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無用的真理(5)(2 / 2)

訓導法則 涼蟬 16195 字 5個月前

屈舞抱了抱它:“我的邊牧一定會很喜歡它……”

但小羊一下就消失了,白霧潛回羅燕身體。有人從攤子外麵大步走過,是對麵Remote Star的老板。

“他是狼人,看不到的。”屈舞提醒。

羅燕這才鬆了口氣:“我忘記了。”

主持人師姐轉頭看席微韻:“你呢?你看得到嗎?”

席微韻看著她笑,目光溫柔:“我也看不到。”

眼前這麼多人之中,席微韻先認識羅燕,因兩人是室友。因為宮商當時在寫認知科學導論的小論文,討論這門學科的前瞻性,她想要綜合特殊人類整體去寫,便拜托羅燕引見自己和席微韻。席微韻和宮商氣味相投,很快成了朋友。屈舞張貼的傳單是宮商寫的,但實際上,也有席微韻的痕跡:她很懂得如何去說服人。

但屈舞是第一次見,被趕下主席台的主持人她也是第一次見。

屈舞左右看了看,一邊是正和席微韻聊得高興的師姐,一邊是和羅燕說悄悄話的宮商,他有些無所適從,這時忽然看到席微韻麵前的奶茶她一口都沒喝。

“我平時一般都隻喝茶和咖啡。”席微韻笑道,“添加太多糖的飲料我不喜歡。”

屈舞一下站起:“那我去給你買咖啡。”

Remote Star裡隻有一桌客人,是情侶,講話聲音很低,完全沉浸在二人世界裡,不理會外麵發生何事。店裡沒看到那些英俊的服務生,隻有老板獨自一人在慢吞吞洗杯子。

“薄老板。”屈舞走了過去,“咖啡,還賣嗎?”

老板抬起頭,看到是屈舞之後立刻露出笑容:“當然。”

屈舞認識這位姓薄的老板,但並不知道他叫什麼,隻是人人都喊他“薄老板”。薄老板開的咖啡館叫Remote Star,遙遠的星辰,就在新希望外麵的街道上。

這咖啡館之所以出名,絕大部分原因還是要落在薄老板身上:一是因為他店裡的所有侍應都是男性,包括他自己在內,每一個都十分英俊;二是因為,他是一個狼人。

屈舞第一次去RS,是被陽得意拽去的。陽得意被陽雲也脅迫著陪同,但他又實在不喜歡狼人,於是也拉著屈舞一同去壯膽長見識。一路上陽得意不停跟屈舞灌輸狼人的毛病:一個個都膀大腰圓,體毛粗硬濃密,不喜歡洗澡,長相粗野,指甲又長又尖,一張嘴就是惡臭口氣。

但見到薄老板之後,屈舞發現這些形容沒有一個是對的。

薄老板在店裡穿得總是很正式,白色襯衫和襯衫外的藏藍色的小馬甲勒得他肩寬腰細,左胸上總是彆著個胸針,胸針上有一枚鋒芒耀眼的星星,“RS”兩個字母浮凸在星光之上。他非常英俊,是第一眼就能讓人瞠目結舌的英俊。屈舞從來沒在現實生活中看到過這麼好看的男人,但在最初一刹那的呆愣之後,他又覺得這是一個危險的男人。

他表情永遠溫柔,永遠平靜,笑起來眼裡會掠過瀲瀲水光,但水光很快就被長睫壓了下去。屈舞總覺得他手裡藏著許多殘忍可怕的事情,但在做這些殘忍可怕之事時,薄老板也仍舊是平靜溫柔,笑意盈盈的。

“是你喝還是彆人喝?”薄老板問。

屈舞:“彆人……你不問我點什麼嗎?”

薄老板:“你來過RS三四次,跟班上同學一起。他們叫你屈舞。你隻喝最便宜的美式,哪怕是彆人請客,你也隻點這一個。”

屈舞:“……”

他目瞪口呆。

“剛剛和你在一起聊天的幾個女孩裡,如果是那位主持人小姐,她喜歡喝榛子摩卡,如果是半喪屍人小姐,她喜歡喝康寶藍,而且直接喝,不需要配太妃糖。”薄老板雙手撐在台子上,衝屈舞露出職業笑容,“是誰想喝呢?”

他連職業笑容也萬分真誠,若是享受了這個笑卻不消費一杯咖啡,甚至會讓過分敏感的人產生負罪感。

屈舞佩服極了:“薄老板,你記得住每一個客人的喜好?”

