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他的接連保證後，警察又對他訓斥了半個多小時。
然後。
警察把電腦轉到了麵對著他的位置：“那視頻裡的這個人你認識嗎？”
監控裡，有個女生正鬼鬼祟祟地走到了管理禮堂的電閘開關的旁邊。
之所以說她鬼鬼祟祟，是因為她從出現到鏡頭到離開鏡頭的這段時間裡，都保持著身體緊貼牆麵的狀態。
到了電閘旁邊的位置後，她停了下來，朝著某個方向看著。等到某個時間，她突然就掰了電閘。
周圍突然漆黑一片。
過了二十多秒，周圍又亮了起來。她從電閘處收回手，然後小心地離開。
“哦！我明白了！”杜星鵬恍然大悟地說：“她和我是從電閘旁邊相反的兩個方向過去的。當時我剛剛轉過彎去還沒來得及看清楚那邊，周圍就停電了。所以我沒留意到她。”
等到電又亮起來，她離開得很迅速。距離電閘的另外一端沒幾步就是另一個轉彎處，她就是從那裡離開的。
其實她離開的晚一點也不會有人發現她。因為杜星鵬因為害怕而原路返回了。
做這件事的人很小心，卻忽略了一點。
她隻避開了肉眼可見的幾個攝像頭，卻不知道，岍南藝術學院的保安們怕學校裡出什麼事兒，所以在暗處看不到底地方，布了許多個攝像頭。
畢竟這個學校的“校風”有目共睹，不小心點是不行的。
而拍下這一切發生過程的，剛好就是隱藏在櫃子角落的一個攝像頭。
警察嗬斥杜星鵬：“亂嚷嚷什麼呢？問你認識她不。你彆扯彆的。”
杜星鵬撇撇嘴，仔細看了畫麵一會兒，不太確定地說：“好像是方蕊？”
他趴在電腦前麵又看了會兒，十分篤定地又說了一次：“就是她，方蕊。”
聽到這個名字後，之前一直在低頭玩手機的陳科突然抬起了頭。
他目光飛速掃過了寧馨，又快速收回，然後慢慢低下了腦袋，繼續玩手機。
這一切沒有逃過旁邊警員的眼睛。
有個戴眼鏡的警員叫了陳科一聲：“你也知道這個方蕊？”
“哦，如果是杜星鵬班裡的那個方蕊的話，我知道一點。”陳科說著，又偷偷看了寧馨一眼，再問杜星鵬：“你是大三現代舞專業四班的吧？”
“對對對。”
陳科斟酌著說：“以前方蕊是洛寧馨高中的學姐。寧馨高一的時候，她和寧馨之間鬨了點不愉快，我正好在場，所以有印象。”
正在認真聆聽一切的寧馨：“？？”
她怎麼完全沒有印象了？
在原身留給她的記憶裡，完全沒有一個叫做‘方蕊’的人，更沒有什麼鬨了不愉快而陳科在場的事情。
於蓉蓉聽後也很驚奇：“陳科你高中的時候就見過寧馨啊？”
“嗯。她當時應該不認得我了。”陳科雙手交疊搓了搓手：“我和她小時候還上過幾天同一個幼兒園呢，所以對她有點印象。可她應該是不認得我的。”
於蓉蓉和何建力、寧馨麵麵相覷。
他們三個人都沒想到會有這麼個‘突發狀況’出現。
陳科趕緊解釋：“我和寧馨同一個幼兒園的時候，就幾天功夫。我後來經常哭鼻子，就被我爸媽送去了另外一個幼兒園。再後來我見到過她幾回，所以能認得她長大的樣子，她卻不認得我。不過。高中時候和方蕊鬨的不愉快，你還記得吧？”
他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是看著寧馨的。
寧馨緩緩搖頭：“不記得了。”
“不會吧！”陳科大為詫異：“當時你們倆吵得可凶，方蕊還推了你一把，你膝蓋還磕破了。你說她欺負人，她說她男朋友都被你勾得沒了魂，欺負你是應該的。你不記得了？”
經過他的敘述，大家對當年的情景有了個大致的印象。
