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2 / 2)

她挑了一塊稍微乾淨一點兒的地方坐了下來,一動,就驚訝地發現了禾稈草堆之中還躺了一個臉龐秀麗、約莫十一二歲的小姑娘。

她穿著一身淡粉色的衣裙,鼻息微弱,額頭發燙,嘴唇蒼白,正在不住地發抖。

戚斐吃了一驚:“怎麼還有一個,這個又是誰?”

今天剛到的中年文士,仿佛也是第一次發現這裡還有個姑娘,愣了愣。

旁邊的一個老嫗說:“我們也不知道。”

另一人也附和:“我來之前,她就被關在這裡了。本來還有個伺候她的老婆子的,但沒熬住這裡的環境,昨天就死了……”

戚斐:“……”

她心裡覺得有些許怪異,摸索了一下這小姑娘的身體,發現她的一條腿居然是斷的,怪異地歪向了一邊。白色的褲管血跡斑斑。之所以發燒,多半是因為傷口惡化了。

戚斐皺眉:“她的腿斷了,你們之前沒發現的嗎?”

幾個老嫗都搖頭,囁嚅道:“我們不敢亂碰她。”

“對,怕把人弄壞。”

戚斐心說就算你們不弄,她看起來也快不行了。

終究還是做不到視若無睹,戚斐在營帳裡轉了幾圈,還真讓她找到了一根木頭。解下一條衣帶後,她給這小姑娘的腿做了一個簡易的固定裝置,以免繼續彎折。

在過程中,這姑娘疼得冷汗狂流,睜開了一條眼縫。出人意料的是,雖然在痛苦中煎熬著,她的神智似乎還是清明的。當戚斐掀她裙子的時候,還下意識地縮了縮。

“好了,你彆動,都是女人,害羞什麼。”戚斐摁住了她,嚴肅道:“雖然我身上沒藥,也不知道這樣能不能救你,但是……嗯,死馬當活馬醫吧。你也不想以後變成長短腿吧?這樣固定一下,如果以後能好起來,就不用當瘸子了。”

小姑娘的眼角明顯抽搐了一下,卻沒有繼續掙紮了,慢慢鬆開了手,閉上了眼睛。

這個晚上,戚斐就是在這個臭烘烘的營帳裡度過的。這小姑娘的身上也很臭,還一直在顫抖。

雖然戚斐還沒有無私到願意忍臭抱著她睡覺的程度,但還是慷慨地給她蓋了一層衣服。

入夜後,不堪折磨的眾人都接二連三睡去了。戚斐靠著柱子,卻沒什麼睡意,忍不住思考起了係統的這段劇情的名字。

【王裔】,到底是什麼意思?

之前的【瘴鬼】就很好理解,直接用了鬼怪的名字點題。那麼,【王裔】指的又是什麼?莫非是在暗示她會與甸吉扯上關係?

左賢王雖然尊貴,歸根結底,也隻是被冊封的臣子罷了,又不是羯王的親兒子。

他自己都不是王族,後代又算哪門子的王裔?

而且,這樣一來,整條故事線,不就歪到羯人那邊去了嗎?

想不通。

戚斐腦袋都快冒煙了,仍沒有頭緒。靠著柱子,東想西想,最後扛不住睡意,伏在了膝蓋上,睡著了。

……

與此同時,數十裡外,青山之中。

一個挺拔的身影行在了小路上。

他的身邊,一個小小的身影背著包袱,一腳深一腳淺地跟著。

薛策原本想替孩子背包袱的。孰料孩子卻搖了搖頭,沉默地繼續向前走,顯然心情還是很低落。

天色漸暗,兩人行到了一處石灘前,薛策示意孩子停下來,吃點東西,休息一下。明日走到了有人的村落,再找馬匹代步。

但火堆才生起來,薛策就捕捉到了林中傳來了一陣極遠的馬蹄聲,飛快地蓋滅了火堆,抱起孩子,側身藏在了石頭後麵。

萬沒想到,從林中策馬出來的,居然是兩個羯人士兵。

薛策錯愕不已。

羯人的士兵,怎會出現在這裡?