“不,我隻記好看的人的喜好。”薄老板盯著屈舞,聲音沉了一沉,“比如你。”

屈舞:“你記憶力真好。來一杯康寶藍吧,不外帶了,直接杯子裝可以吧?我們店就在對麵。”

薄老板點點頭,仍是笑著的:“你的要求,我當然會滿足。”

但他話音未落,屈舞的注意力已經被台子上的傳單吸引。RS咖啡館在招兼職,周末或晚上上班,一周工作不少於三天,每天不少於四小時,時薪80。

屈舞一把抓起傳單,麵露掙紮。這工作實在太好了,他知道RS咖啡館的環境遠比周圍各種小店鋪要舒適,而且時薪比他之前見的所有兼職都要高出一大截。

但他現在不能做兼職,一旦被學校發現,他可能會失去勤工儉學的工作,甚至會失去申請獎學金和助學金的資格。

“有興趣?”薄老板正往杯中的意式濃縮咖啡上擠鮮奶油,“如果是你,我可以給時薪100。”

屈舞完全呆住了,眉頭隨即緊緊擰起。

“我很欣賞你。”薄老板對他笑,“彆人都不行。”

但屈舞的注意力全在傳單上,沒留意他說的什麼。

“大一學生不能在校外找兼職。”屈舞放回了傳單,“暑假,或者明年,你還需要找兼職嗎?”

薄老板打量著眼前的年輕人。片刻後他笑了一下,這笑容不再是職業笑容了,那是帶著一絲嘲諷的、令人不適的譏笑。

“原來你是這麼循規蹈矩的人?不對吧,你在海棠池貼傳單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薄老板把一杯康寶藍放在了台子上,小勺擺上托盤,“這麼遵守規定?有必要嗎?”

他這冷淡的諷刺語調,一下讓屈舞想起了自己在傳單上簽字時,從人群中傳來的低笑聲。

薄老板告訴屈舞,那天他正好應校學生會的邀請來到新希望選擇鋪麵,順勢圍觀了海棠池發生的風波。

“……那天?”屈舞很快反應過來,“等等!我們的鋪麵早在那天之前就抽簽選定了的,我記得這裡原本是沒有安排任何店麵的……因為我們奶茶鋪在這裡,所以你故意把RS放在對麵?”

薄老板聳聳肩。

屈舞惱了:“你這人……做事不光明正大!”

“屈舞,”薄老板的眼神裡有幾分好奇,“光明正大,公平……你總是會把這樣的口號掛在嘴邊嗎?”

屈舞很少發怒,但他被眼前的青年惹惱了。

“這是正確的事情,不是口號!”

薄老板仍盯著他:“那全都是無用的真理。光明正大,公平,平等……你能做到嗎?你真的能讓所有人都同意你的觀點,同意半喪屍人和地底人,狼人和血族,都擁有一樣的權利嗎?你做不到的,把做不到的事情掛在嘴邊,這叫幼稚。”

屈舞愣了一瞬,像是爆發怒火一樣衝他吼:“我可能是做不到。但是我會記住它們。如果有一天,如果有人真的做到了,我要用儘全力給他喝彩!”

他氣得臉都紅了,但端起康寶藍的時候,手還是穩的。他迅速掃碼付款,頭也不回地走了,隻扔下一句話:“杯子一會兒再還你。”

快走出棚子時,身後傳來薄老板的聲音:“時薪120,做不做?”

屈舞壓根兒沒理他,回到自己的店裡還沒能壓住怒氣。他把康寶藍給了席微韻,坐下來氣了一會兒之後,轉頭問宮商:“時薪120的兼職,是不是很好?”

宮商:“還可以吧,我那家教一次一個半小時,150呢。”

屈舞:“你是去輔導高三學生,還是學校介紹去的,不一樣……”

怒氣漸漸消退,他腦子裡全是薄老板最後那句話,還有“120”這個碩大的數字。

.