戴眼鏡的警員問：“那你當時怎麼在那裡。”
“我去找我一個小學同學，進了他們學校。”陳科說：“當時我往我同學的班級方向走，結果正好碰上他們起爭執。我想過去勸架來著，結果洛寧馨不小心撞到了我身上然後跌倒，直接磕到了旁邊一個花盆破了的邊緣，膝蓋就磕破了。我都沒來得及扶住她。”
陳科的說話聲音越來越小。
不過，看著他的表情大家也基本上猜測出來了。
如果洛寧馨不碰到他身上的話，應該就不至於那麼巧膝蓋撞到花盆破了的地方，她的膝蓋也就不至於磕破。
眼睛警員輕咳了一聲，問杜星鵬：“你和那方蕊熟不熟？”
“不熟。不熟。”杜星鵬說：“熟的話我也不至於看兩遍才確認，畢竟那監控裡的圖像還挺清晰。警察同誌，您要是不信，可以去我們學校問問。從大一入學到現在大三，我和她統共也沒說過幾句話啊。”
和他對桌坐的問話警員點點頭，“行，該問的以後總會要問的。不過今天的事兒，暫時彆和她們外人提。”
“這個一定，這個一定。”杜星鵬連連保證。
他明白，等會兒還要‘簽字畫押’，一旦把消息透露出去，還得承擔法律責任。
所以他也不敢亂說啊。
有關方蕊為什麼要特意關電閘一事，警方其實有了一些眉目。
因為在寧馨被刺的那個後台，不止有監控，還有紅外監控。很多小細節都被拍了下來。
但是目前來說，後續的一些問話和他們幾個人無關了。
警察們又各自問了同學們一些關於那天事情的問題，打印了一些文件。等在場的人都陸續簽完了，按好手印。這才準許大家離開。
此時已經四點多了。
派出所旁邊正好有個書店，寧馨想要買些書籍，所以讓唐景川先去忙自己的，不用送她回家。等會她打車回去就行。
唐景川笑道：“都這個時候了，再去公司也沒什麼事做。不如你先選書，快好了的時候給我打電話，我來接你。”
這個主意不錯。
兩人說定後，寧馨就一頭鑽進了書店。
唐景川撥通張可樂的電話，通知她寧馨在哪裡，叮囑道：“我怕最近有人對寧馨不利。她不讓我跟著，你去守著她，彆出差錯。打車過來，車費我報銷。”
“遵命！師叔！”張可樂非常乾脆地答應下來。
有她護著寧馨，唐景川好歹放心了些。
等待張可樂到來的這段時間裡，唐景川把剛才的事情仔細捋了一遍。
越想越覺得有些蹊蹺。
陳科早就認識寧馨這件事，他倒不在意。說實話，這反而還讓他更放心了些。畢竟之前陳科的表現一直都有點詭異。
可是他覺得陳科所描述的寧馨，和他認識的寧馨，不像是同一個人似的。
唐景川把陳科對警察們所說的話，仔細地回想了一遍又一遍。
不多會兒，他看到張可樂來了且進入了書店，就給胡康泰打了個電話。
“老胡，在哪？”他問。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半個小時前，胡康泰在“相親相愛一鍋亂燉”群裡說過，他要去附近一個街道派出所辦事。
果然。
“馬上就要開會了，一會兒說。”胡康泰道：“我在派出所裡。”
胡康泰報的地名正是之前群裡說到的地點。
唐景川和他說了一聲後就開車過去了。
派出所的前廳裡聚滿了人。
據胡康泰說，他來這兒是給警員們“開會”的。大家要商量事情，所以這個派出所所有人都過來了。
這是他之前在群裡就提過的。
唐景川環顧四周，確實這裡烏壓壓的不少人，就悄悄把手機關了。又微笑著說：“我手機沒電了，有急事需要打個電話。不知你們這裡有固定電話嗎？借用一下可以嗎。”
胡康泰一愣：“沒電了？”剛剛還在打來著。