兩個士兵顯然並沒有察覺到幾米開外的石頭後麵躲了兩個人。在溪邊停下來,往水囊裡裝了點兒水,還在嘻嘻哈哈地調笑。

巧合的是,因甸吉本身就有一半北昭血統,被其派遣出外的這兩個人,父母的其中一方也都是北昭人,此刻說的,就是口音有些生硬的北昭話。

薛小策大氣都不敢出。薛策聽了一陣,神色越發凝重和深沉。

那兩個士兵還在說話,忽然感覺身後有勁風襲來。哢拉一聲後,其中一人叫都還沒叫出聲,已被擰斷了脖子。

另一個羯人士兵見狀,嚇得大叫起來,一邊想要抽刀。可還沒摸到刀柄,已被薛策反擰住了雙手,壓在了地上,開始不斷求饒。

薛策扼住了他的脖頸,膝蓋壓在他背上,俯視著他,殺伐厲色於臉上一閃而過:“再說一次,是誰來了?”

那士兵也是個沒骨氣的,見薛策一出手就是殺招,而他們兩個人身上有武器,居然毫無反抗之力,立刻就失去了抵抗的勇氣,哆哆嗦嗦地招了:“是……我說我說!甸吉,是甸吉來了!信陽城破,孟子源逃了,甸吉屠城三日,帶著兩千騎兵追來……聽說是,聽說是想去涿丹 !”

薛策的五指更加用力,冷冷道:“涿丹?我看你走的,好像不是去涿丹的方向吧。”

“不,不是的……他們的確是要去涿丹的,我們是被甸吉派去給後麵的軍士送信的!信現在就在我的身上!彆殺我,彆殺我!”

薛策一言不發,審視著他,仿佛在判斷他的話的真假。這羯人怕極了他的眼神,見他沉默,又主動抖出了更多自己知道的事,哭嚷了起來:“我說的都是真的,彆殺我!對了,甸吉今天傍晚,在去涿丹的官道上,經過一片樹林,在裡麵遇到了一行人,十幾個修仙子弟,還有幾個普通人,他在那裡……捉到了一個,一個絕色美人,把她抓回了紮營的地方……我沒有撒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了!”

薛策瞳仁微微一縮:“你說什麼……”

薛小策本是被薛策命令站在石頭之後不許偷看的。他們前麵說的話,孩子也聽得有點懵。但至少這一句他聽懂了,當即就站不住了,跑了出來,瞪圓了眼:“什麼!你們抓的人,叫什麼名字!”

“我不知道,就遠遠看了一眼,十五六歲左右的年紀吧……我就知道這麼多了!”

眼看這士兵的確也不知道更多內情了,薛策麵無表情道:“小策,轉身。”

薛小策立刻捂住耳朵,乖乖轉過了頭去。

一陣頸骨被折斷的哢拉聲後,求饒聲戛然而止,四周歸於寂靜。

薛策將屍體拋下,看著溪水,靜靜地出神了片刻,瘦削的側頰蒙上一層濕潤水霧。好一會兒,才慢慢回神,將羯人留下的兩匹馬牽了過來。

“走吧。”

薛小策一呆,急忙跟了幾步:“什麼?舅舅,你沒聽見這個人說的話嗎,被那個壞人抓的,一定就是戚姐姐!”

薛策微微垂頭,看著他,仿佛無動於衷,聲音平靜:“那又怎麼樣。”

“舅舅,你怎麼這樣!”薛小策一跺腳,不肯走了,急道:“你不管姐姐的話,她會死的!”

