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蓁蓁走出休息區, 就看到一群皮膚黝黑, 身材矮小的客商, 把常慶龍圍在中間, 正在大聲地嚷嚷著什麼。
這些人一看就是東南亞人, 雖然也說英語，但是他們的口音卻很重, 李蓁蓁需要凝神細聽，才能勉強地分辨出來。
一個明顯是頭領的人, 此時滿臉氣憤, 跳著腳說：“你們的價格太貴了！一台小小的電風扇, 出廠價格竟然要２００塊錢港幣！你還不如去搶銀行！你這樣的價格，讓我怎麼賣出去？”
常慶龍不著痕跡地挪開一點, 避開了他的唾沫星子，這才笑眯眯地說：“辛格先生，這是我們自主研發的高科技產品, ２００塊錢的價格不算貴了。”
“這還不貴？”辛格瞪大了眼睛，他憤怒地伸出手，把旁邊的一台電風扇, 拍得嘭嘭直響。
常慶龍的眉頭皺了起來，他沉著聲音說：“辛格先生，你不買沒有關係，但是請不要破壞我們的電風扇。”
伴隨著常慶龍的話音, 周圍的人也紛紛用異樣的眼神看著辛格, 讓他不由得訕訕地收回了手。但是他的目光還停留在電風扇的身上, 悶悶地說：“那你告訴我，２００塊錢的價格，包不包括運費？”
常慶龍儘管心裡已經不耐煩了，但是他秉著“來者是客”的態度，還是耐心地說：“辛格先生，２００塊錢隻是出廠價，不包括運費。我們采用ＦＯＢ的貨運形式，這是離岸價格。”
“什麼？”辛格的眼睛瞪得有銅鈴那麼大，看上去就像一隻憤怒的黑狗，他緊鎖著眉頭說：“你的意思是說，如果我買了你們的電風扇，那麼包括運費在內，還有運輸途中的風險，都要我自己承擔？”
常慶龍不卑不亢，微笑著說：“是這樣的，沒錯。”
“Ｓｈｉｔ，Ｓｈｉｔ！”辛格破口大罵，氣急敗壞地說：“這實在是太貴了！”
常慶龍的臉色冷了下來，他冷聲說：“辛格先生，買賣不成仁義在，我們都是文明人，沒必要罵人，你說是不是？展館裡還有很多商品，我看你們不如到彆的地方逛一逛。”
辛格從鼻孔裡噴出氣，翻著白眼說：“你們賣得這麼貴，我還買什麼？我不買了！”
他狠狠地瞪了常慶龍一眼，然後帶著身後的人，罵罵咧咧地揚長而去。
看到這群人終於走了，常慶龍這才鬆了一口氣，他轉過身來，就看見了李蓁蓁，頓時有些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李蓁蓁看到了多少，擔心她會責怪他辦事不力，趕緊解釋說：“老板，這群印度人在這裡吵架，我擔心他們會影響到彆的客戶，所以才……”
李蓁蓁抬起手說：“常經理，你不用解釋，我剛才都看到了。你做得很好，像這種客戶，我們不稀罕。”
常慶龍有些不好意思地說：“老板你不怪我就好了。”
李蓁蓁溫和地說：“常經理，我們雖然是賣家，但也是有尊嚴的，沒必要跪著賣東西。我們的電風扇獨一無二，他們不要是他們的損失。”
常慶龍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恭敬地說：“我知道了，老板，那我先去招待客戶了。”
“嗯，你去忙吧。”李蓁蓁微微頷首，不再看他。
這時候周然卻說：“蓁蓁，我覺得那個印度人，應該會回來買電風扇。”
李蓁蓁有些不相信，她斜睨著他，反問說：“你從哪裡看出來的？”
周然胸有成竹地說：“挑挑揀揀才是買家，我看那個印度人其實很喜歡電風扇，吵架隻是他講價的手段。依我看，他待會還會回來的。”
說到這裡，周然湊近了一點，眼神灼灼地說：“你要不要跟我打賭？要是你輸了，你就答應我一個條件。”
李蓁蓁才不上當，她撇了撇嘴說：“他買不買我都沒有損失，沒必要跟你打賭。”
周然勾起嘴角笑起來，低聲說：“那個印度人隻要不糊塗，就該知道，他以這個價格批發回印度，還是有很大賺頭的。”
看他說得這麼肯定，李蓁蓁也不由得將信將疑，說：“那我拭目以待，看你說得準不準。”
他們說話間，又來了好幾波客戶，其中還有四五個日本人。
這幾個日本人，都是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身材普遍不高，卻穿著寬大的西服，顯得很不協調。
李蓁蓁注意到，在今天這樣炎熱的天氣，這些日本人竟然還穿著西裝外套，臉都被悶得發紅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腦子有病。
看到這幾個人，李蓁蓁也不著急離開了。
