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技能決賽(捉蟲)(1 / 2)

訓導法則 涼蟬 15238 字 5個月前

“遠星社”三字一出, 饒星海立刻愣住了。

歐一野沒有發現他的異狀:“我如果知道遠星社是……我不會讓宋祁去的。”

“是什麼?”饒星海問。

但歐一野似乎不想多說,他搖搖頭, 又恢複成那副蒼老的模樣:“饒星海,你記住, 永遠保持懷疑和警惕,不要輕信任何人的煽動。如果有人以信仰為名對你說教, 拒絕他,遠離他。”

饒星海聽得半懂:“永遠保持懷疑和警惕, 那我誰都不能相信嗎?”

歐一野:“我是例外。你絕對可以相信我。”

饒星海:“……歐老師再見。”

他站在技能樓門口,與歐一野揮手道彆。歐一野很震驚:他才剛剛教了饒星海這麼重要的事情, 但饒星海的表現看上去就像那不過是再普通不過的課程。

麵對一點兒不親熱也不恭敬的學生, 歐一野反倒笑了:“下午的決賽, 需要提示嗎?”

“不需要。”饒星海說。

歐一野:“我特彆想告訴你。”

饒星海:“……你告訴我,我也會告訴彆人。我還有三個同學進了決賽,如果有提示, 我會跟他們分享。”

歐一野:“你這個人,相當無趣。”

他拎著裝滿菊花枸杞水的瓶子走了,背影佝僂,腳步蹣跚。饒星海站在原地目送他遠去。歐一野乍看起來一點兒也不像有過這麼多輝煌紀錄的人,他跟新希望學院外頭那些早晚提著鳥籠溜達的大爺沒有區彆,甚至看上去比大爺們還不如:畢竟他身上有許多傷。傷痕削弱了他的體能,增加了他行走的痛苦。

直到歐一野從視野中消失, 饒星海才轉身離去。

我老了會是什麼樣?他莫名其妙地想。這是他第一次思考這種問題, 在二十歲即將來臨的時候。

走出幾步後, 饒星海停住了。校道旁邊的楓樹已經徹底變色,頂著一頭仿佛燙染失敗的紅色亂發,在深秋的風裡瑟瑟搖動。他在樹下站了一會兒,默默解下書包,從夾層裡掏出了《齒輪魚》。

封麵底部,“遠星社·聶采”五個字仍舊十分清晰。

聶采,他記得這個人。沈春瀾說過,他的大學導師,曾對他做過訓導的正是聶采。

在得知這件事之後,饒星海回到宿舍的當天晚上便挑燈夜讀,把整本《齒輪魚》看完了。

……一本古怪的冊子。他在強烈的睡意和困倦之中,能看進去的不多,但偶爾也會有一兩句會躍進他腦子裡,令他印象深刻,難以忘記,比如“哨兵和向導體現出人類超進化的傾向,不是未來選擇我們,是我們製造未來。”。

他總是把《齒輪魚》隨身攜帶,倒不是因為喜歡,而是小冊子太輕太薄,放在書包的夾層裡也像是沒有任何重量,他常常會忘記。

《齒輪魚》裡說的東西,有些跟通識課甚至沈春瀾的導論課是完全相反的。通識課上曹回不止一次跟學生說過,特殊人類是社會之中的少數,而在“特殊人類”這個範疇裡,海童、泉奴、茶姥等等罕見的特殊人類,則是少數之中的更少數。多數與少數如何融合,如何相互適應,是永恒的課題。

但《齒輪魚》裡,聶采用冷靜到近乎殘酷的筆觸強調,“少”便是不應當存在的證據。“人類社會發展的永恒動力不是科學發展,也不是人類的自我進步,而是競爭,永恒存在的競爭。優勝劣汰是進化的原則,同樣也是競爭的結果。如果一個群體消失於地球上,沒有任何人需要為它的消失負責任,它死於競爭,死於無能力的自己之手,不可苛責任何人。而在漫長的競爭之中,能留存下來並不斷繁衍生息的——比如我們——將成為曆史最終的勝利者。”

有時候這些話會令人不適。但奇怪的是,饒星海會不自覺地記住。他一路接受的各種道理太多了,忽然之間有人提出一些離經叛道的觀念,他無論是否信服,都會忍不住記在心裡。

這是歐一野所說的說教麼?饒星海看著小冊子的封麵。在這一刻,他對“遠星社”產生了濃厚的好奇。

.