“是啊。”唐景川苦笑著說：“當時都要關機倒計時了，我趕緊給你打了個電話說一聲。就是想來借你電話打這個重要電話。可是看你不太方便，就想借用所裡的固定電話。”
他的意思是，大家都在用手機記錄會議內容，誰也不方便借手機給他。
這個派出所的人和胡康泰很熟悉，也相信胡法官的朋友的人品。
所以聽說胡康泰的朋友視要借所裡固定電話打個電話的時候，大家都指了旁邊一個辦公室：“那裡有機子。你去那邊打吧。”
他們要在這裡商量事情，所以讓唐景川去另一個屋子打。
反正那個屋子沒有什麼重要資料在，讓陌生人進去也是放心的。
唐景川記憶力很好。
剛才陳科填資料留電話的時候，他看了一眼就已經記住了。現在他撥通的正是陳科的電話。
“喂？”陳科那邊很安靜，聲音很清楚：“請問是哪位。”
唐景川用略帶了一點岍市口音的話語說：“這裡是街道派出所。”
“……哦。有什麼事嗎？”
“我剛才參與了你們那個案子的聞訊，所以有幾個問題想要確認一下。”
“好的。”陳科在警察的麵前，乖的很。
唐景川彎了彎唇角，繼續用帶著方言口音的話語說：“我剛才見了洛寧馨，對她略有了解。總覺得她和你口中的以前的她，性格不太一樣？”
“沒什麼不一樣啊。”
“是嗎，可能是我多心了。總覺得她很爽朗，處事也有分寸。看她平時很火的視頻，也是個很大方的女孩子。但你剛才說她高中那一段，好像不敢反抗？唯唯諾諾的？”
“你是說這個啊！”陳科恍然大悟道。
他想了一會兒，說：“哦，她以前很小心翼翼的。現在倒是大方多了。”
唐景川心裡突地一跳，再問：“你說的‘小心翼翼’，是說她做事仔細？”
“不是，就是‘小心翼翼’的字麵意思。你不會連這個都不懂吧？”陳科警惕道：“你到底誰啊你？真是派出所的人嗎？”
唐景川淡然：“你可以隨便去查我這個電話的來源。不是派出所的電話，任你處置。”
這下子陳科沒了詞兒。
對方知道他是誰、能講出來今天在警局說過的話講過的事情，基本上就是警局係統的沒錯了。
畢竟這個聲音不像是他們幾個同學，也不像是寧馨帶去的那個男人。
他隻是有些懷疑為什麼對方要問洛寧馨問得那麼仔細。
陳科考慮了下，斟酌著說：“其實洛寧馨，變化有點大。並不是壞的變化大，而是好的。以前的她就挺好，現在經過拍戲之後，她變得更好了。我覺得方蕊可能或多或少有點嫉妒她的意思在。”
“提到方蕊。”他聽到對麵的警員操著本地口音的普通話說：“洛寧馨忘記了有關方蕊那件事，你覺得奇怪嗎？”
其實陳科是覺得奇怪的。
破了個口子，流了那麼多血。而且是在被人找茬的情況下。
如果說洛寧馨忘記了他在場，那很正常。那麼多年沒出現在她麵前，她應該是壓根都不記得他了。
可是忘記了方蕊，真有點說不過去。
但是，陳科記得在警局的時候，寧馨那真的很茫然的眼神，於是堅定道：“不奇怪。畢竟好多年過去了，不記得也正常。”
掛斷電話後。
唐景川謝過了依然在開會的派出所警員們，打開車窗，斜斜往上望向明亮的天空。
有些事兒，光靠派人查沒辦法查到。真需要一些機遇來揭開。
譬如今天陳科提到的這些話，他之前就從來沒有想到過。
或者是，以前曾經聽到過類似的話語，卻被忽略了？
唐景川坐在車裡考慮了很久，又撥了個電話。
電話很快接通。
他道：“爸，是我。”
電話那邊的洛剛笑了：“景川啊，你怎麼想起來給我打電話啦？”
很快的，周愛麗把電話搶了過去：“景川你給媽說實話。彆是小馨又惹麻煩了吧？”
他們夫妻倆遠在米國也都知道，寧馨在國內非常紅，爆紅。
夫妻倆還因為這個擔心過寧馨，生怕她成為了公眾人物後會生活得不自在。