這些日本人是被攤位上的電風扇吸引過來的，他們剛一走進門，就都兩眼發亮，一個個嘴巴張得老大，嘴裡嘰裡呱啦地不住讚歎。
他們有的圍著落地電風扇左看右看，有的湊到銷售人員身邊旁聽，有的拿起迷你電風扇仔細研究。
其中有一個日本人，甚至直接趴在地上，把一台電風扇抬起來，細細地研究著底座，嘴裡念念有詞。
然後這群人聚在一起，嘰裡呱啦地討論起來。
李蓁蓁雖然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卻能從他們的語氣和表情中，猜到他們的興奮與激動。
這些日本人討論了一陣，忍不住找來了常慶龍。一個領頭的中年男子，指著一台中型的落地電風扇，用英語詢問說：“你們這個電風扇，價錢怎麼賣？”
常慶龍的臉上掛著客套的微笑，流利地回答：“這台電風扇的批發價格，是１５０塊錢。請問先生怎麼稱呼啊？”
日本人笑了一下，抬著下巴說：“你可以叫我宮本君。”
這個日本人的態度倨傲，讓常慶龍有些不喜，他點了點頭，淡淡地說：“宮本先生，你好。”
宮本並沒有察覺，他用眼角的餘光看著常慶龍，大喇喇地說：“你們是貼牌工廠嗎？”
常慶龍立刻揚起笑臉說：“宮本先生，我們不是貼牌工廠。這些電風扇，都是我們自主研發的產品，擁有４５項完整的專利。”
“納尼？”宮本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失聲叫道：“這真是你們自己生產的？這不可能！不可能！”
然後他不管周圍顧客的臉色，偏過頭又跟他的日本同伴嘀嘀咕咕起來。
幾個人商量了半響，似乎已經有了結果。宮本再次站了出來，這次他的態度就變得很恭敬：“這位先生，還沒請教你尊姓大名？”
常慶龍微微一笑，伸出右手說：“我姓常。”
“常君！”宮本顯得有些激動，他握住常慶龍的手，急切地說：“你們的設計師在哪裡？你可以帶我去見一見他嗎？”
常慶龍客氣地把自己的手抽出來，搖頭說：“宮本先生，我們沒有設計師。”
宮本的臉色變了變，他一點都不相信常慶龍的話，質疑說：“不可能，你們一定有設計師，不然這些電風扇的專利是怎麼回事？”
涉及到專利的問題，常慶龍就比較謹慎了，他滴水不漏地說：“這些專利屬於我們工廠。”
宮本的眼中閃過一絲狡猾的光，他忽然恭敬地說：“常君，你們工廠的設計師實在是太偉大了，他居然能夠設計出這麼偉大的產品，你一定要帶我去見一見他。”
宮本退後一步，對著常慶龍就是一個９０度的鞠躬，尊敬地說：“常君，拜托你了。”
常慶龍也是長期在生意場上打滾的人，他迅速地避到一旁，客套地說：“宮本先生，你這是在乾什麼？我跟你說過，我們這裡沒有設計師。”
宮本完全不信，他調轉了方向，對著常慶龍又鞠了一躬。
李蓁蓁在旁邊看得膩歪，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這個小日本的心機很深沉，恐怕目的不在於設計師，而在於電風扇的專利。
她撲哧一聲笑出來，嘲諷地說：“宮本先生，你去餐館裡吃雞蛋，是不是還要見一見那隻下蛋的母雞？”
宮本立刻直起腰，就看到李蓁蓁站在他的麵前，他發現對方是一個年輕的美貌女子，心裡不屑，麵上就帶出幾分，冷聲說：“你是誰？”
不用李蓁蓁開口，常慶龍就擋在她前麵，驕傲地說：“這是我們工廠的老板，姓李。”
宮本眯起眼睛打量李蓁蓁，忽然燦爛地笑起來，試探說：“李桑，你們的專利技術賣不賣？”
李蓁蓁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很直接地說：“宮本先生，你覺得我很愚蠢嗎？”
宮本於是沉默了，要是他擁有這個技術，他一定會死死地捂住，不讓任何人知道。
不過，宮本並不死心，他笑得更加誠懇，蠱惑地說：“李桑，其實我們可以合作。你有技術，但是你們的工廠，應該不大吧？我可以在日本給你們開一家工廠，不，兩家。你覺得怎麼樣？”
李蓁蓁忽然覺得沒意思，鬨了半天，這個宮本原來是一個井底之蛙，竟然認為她的工廠不大，真是笑掉大牙。
她連掩飾都不想掩飾，懶散地說：“宮本先生，我還是那句話，你覺得我很愚蠢嗎？”
宮本有些惱怒，他壓低嗓音說：“你們不跟我合作，一定會後悔的。”
但他還是不甘心，努力遊說：“我在日本很有實力，我可以幫你們開拓日本市場，還有東南亞的市場。”
李蓁蓁看也不看他，淡淡地說：“不好意思，我不跟日本人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