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圈轉暈了歇一會
白霧滾動,湧出來淹沒了星耀。
星耀皺起眉，下意識想要屏蔽星魂對外的感應，但看到坐那裡傻笑的蔚藍,又忍了下來。
醉魂飲是星族喜歡的營養品,補充微量元素，促進星魂發育生長，好處很多，偏偏星耀不喜歡。
星耀從來不碰醉魂飲,彆人以為他是不喜歡喝了後意識飄忽的感覺，連家人都當他掌控欲太強,不能接受星魂有絲毫失控，曆史書上都寫著他討厭醉魂飲。
夏爾作為親衛，自然把關於星耀的所有信息都記在心中，此時忙道：“殿下稍等，我這就讓人打開通風係統驅散……”
星耀抬手阻止,“準備軟靈液。”
他是不喜歡醉魂飲的氣味,但這東西畢竟對身體好，驅散了浪費。
“是,需要搭配化靈液嗎？”
“不用。”
化靈液等於解酒藥，中和醉魂飲的同時,也讓醉魂飲的效果減弱,而軟靈液是促消化吸收用。
艙門關閉,星耀緩緩走向蔚藍。
彌漫的白霧湧動，沁入星魂，意識便隨著這些霧氣飄飄然起來。
記憶裡，他小時候是泡在這種味道中長大，周圍縈繞著揮之不散的悲傷情緒。
“嘿嘿嘿,大崽好亮。”蔚藍搖頭晃腦，在那嘀嘀咕咕。
星耀飄忽的意識，被軟乎乎的聲音從記憶中拉回，所有悲傷厭惡的情緒，都讓眼前的少年覆蓋。
星耀蹲下，跟蔚藍平視。
“為什麼坐地上？”
“轉，轉暈了，歇，歇一會。”
蔚藍搖頭晃腦，打了個嗝，嘴唇像帶露的花瓣，臉頰紅得厲害。
是悄悄滲入植物基因，皮膚異化成花瓣了嗎？
星耀心裡想著，輕輕戳了戳蔚藍臉頰，戳出一個酒窩窩。比花瓣更溫熱柔軟的觸感，讓指尖如同被黏住，舍不得離開。
“乾嘛總戳我？”蔚藍不高興。
他想要擺脫，但腦袋暈乎乎，搖頭時反把自己的臉往星耀手上送，發現掙脫不開，乾脆伸手去揪星耀的臉報複。
“揪你，戳你，這裡有個洞嘿嘿嘿，是酒窩窩嗎？”
你的酒窩長在鼻孔裡？
星耀刮了刮蔚藍的臉，握住他作亂的手，臉上帶著他自己看不到的溫柔，“怎麼喝得這樣醉？”
“我沒醉！”蔚藍像所有醉鬼一樣，不承認自己醉了，反而覺得自己比平時更清醒，“好喝！甜滋滋！能變礦脈！”
“醉漢都說自己沒醉。”星耀懷疑自己被熏醉了，不然聲音為什麼這樣軟？他努力讓自己聲音大一點，好顯得不這麼軟，但好像沒效果，反而增添了甜度：“是甜滋滋好喝，還是吸收的元素能長礦脈好喝？”
“沒醉就是沒醉。”蔚藍嚷嚷，眼珠靈活地滴溜溜轉，但聲音卻緩慢，意識也遲鈍，掰著星耀手指思考。
到底是甜好喝？還是礦脈好喝？
星耀轉頭，看到滾在一旁的醉魂飲瓶子。
他眼尖，清晰瞧見瓶子上的標簽和年份。
瓶子內含空間，容量達到百升也就算了，竟然還是他失蹤前出產的陳釀。
幾紀的陳釀是貢品，市麵上買不到，當禮物很拿得出手，但是……醉魂飲年份越高，效果越強，也越烈。
“明威這個廢物！”
星耀咬牙罵，知道他不喜歡醉魂飲，偏偏還把醉魂飲當禮物送蔚藍，明顯是包藏禍心。
“明威是朋友，崽崽不能罵人。”蔚藍去堵星耀的嘴。
“他比我還重要？”星耀想用蔚藍的戳進他嘴裡的手指磨牙。
“崽崽要有禮貌，不能說臟話。”蔚藍特彆有堅持，“反正不能罵人。”