畢竟那孩子從小就是對外性子很軟，在家和洛剛懟的時候脾氣又倔。真不是一個適合娛樂圈的脾性。
夫妻倆覺得，在娛樂圈混，怎麼著也得有點眼力價吧？就馨馨那脾氣，能行？？
所以他們拜托了景川很多次，說是看寧馨狀況不好的話，就與他們夫妻倆說一聲。他們會儘量勸說她退出那個圈子的。
即便唐景川一再向他們保證，寧馨在娛樂圈過得很愉快，夫妻倆也還是在擔心著。
“沒有。她沒有惹麻煩。”唐景川道：“我就是想問一下，你們聽說過‘方蕊’這個人嗎？”
“聽過啊！”周愛麗很爽快地說。
唐景川的心猛然緊繃起來，語氣卻依然輕鬆：“那是怎麼聽說的呢？”
電話那端的周愛麗突然就不吭聲了。
唐景川道：“我是聽說，小馨和她在高中時候鬨過不愉快，還膝蓋上磕了一個疤，所以問問。因為我看小馨好像不太想提這件事。”
“她是不想提。”周愛麗歎氣道：“那個疤，差點就沒辦法完全消除。之前的時候看，還挺明顯的。馨馨以前經常說，如果疤痕留一輩子，她會很方蕊一輩子。好在去年夏天的時候，疤痕基本上完全消失了，她就也沒再提過方蕊。估計是不想再提那個讓人討厭的人。”
“那會不會是這樣的情況。”
唐景川挪動了身子，換了個姿勢坐著：“寧馨不是不想提起這件事，而是忘記了？”
“怎麼可能！”周愛麗斷然說道：“那麼明顯的疤，怎麼可能忘。顯然就是不想提，怎麼可能是忘了。”
“……好的。謝謝媽，打擾您和爸了。”唐景川說。
就在他想掛斷電話的時候，洛剛突然插進來問：“你們倆不會出現什麼矛盾了吧？你怎麼不自己去問馨馨。”
“沒有。”唐景川笑著說：“我就是聽說了這件事，又不願意她多想，所以提前問您和媽一聲。也免得我在她麵前提起來的話，她再不高興。”
洛剛顯然鬆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你問我們一句是對的，她這個孩子，也就敢和我橫。在外麵以前總是有些太過小心，又唯唯諾諾的不夠大方。最近已經好多了，卻也難免帶著以前的脾氣。爸爸在這裡麻煩你多包容她一下，啊？”
周愛麗又插嘴：“小馨可能和你抱怨過，她爸對她不夠好。可你也知道，這孩子在外麵總受氣，回到家發發脾氣的時候，我就也隨她了。可她爸忍不了，總數落她。”
洛剛忍不住嘟囔：“你和孩子說這個乾嗎？搞得我好像很凶似的。”
夫妻倆就拌了幾句嘴。
唐景川問：“爸媽，她什麼時候開始和以前不太一樣的？”
“就從劇組回來之後吧。”周愛麗說：“工作過到底是不一樣的。她在劇組鍛煉了一段時間後，整個人精氣神都不一樣的。”
“……好的，謝謝爸媽。”
掛斷電話後，唐景川忽然力氣有些抽空。手一鬆，手機順著他指尖滑落，掉在了車裡。
他有些疑惑。
現在在他身邊、他所喜歡的寧馨，好似和那些很早就認識她了解她的人所說的她，不是同一個人。
而且。
在那個車禍以後認識寧馨的人，都覺得她一定是從小到大都是這麼好這麼可愛的。
所有在那之前認識她的人都以為，她是在劇組裡慢慢變好的，經過劇組工作的磨煉，成為了現在這樣的她。
隻有他知道，其實她剛到劇組的時候，已經是現在這樣可愛討人喜歡的性子了。
那麼問題來了。
一個人真的可以變化那麼快嗎？快到，隻經過了一個車禍，就有所改變了？
又或者是……
每一個寧馨都是真實存在的。但是，她們卻不是同一個人？
那麼究竟哪個才是真正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