薛策轉頭,望著遙遠的沙沙樹影,不發一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姐姐在信陽城救我的時候,有一個羯人闖進來過,也想抓走她。我知道那些羯人是什麼樣的,他們都是很壞的壞人!”薛小策伸出兩條手臂,攔住了薛策,急匆匆道:“一開始,我不知道你是我舅舅。如果不是姐姐堅持救你,要我一起把你搬出來,我根本不會知道,自己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親人!還有,那天晚上的信陽城,不是比現在更亂嗎。姐姐本來可以不管你的,可她再難也沒有扔下你,一直辛苦地背著你,靠她一個人,把我們兩個人都帶出來了。為什麼……她有危險的時候,舅舅你卻不管她了……”

薛小策的老毛病,一急就結巴,說話也顛三倒四的,眼圈慢慢泛紅,最後染上了一絲哭腔。

孩子不知道前世的恩怨情仇,也不知道劫營意味著什麼。隻知道,舅舅是自己見過最強大、最可靠的人。這個世界上,是沒有他做不到的事的。

夕陽的最後一縷餘暉,徐徐降下了地平線。

那絲曖昧的橙紅光芒,映得薛策英俊的麵容明暗不定。

薛小策抱著最後的希望,緊緊盯著他。

許久,薛策才微微一動,指腹在駿馬的韁繩上輕輕一絞,沉聲道:“走吧。”

竟是絲毫沒有心軟的模樣。

夜晚,他們找到了一座木屋休息。薛小策撒潑和懇求了許久,仍沒有讓薛策改變主意。窩在地上休息的時候,孩子還在傷心和賭氣,一個人縮在了角落裡,頰上掛著兩行淚痕。

薛策繃著臉,一動不動地坐在了那燒得劈啪作響的火堆前。雙目幽暗,瞳孔之中,仿佛溶滲入了無邊的夜色。

掌心泛著細細的疼意。低頭一看,就看見了自己的手掌上,被小刀劃開、取過血的地方,還綁著那段與他整個人都格格不入的雪色綢布。

不過兩個夜晚,當時親手為他綁上這段綢布,坐在他的旁邊笑嘻嘻地給他縫袖子的人,現在已經落到了以殘忍著稱的羯人的手裡了。

夜深人靜,寰宇寂然無聲。

薛小策睡得不太|安穩,夢中也在滲淚。迷糊間,感覺肩膀被一隻大手拍了拍,慢慢睜開了哭得紅腫的雙眼。

“起來吧。”

薛策看著他,慢慢說了一句話。

……

戚斐深深體會到,當囚徒的滋味真的不太好受。

世界上穿書的作者恐怕沒有比她更慘的了吧。人家穿書都是當萬千寵愛的公主,什麼侯府小姐的,她呢,不是被潑水,就是當囚犯,還差點被火燒死,被怪物吃掉……實慘。

好在,甸吉也知道不能餓死人質,第二天終於派人送進來了幾個乾硬的饅頭,和一大盆水。

饅頭吃進嘴裡都是渣。戚斐吃了幾口,隻覺得食不知味,難以下咽,無比懷念薛策打來的鳥肉。

她還隻是被關了一晚。其他人卻已經在這裡生不如死地過了幾天了。

那個斷了腿的小姑娘時睡時醒,戚斐怕她真的死了,就掰了一點兒饅頭喂給她,不斷跟她說話。那小姑娘估計從來沒吃過這麼難吃的東西,臉色發青,下意識就想嘔出來。

戚斐捏住了她的嘴唇,瞪眼:“不許浪費,什麼都不吃,你想當神仙嗎?”

小姑娘反抗不了她的力氣,敢怒不敢言,艱難地咽了下去。

戚斐就著涼水,咽下了剩餘半個乾饅頭。

屋漏偏逢連夜雨,才過了一個晚上,她的血條值就已經變成C了。隻要再跌一個等級,禿頭的未來就在前方向她招手。

係統:“劇情提示:今晚將有重要變故,請宿主時刻注意,保持清醒,在必要時刻,找機會帶著這裡的人,往西北邊逃走。”

戚斐差點被水嗆到:“逃出這裡?”

係統:“為了行動順利,屆時我們會將NPC的智商調整至普通水平以下。”

戚斐:“……”

現在知道她的下落的,也就隻有林公子那些人了。莫不是他們找到了機會去通知北昭軍,來這裡救人?