“我沒罵人，罵的是星。”星耀毫無辦法，見蔚藍瞪圓眼睛，又哄道：“明威的星體上沒養生命，隻能算物，明威智商不足力場控製能力廢，廢物不是罵他，是形容。”
蔚藍歪頭想了想，星耀好像確實沒罵人，點點頭，在星耀額頭“吧嗒”親了一下。
“真棒，乖崽崽有獎勵。”
星耀僵住，濕潤的唇瓣落下，明明隻是溫熱，卻比恒星爆發更刺激，觸電的酥麻感直擊星魂深處。
“嗯……”
星耀喉中蹦出壓抑的破碎聲，比聲音更碎的是他星核，那些碎片像被丟進離心機裡，在飛速轉動中分離聚合，聚合又分離。
“星魂接觸需要隔斷，以後不可以這樣。”
星耀的聲音特彆輕，輕得似乎不想讓蔚藍聽見，但從小到大所受的教育又告訴他，不能乘人之危，應該做正確的引導。
“大崽是最夜空靚的星，就要親！”
蔚藍撅起嘴，抱著眼前的腦袋亂塗口水。
星耀閉著眼，嘴上說不可以，手卻牢牢抱著蔚藍不推開，甚至還抬起頭，好讓那柔軟的花瓣落下的地方更接近他星魂的弱點。
——蔚藍什麼也不懂，不知道星魂無障礙接觸代表的意義，但星耀的心還是飄起來。
“叫我名字。”星耀輕聲重複：“蔚藍，叫我名字。”
“大崽大崽大崽！月亮就是大崽！”蔚藍似乎得到提醒，抱著星耀的頭搖：“崽崽快叫爸爸！叫爸爸！”
星耀飄上天的心“吧嗒”摔下地，無奈地道：“行吧，你高興就好。我們起來，回地球好好消化。”
“啊！”蔚藍突然跳起來，搖搖晃晃的原地轉圈，邊轉邊哭：“嗚嗚，人類，人類不能沒有光，我剛才忘記轉了，人類會不會都死掉，嗚嗚……”
他轉得踉踉蹌蹌，還去拉星耀。
“月亮你快轉，你是人類的潮汐，是人類的農曆……沒有你，他們也會死掉。”
蔚藍醉歸醉，聲音哽咽破碎，力場控製倒是穩，把星耀拉進他引力圈，拽著一起轉圈圈，要不是動作東倒西歪，星耀還當他是裝醉。
“生命星球模擬環境係統還沒拆，就算我們都不轉，地球人也不會受影響。”
“《科幻大師》說了，智能不可信，會殺光人類。”
“你在說劇情？”星耀仔細看蔚藍眼睛：“思維這麼靈活，你是不是沒醉？”
“我就沒醉！”蔚藍嚷嚷，腳下一個踉蹌，就要摔個臉趴地。
星耀忙用力一扯，讓蔚藍摔他懷裡。
蔚藍人都趴了，眼中暈成圈圈，仍堅持讓腦袋轉圈圈。
“為了人類，轉不能停。”
“行行行，你繼續轉。”
星耀用披風包住蔚藍，連他的頭一起罩住，抱起來往外飛。
“看不見了。”蔚藍伸手扒拉。
“因為我也在轉，你在我陰影裡，所以看不見太陽。”星耀邊安撫，邊傳音吩咐夏爾準備小船。
蔚藍在披風裡搖頭，嘰嘰咕咕：“我都轉了好多圈了，這次月食怎麼還沒過去……”
星耀好不容易把蔚藍送到地球，落在無人小島上，這才解開了披風。
蔚藍還在那轉頭，手也跟著畫圈。
地球自轉的速度一時快一時慢，人類見過大世麵，一點也不驚慌，膽小的進地下避難所，膽大的拿著手機到室外拍視頻。
星耀將蔚藍放在地上，輕輕推了推。
“去星核轉。”
“哦。”
蔚藍拉著星耀往下沉。
“不行，”星耀忙掙紮：“你隻能自己去。”
蔚藍兩隻手都抓上去，腳也纏住，搖頭晃腦，往下沉得更快。
“就要一起，我的地盤聽我的！”
“等等，星核不能讓自己以外的星族靠近……”
在地球，蔚藍就是無所不能的神。
