掌握那麼多八卦呢,而且還能通過這些八卦來推測其身後之人的活動。
也是很了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