可是,他們幾個人,哪有這麼大的麵子,讓一支軍隊來救他們。

而且,這裡都是老弱婦孺。如果逃跑機會要靠自己創造的話,她們肯定是指望不上的。唯一稍微能幫下忙的,就是那個中年文士了。

戚斐想了想,來到了那個文士的身邊,與他耳語了幾句。

文士一愣,半信半疑:“姑娘此話當真?姑娘怎知今夜會有機會逃出?”

“天機不可泄露。”戚斐嚴肅地說:“其實我已經有了一個計劃了,就看先生願不願意賭一把。”

大概是知道被關下去多半也是死,中年文士終是下定決心,點了點頭:“願聞其詳。”

“好說好說。今天晚上,我先如此這般,你再如此這般……”

……

因為一直記得係統的提示,戚斐今晚並沒有睡覺——實際上,在這麼臭的地方,想睡著也不容易。

夜半三更,果然如係統所言的,她隱約感覺到外麵起了騷動。

仿佛有不少士兵都從營帳裡出來了,舉起火把,朝一個方向跑了過去。營帳外麵一片通明,黑色的影子不斷在白布上劃過。

守在門外的兩個侍衛,似乎也有些疑惑,不斷往那邊張望。

戚斐意識到,這或許就是時機了,與那中年文士對視了一眼。

等四周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兩個守在外的士兵忽然聽見了後方的營帳中,傳來了一身呼救聲:“救命,殺人了!”

兩個被強行降智的士兵果然上了當,一前一後地進來了,隻見屋內黑黝黝的,一個人影也沒有。還沒回頭,就聽見“咣當”一聲,一人的後腦勺被喝水的大盆砸了個正,還沒哼一聲,就暈過去了。

另一邊的士兵見狀,反應過來,大怒,就想拔劍刺向戚斐,視線卻忽然暗了下去,那中年文士用一件冬衣從後麵罩住了那士兵的頭臉,一下子將人掀倒在了地上,大吼一聲,一個手刀,將這個羯人也劈暈了。

戚斐:“……”這位大叔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其實吃飽以後,力氣還挺大的。

搞定兩個羯人後,戚斐探頭出去一看,果然周圍的士兵都被軍營那邊的騷亂給吸引走了。不管那邊發生什麼事,這都是一個不可錯過的好機會,連忙對著後麵的人招手:“外麵沒人了,快走!往西北邊跑!”

中年文士打頭陣,幾個老弱婦孺互相攙扶著站了起來。戚斐殿後,將那斷腿的小姑娘背了起來,躬身就往外跑。

後背一貼到這小姑娘的身體,戚斐就有些驚訝——這小姑娘的胸實在是太平了,硌得慌。

幾人就這樣順利地溜出了平均智商驟降的敵人軍營,衝出了西北的門。

因這一番顛簸,戚斐的血條值終於跌破了C,變成了C—,眼前開始眩暈發花了。

模模糊糊中看到了有好幾個人一邊喊著“戚姑娘”,一邊朝他們衝來,攙扶住了那幾個老嫗。還有人跑到了她的身邊,幫著把後背的那個姑娘接了過去。

而在這幾個湧上來幫忙的少年身後,還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薛,薛策!

戚斐呆然,身體裡流失的力量,好像瞬間又回來了。在眾目睽睽下,她推開了幾個試圖攙扶她的人,蹣跚了幾下,越跑越快,就這樣衝著薛策飛奔了過去——

猛地紮進了他的懷裡,死死地抱著他的腰,臉頰用力地蹭了他的胸膛一下。

很多下。

從她朝這邊跑來的那一下起,薛策就遲疑地停住了。被她柔軟的身軀一撞,感覺到某些兩世都沒有碰過的綿軟部分擠壓了上來,他的身體就僵了僵。

戚斐懶得管他怎麼想,不管不顧地黏在他身上,不斷磨蹭,心裡舒服地喟歎了一聲。

爽。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血條值終於補上來了。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