星耀不敢強行反抗，話沒說完，就被蔚藍拉進地心，隻來得給自己打開隔離屏障，以免自己的星魂氣息乾擾了蔚藍星核。
地心岩漿的溫度對星族來說恰到好處。
“嘿嘿嘿，你跑不掉噠！”
蔚藍毫不清楚自己的行為代表什麼，雙手叉腰，頭還在那轉圈，吹岩漿泡泡。
“我是地球·盤古·鴻鈞·燧人氏·女媧·伏羲·神農·玉皇大帝·宙斯·主·上帝·耶穌……蔚藍！我想做什麼就能做什麼，不接受拒絕！”
霸道總裁附身的湯姆蘇蔚藍打了個嗝兒。
星耀隻能把自己的隔離屏障加固些。他的氣息沒有外泄，但屬於蔚藍的氣息卻將他淹沒，時刻考驗著他的意誌。
每個星族的核都不同，一般都藏在地心。
星耀的核是金屬球，堪稱宇宙最堅固的物質，但仍碎了，融成液體，然後氣化。被蔚藍拉著轉的三億年裡，他空蕩蕩的心重新生出許多小顆粒，這些顆粒依舊是金屬。
蔚藍的核，卻是一簇簇純淨剔透晶石，或大或小，組成的瑰麗空間。
紅色的晶石，裡麵生機充盈，仿佛生命沉浮在岩漿之中。
星耀想要碰觸眼前的火晶，手又停在半空，隻是隔空描摹。
“生命星族的核，原來這麼漂亮？”
“嚶嚶嚶……”蔚藍在一旁靠著根火晶哭：“人類太壞了。”
星耀摸出一塊靈石遞給他。
蔚藍抱著靈石抽抽搭搭：“我當了爹再當媽，教他們生火吃熟食，教他們築巢當房子，教他們種五穀養牲畜，還教他們修行……辛辛苦苦把他們養大，結果他們說自己是猴子變的！他們那麼嬌氣，怎麼可能是猴子！明明是我從你身上提取出生命物質，才創造了他們！”
“是，人類太壞，彆哭。”星耀摸摸蔚藍的頭。
難怪地球人跟星海百族裡的人族相似度高，原來是從他碎片裡提取的基因。
為了防止生命滅絕，每一個帝國的星族，體內都存著百族基因，另一方麵，也是方便星族在流落異位麵時，用攜帶的基因創造生命，凝聚信仰。
星耀沒上過生命培育課，他攜帶百族基因，僅僅是充當移動基因庫。
“我才沒哭！”蔚藍抽噎著擦眼睛，把手伸給星耀看，“流眼淚才叫哭，看，我沒眼淚！”
星耀順著他：“好，你沒哭。”
“我不流淚，眼淚會變成珍珠，然後磨成粉，糊在人類臉上，或者吃掉。”
蔚藍條理清晰，說的也似乎是經驗之談。
星耀以為他快清醒了，正要催他吸收消化醉魂飲中的能量，隻見蔚藍又嚶嚶嚶。
“養崽好難，好多壞胚子……把我釘在架子上用火燒，一邊罵我是魔鬼，一邊說我是主，用我的名義殺戮同類！我就換了件衣服，臉都沒變，他們竟然認不出來！”
“還是東方好，就算不信，也不會放火燒我……雖然也經常打仗，但他們不喜歡扔炮彈，炮彈落下來好痛，有些痕跡還要很久才能消……不過再痛也沒有挖煤抽油痛……”
一聲聲含著血淚地抱怨，聽得星耀氣息翻騰，心疼的厲害，手足無措地哄：“都過去了，以後不養人類，他們不聽話，養乖巧的植物好不好？”
剛才還傷心欲絕的蔚藍頓時瞪圓眼睛：“人類怎麼不聽話了？憑什麼不讓我養！”
星耀見他圓滾滾的眼中水光瀲灩，有憤怒，但並無陰霾悲傷，摸摸他的頭：“沒有不讓你養……隻要你喜歡，隨便養什麼都可以。”
“不準碰頭發！”蔚藍張牙舞爪，去抓星耀頭發報複。
星耀偏頭躲避，見到火晶石壁上刻著幾行簡筆畫，忙轉移蔚藍注意力問：“這是什麼？”
