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隋到最後手裡的藤條都抽斷了,星遺始終不肯認錯。
他遍體都是傷痕,用那對漂亮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原隋:“將軍,做什麼事都要付出代價,我懂。將軍打我是我應得的,但我痛快了,就不後悔。”
原隋看著這樣的星遺,悚然心驚了一瞬。
但原隋臉上並沒有露出分毫,隻是丟下手裡那根被抽斷的藤條,沉聲問星遺:“你還不知錯?!”
原隋那個時候的認知,這個世界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如果他這次收拾不下來星遺,讓星遺知錯,這孩子搞不好未來就徹底長偏了。
再說他手下多少頑劣不肯服從命令的兵,都是這樣被訓出來的。
其實他的心這個時候也揪著,隻要星遺肯說一句“我錯了”,他就會放開星遺。
但星遺隻是看著他,沉默不說話。
原隋長期待在軍隊指揮投入第一線戰鬥,殺伐決斷生死相搏,從來就不是個溫柔的人,性格上更是有暴烈的一麵。
從內心來說,他最疼愛憐惜的人就是星遺,這個他親手從垃圾星撿回來的孤兒。
他向來鐵血強硬,甚至很有些冷酷,否則也不會年輕輕就登上軍部高位。可他這輩子隱藏在心底最柔軟的感情,都給了星遺。
然而他從來沒被人這樣頂撞過,更何況這個他看著長大的孩子到了現在還不知悔改,當下氣急敗壞。
接下來,原隋做了他到現在都非常後悔的一件事。
他手底下還是有分寸,藤條都抽斷了,打是肯定不能再繼續打下去的。所以他把衛生間的燈全滅了,然後將被捆住手腳的星遺扔進了裡麵,關小黑屋。
他站在衛生間門外,一遍又一遍的問星遺:“你知道錯了嗎?”
星遺剛開始還犟著不肯認錯,但當他問到第五遍的時候,星遺的聲音第一次出現了哽咽和顫抖,他說——
“將、將軍,能不能放我出去……你教過我,好孩子是不能騙人的。”
“做出這種事情,也算是好孩子嗎?你待在裡麵自己好好反省一下!”原隋對星遺的回答嗤之以鼻,然後就轉身離開了。
那個時候已經是深夜,但星遺被關在衛生間裡,原隋肯定是睡不著的,於是拿了光腦到客廳處理公務,離關著星遺的衛生間隻有一門之隔。
期間衛生間裡傳出來過幾次星遺的哀嚎哭泣聲,還有拚命掙紮的聲音,原隋都硬著心腸沒去理睬。
根據他領兵的經驗,收拾人就是這樣的。
如果因為心軟半途而廢,非但完全前功儘棄,對方搞不好還會因此而變本加厲,再也不會服從紀律。
原隋守著看時間,等過去了五個小時,他起身打開衛生間的門,摁亮了裡麵的燈。
他手下的兵刺頭犯事,通常的處理方法就是揍一頓,然後關禁閉一周。考慮到星遺才十歲,他已經儘量縮短了時間。
但他還是高估了星遺做為一個幼年Omega的承受能力。
他看到星遺弓著腰背,像蝦米般蜷縮在冰冷的瓷磚地麵上,精致的小臉像紙一樣白,頭發被冷汗浸透,濕漉漉貼在他秀氣的額頭。
星遺漂亮的眼睛大睜著,像是在努力的想要看清什麼,卻已經目光渙散,失去了神采。
原隋連忙上前三兩把解開星遺手腳上的束縛,然後把孩子小小軟軟的身體抱了起來,感覺到一片滾燙。
星遺在發燒。
“星遺,星遺!你看看我,你現在感覺怎麼樣?”原隋一邊和他說話,一邊抱著他大步朝外麵走去,打算送他去醫院。
星遺聽到原隋的聲音,眼珠遲鈍的轉過來,看了一眼原隋,然後明顯有些神誌不清的低聲喊他:“將軍……”
“對不起,我錯了。”
原隋之前一直在逼星遺認錯,然而此時真的聽到星遺這句認錯,霎時間隻覺得萬箭穿心。
他開車去醫院的路上,星遺一直處於意識模糊的狀態,斷斷續續的不停向他認錯。
一句句,都如同刀子在剜他的心,直剜得鮮血淋漓、千瘡百孔。
把星遺送到醫院之後,小孩掛著水躺在病床上昏睡過去,原隋在這個過程中一直寸步不離的守在星遺身邊。
坐在床畔看著星遺惹人憐愛的蒼白睡顏,原隋充滿了懊悔的情緒,第一次直麵自己教育的失敗,根本不知道接下來該拿這個孩子怎麼辦。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軍部給他發來消息,星際警備線出現異常,要他返回前線坐鎮,立刻結束這次假期。
事態緊急,原隋甚至來不及等到星遺從昏睡中清醒,安排好住院事宜就匆匆離開醫院,返回前線踏上征途。
等到大半年後,他結束征戰再一次回到家裡,星遺就變了。
變得更加的優秀可愛聽話懂事,學校內外老師同學鄰裡人人稱讚,從學習到生活,任誰都挑不出一絲錯。
星遺在家每次看見他,都會恭恭敬敬的向他行禮打招呼:“將軍。”
除此之外,似乎兩人之間也再沒什麼可以多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