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油長道，踏風小跑時微涼空氣經鼻腔吸入，整個早晨美好而乾淨，隻是——
若有若無的視線始終纏繞身旁，俞榮兒放慢速度，左右環視。
趕渡人、菜農、拾荒者……空曠大道上星星點點散布行人。
俞榮兒看向行人，行人也看向她，早起跑步的小娃娃，大家對此致以敬佩的笑容。
小娃娃目光轉回前方，加快了步伐。
“不可能……”一個孩子怎麼可能察覺到。
許可欽抖落褲腿，從早點鋪子退出，留下剛要招呼客人早點還沒齊全的老板微張開嘴。
餘康路的地麵躺著落葉，遛鳥的老爺子溜溜達達，附近湖邊有女性在練聲，俞榮兒一一路過他們。
快接近和黑狗們見麵的地方時，俞榮兒手摸上布袋。
第一次帶肉，這叫餞彆宴？
爬滿青苔的紅磚牆角拐彎，四隻瘋狂搖尾的黑狗闖入視線。
“砰——”俞榮兒突然狠狠摔倒在地上。
一股由上至下的力襲擊她，她是被推倒的。
嘴裡發出悶哼後俞榮兒第一反應扭頭向後看。
“小朋友對不起啊。”不顧俞榮兒意願，強行抱起。
“放開我。”俞榮兒瞳孔放大，麵色不佳。
小兒細弱的胳膊腳完全無法抵擋成人桎梏，許可欽笑眯眯道：“讓叔叔看摔到哪裡了？”手刀徑直劈向懷中孩童後脖頸。
然而手刀尚未落下，腳下一疼。
“可惡——”
一條黑狗咬住他的腳脖子，另有三隻狗躍躍欲試，“汪——”惡狗的眼神，尖牙上滴答口水。
許可欽本能驅趕黑狗，他掄起手上的孩子，作為抵擋武器。
黑狗後退，眼神依舊凶惡，卻不敢上前。
忍住腳下的痛意，許可欽意識到什麼。
捏著小孩的胳膊，許可欽揮舞著小人，額頭冒出細汗。
視野在旋轉，“救——哼——”掙紮的手腳一軟，俞榮兒被擊暈。
四隻黑狗狂吠，四肢蓄力，隨時撲上來模樣。
卻顧忌小孩，隻是發出威脅的低吼。
許可欽露出邪惡的笑，“滾啊，臭狗們。”
“汪——”受到挑釁，最前麵的黑狗衝上來，咬上許可欽膝蓋。
“嘶——”口中痛呼，男人手上毫不猶豫將小孩砸向黑狗。
黑狗當即鬆嘴，嘴裡發出低低嗚聲。
四隻黑狗不敢貿然行動了。
“嗬，還真費事。”以小孩為護身符，許可欽一瘸一拐走向大街，血浸濕了鞋子。
道邊有停靠的出租車，許可欽拖著步子快步向前，拉門、鑽入、關門，一氣嗬成。
許可欽上車速度到達曆史巔峰，還是在抱著孩子的情況下。
四條黑狗擋在車門外，撞擊出租車，狂吠。
行人側目。
“陪孩子看日出，回來路上不小心踩上狗尾巴，狗發瘋了，孩子被嚇暈，我也被咬了。”
許可欽一臉餘悸對皺起濃眉的司機解釋，手上不忘撫摸懷中孩子，憂慮念叨：“千萬彆是驚厥。”焦急的模樣。
“真是瘋狗。”司機瞬間明了，臉上帶著怒氣，關心道：“去綜合醫院？”
“不用，去……”許可欽給出地址。
…………
俞家。
何素珍再次探向窗外，口裡喃喃：“老幺這會該回來了。”比平常晚了半個點了。
包子躺在蒸籠裡，把火開到最小，何素珍換鞋出門。
她知道俞榮兒跑步路線，然而走了近十分鐘，連個小孩影子都沒有。
“會不會回去了？”再走遠廚房就得出事，又想著老幺可能跑其他路回家，突突的心盛滿希望，何素珍幾乎一路小跑著回家。
隻是一推家門，老幺的鞋子安靜立在鞋架上，“老幺去哪了！”何素珍腿發軟，向後踉蹌，若不是手撐著牆，她便會直直摔倒在地。
或許彆人家的孩子路上碰上小貓小狗，會被吸引而逗留，但俞榮兒絕不是他們其中一員。
十分鐘後，整個俞家蘇醒了，沸騰。
在俞家，有關俞榮兒，絕無小事。
俞慧君、俞平、俞安直接出門搜尋，俞毅行麵色凝重，不停撥打電話。
何素珍將廚房的事收拾出來，再次向屋外跑去。
家裡隻剩俞毅行和俞希子，俞希子距俞毅行五步之遙。
“……是，六歲小孩，藏青色運動服……我的錯，不應該讓小孩子獨自晨起跑步……是，有人陪也不行，不應該讓小孩晨跑……拜托陳兄了，謝謝。”俞毅行掛掉電話，餘光捕捉到直直注視自己的俞希子。
他微挑下巴。
俞希子開口，悅耳的聲音如同透過冰棱的光，乾淨透亮，“爸爸要不要告訴老師今天不用來了？”說的是俞榮兒家庭教師。
俞慧君還沒來得及替她梳頭，黑亮微卷的頭發散在身後，她的身上還殘有被窩裡的暖氣，腳上裸露的腳趾粉嫩可愛，儼然精心伺候的西方宮廷小公主。
俞毅行睫毛一眨，沉聲道：“嗯。”黑色眼珠凝視俞希子。
俞希子挪開眼，聲音幾分急促，“我也去找她。”不待俞毅行回應，她跑了出去。
俞毅行收回視線，沉默半晌，繼續撥打電話。
紅日矗立藍天，從東方緩緩爬至西方，俞榮兒消失整整一天！
…………
“咕嚕——”胃腸攪動，一整天沒有東西入庫，它們躁動起來。
俞榮兒死死抿唇，脖子後的肌肉僵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