蔚藍被抓住了手，仍氣鼓鼓的，轉頭看到星耀指著的恐龍，頓時眼皮耷拉著垮了臉。
“是你可憐的二弟。我養他們好久，都已經有智慧，結果隕石雨一來，全沒了嗚嗚……”
星耀知道恐龍，那是蔚藍培育的第一代文明，可惜還沒開化就滅絕了。
“這個呢？”
星耀手指往上移，畫得是圈，圈裡有個穿裙子的小人，邊上還有龍飛鳳舞幾個詞，他連猜帶蒙的認出是“靈氣複蘇、外星入侵、靈石”等詞。
“這是地球？”
“這是你啊！”蔚藍指著火柴棍小人，驕傲的道：“看多像你，你穿的就是這種裙子。”
“不，”星耀拒絕承認，“那是王袍常服，不是裙子。”
“差不多噠。”蔚藍突然跳起來，“壞啦壞啦，我怎麼又忘了轉，人類比恐龍還柔弱……”
星耀忙拉住又開始轉的蔚藍。
“你的星體有慣性本能，不用特意控製，自己會轉。不信你放開意識，聽聽人類的聲音。”
蔚藍將信將疑，然後被人類的聲音吵到，捂著頭：“疼。”
星耀拿出一個屏蔽膠囊，拉開套在蔚藍身上，“你的力場控製這麼優異，怎麼精神連基礎的梳理分辨都做不到？回去給你報個《精神梳理》班。”
膠囊變成透明氣泡，所有噪雜的精神念頭都隔離在外。
蔚藍戳戳氣泡，氣泡正快速縮水，直到完全貼合他的肌膚，跟消失了一樣，摸都摸不到，再把意識放開，眼前就彈出一個小地球投影，需要他用意識放大局部，選擇具體目標，才能聽到對應人類的聲音。
“這個好棒！一點也不吵！”蔚藍跳起來撲倒了星耀，撅起嘴：“大崽最孝順，麼麼麼。”
“不是孝順，喜歡你才給你。”星耀托著他，不閃不避，哄道：“叫我名字。”
蔚藍坐在他身上，眼珠一轉：“叫我爸爸。”
星耀歎了口氣。
這到底是醉了，還是沒醉啊。
蔚藍抓著星耀肩膀，坐他身上騎馬一樣搖，嚷嚷：“快，大崽叫爸爸，蔚藍爸爸！”
叫了爸爸就是家人，家人就能永遠也不分開。地球當然不能沒有月亮！
蔚藍半醉半醒，咬著下唇，沒有後麵的話說出來，隻逼著星耀喊爸爸。
“彆鬨。”星耀扶著他的腰，怕他搖搖晃晃跌了，好聲好氣道：“我比你大十幾紀，都夠你養好多批生命了。”
“叫爸爸叫爸爸！”蔚藍較勁起來，“我比你大好多圈，人類算過，你等下啊……”
另一頭，喬文山正在開會，研討這次地球時快時慢亂轉的原因，腦中突然響起蔚藍的聲音。
“盟主？盟主？”
林淼推了推發呆的喬文山。
喬文山：“地球比月亮小十三億年左右沒錯吧？怎麼才能大？”
林淼一臉你這文科生開什麼玩笑的樣子，“比直徑啊，小學生都知道地球比月亮大三點七倍。”
星核之中，蔚藍宣布：“我比你大三點七倍！快叫爸爸！”
“星族的大小不看外形。”星耀額頭都快冒汗了。
“不看外形我也比你大，哪裡都比你大！”
蔚藍撩起衣服，就要脫褲子比一比大小，比之前還機靈的用星魂之力把某個部位增大一圈。
星耀被衣服下的雪白耀得眼花，努力抓緊理智不讓它亂跑，手忙腳亂幫蔚藍合攏衣服。
蔚藍一點也不配合，雙腳踢踏，一定要拉開衣服比一比，扯自己的就算了，還去扯星耀的衣服。
“行行行，你大你大。”
星耀拿他沒辦法，隻能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