校運會第二天,最受歡迎的哨兵和向導技能展示和對戰比賽全都拉開了序幕。

對戰比賽在技能樓進行,技能展示比賽則在大操場舉行。

饒星海來到操場的時候,現場已經搭起了好幾個分隔區域。哨兵組的預賽報名人數太多,所以分幾個區進行,大一大二同組,大三大四同組。

大一新生普遍認為自己都是炮灰,參與第一成績不計,畢竟和已經經過一年學習的大二師兄師姐相比,他們還是太稚嫩了。

陽得意和陽雲也進入了向導區,饒星海看著自己身邊滿臉不快的喬芳酒和唐楹,不知道是否應該搭話。

這比賽是周是非硬給他報上的,他直到現在都不清楚技能展示,究竟展示什麼玩意兒。沈春瀾說不一定要釋放精神體,這個解釋令他更加困惑了。

簽到完成之後,饒星海等人進入了被塑料隔板分隔起來的半密封區域。這兒居然還有觀眾席,饒星海下意識地尋找沈春瀾,但沒看到。

喬芳酒和唐楹互不理睬,一個坐著一個站著,饒星海在兩人中間打了個嗬欠。

在簽到處入口不遠處,有個頭發花白的老頭子被人撞了一下,手裡的水瓶落地,咕嚕嚕一直滾到饒星海腳下。

饒星海撿起瓶子交還給那老頭。老頭年紀已經很大,至少有七十多歲,滿頭銀發,行走有些蹣跚,接過水瓶後不斷向饒星海道謝。撞了人的學生回頭看到是這樣一個老頭,忍不住低斥:“回家躺著吧還來這兒湊什麼熱鬨?學校有毛病吧,這麼老了還來看比賽,一會兒心臟病發死了,誰負責?”

“可能會被你的老虎嚇死。”同伴的話讓他哈哈大笑。

饒星海低頭問:“伯伯,你坐哪兒?我幫你找。”

觀眾席有好幾層,饒星海心想或者去找找組委會,給這老頭子安排個第一排的位置,方便進出。

誰想老人卻從拎著的布袋裡掏出了一張折疊凳,咵嚓打開,坐了下來:“我就坐在這裡。”

饒星海:“……”

此處距離簽到處不到十米,人來人往。

“我背你上去。”饒星海說,“這裡危險。”

老頭皺眉:“你很煩。聽好了,我就坐這兒。”

饒星海無奈了,老頭不斷揮手驅趕他,他隻好回到唐楹和喬芳酒之間。兩個女孩都沒動彈,隻有喬芳酒問了他一句:“怎麼回事?”

饒星海聳聳肩,他釋放出去的好意得不到回應,這讓他有一絲鬱悶。

“技能展示都展示什麼?”他問喬芳酒。

“反應能力,應變能力,其實是在特定的競技環境裡展示哨兵的綜合能力……”話音未落,她忽然渾身一冷,下意識連退兩步,靠在隔板上,雙腿微曲,是防禦的姿態。

饒星海身側的唐楹也已經翻身跳起,她的藏獒從背上竄起,擋在了主人身前,昂首低吼。

哨兵區的簽到已經全部結束,簽到處的門關上了,場內所有的哨兵都陷入了驚懼不安之中,他們甚至還能聽到隔壁向導區傳來的驚叫。

一片巨大的陰影從空中落下,幾乎籠罩著所有人。饒星海被殺意刺得渾身發疼,抬頭時一瞬間還不能分辨出昂立於頭頂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眼鏡……眼鏡王蛇!!!”有學生癱倒在地,失聲尖叫。

一條足有十層樓高度的,巨大的眼鏡王蛇,正從分隔區外探入腦袋,蛇信吞吐,正緩慢朝著哨兵區緩緩壓下。

驚恐的尖叫聲此起彼伏,就在看清楚對方是什麼東西的瞬間,饒星海也釋放了自己的精神體。他的黃金蟒身軀龐大,蛇尾將身後的喬芳酒和唐楹圈在當中,是一個保護的姿態。饒星海自己則攔在了兩個女孩麵前。

現場一片混亂,精神體不斷竄出又消失,從眼鏡王蛇身上傳來的濃厚殺意,像突降的風暴,瞬間籠罩和吞沒了所有人。

而眼鏡王蛇還在持續增大,越來越高。

有人正從另一頭跑來,她被輕柔的氣息籠罩。“歐老師!彆這樣!”她大喊,“彆、彆、彆跟小孩子開、開玩笑!”

這是教育科學係上向導通識課的張曉媛老師的聲音,她一緊張就容易結巴。

“50倍體就、就、就可以了!”她跑過了饒星海他們三人麵前,“歐老師,你聽我、我說,這些都是大一大二的小、小孩,不能、不能這樣……200倍體有點嚇、嚇人……”

殺意瞬間消失,所有的壓迫感也無影無蹤。

眼鏡王蛇縮小了,它爬過分隔板,咚地落入區域內,看見饒星海的黃金蟒之後還晃起腦袋,像是打招呼,姿態十分滑稽可愛。

坐在簽到處附近的那老頭擰好了水瓶:“我看錯了,我以為是500倍體。”

張曉媛愈發結巴:“怎、怎、怎麼可能是500倍體!現在不是戰、戰、戰場!”

老頭皺起眉頭:“我錯了嘛我錯了嘛,凶什麼……做裁判這麼累,我想活躍活躍氣氛。”

他站起身,衝場內所有人鞠了個躬,笑嘻嘻的。

饒星海眼角餘光瞥見剛剛撞了老頭還出口嘲諷的那兩個哨兵坐倒在地,麵白如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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