沈春瀾在操場邊和曹回聊天,饒星海遠遠的就看到了他。校道上人來人往,但沈春瀾總是他眼裡最惹人注目的那一位。

十一月的冷風已經漸漸重了,沈春瀾穿著運動服外套,把領子立起來,拉鏈拉到了頂。他瞧著一點兒不像老師,臉上猶帶著幾分活潑的少年氣,笑起來的時候特彆明顯。

而他一旦笑起來,那過分壓低的濃眉和總是噙著不愉快神情的眼睛也全都為之一變,他成了一位快樂明亮的年輕人。

饒星海朝他走去,最後一步時忍不住往前一跳,挨著沈春瀾站定。

曹回正好結束最後一句話:“……我是最公正的講解員。”

沈春瀾對饒星海介紹:“下午技能展示比賽的決賽,他是你們的講解員。話說你們的技能展示到底比的啥?我們以前讀書的時候沒有這個項目。”

饒星海老實回答:“我也不知道。”

“反應能力,分析能力,分辨能力……”曹回叨叨,“總之就是這些東西了。”

太虛了,沈春瀾聳聳肩。曹回與他倆告彆後,饒星海立刻高高興興地跟沈春瀾說起自己完成作業的事情。在昨天的技能展示預賽上,他的確當著眾人的麵釋放了黃金蟒。

他等到了沈春瀾的誇獎。沈春瀾看了看時間,現在讓饒星海去參加精神體的競技比賽應該也不行了,方才他看到陽得意和陽雲也正在為精神體的800米跑做準備。這是精神體競技比賽的最後一項,而這個比賽明確規定,禁止爬行類動物參賽。

“我們可以進行下一次訓導。”饒星海主動說,“明天?”

但明天不行,沈春瀾和係主任要帶屈舞去教務處開會。饒星有些發愣:“因為屈舞貼傳單?”

沈春瀾點點頭。他不大願意和饒星海討論這件事,這兩天一想到這場莫名其妙的處分聽證會,他就感覺頭疼,牙疼,還打著夾板的手臂也同樣隱隱作痛。

兩人到屈舞的奶茶鋪裡找屈舞。屈舞這兒的生意漸漸變好了許多,沈春瀾看到他今天的新造型,頓時一愣:“你打扮啦?”

屈舞見到沈春瀾,臉上掩飾不住的心虛:“沈老師你隨便坐,隨便坐。”

但小小的鋪子裡已經擠滿了人,沒有讓沈春瀾和饒星海安置屁股的地方了。

屈舞今天的造型和之前大不一樣。他早上五點多就起床了,先稀裡嘩啦洗了個頭,然後把陽得意從床上挖起來,讓他幫自己吹頭發做造型。陽得意什麼工具都有,且見屈舞主動要求做造型,睡意和起床氣一掃而光,恨不能把自己的所有本事都用在屈舞這張臉和頭發上。

屈舞的頭發並不長,他總是習慣花十塊錢在學校商業街的理發鋪子裡削頭發——陽得意認為那根本不能算理發。剛長出來的新頭發硬硬地支棱著,讓他腦袋看起來有點兒大。陽得意的負離子吹風機一通狂吹,定型啫喱一通狂噴,屈舞的頭發終於服帖了,被梳子撓了幾把,是一個蓬鬆清爽的造型。

陽得意對自己的作品十分滿意,隨後掏出各式化妝工具,要給屈舞打扮。

“我盼望這一天已經盼望很久了。”陽得意目光炯炯,“饒星海不肯讓我幫他打扮,班長我已經打扮過了,就剩你了屈舞。你想整個什麼妝?我是十八個酒吧都認證過的魔妝師,信我。”

屈舞不屈服:吹頭發可以,化妝他是不願意的:“我要在奶茶店裡乾活,還要搬搬抬抬,容易出汗,不化了好不好?”

最後陽得意給他整乾淨眉上雜毛,還把自己的金色細框平光眼鏡戴在他臉上。

宿舍裡剛起的饒星海和周是非目瞪口呆。

陽得意很得意:“我手藝可以吧?”

周是非:“……好像,好像一個老實的斯文敗類。”

屈舞:“???”

陽得意不允許他破壞自己的造型,屈舞對外表也實在不太在意,奶茶鋪子裡便多了一個氣質古怪的斯文敗類。但讓他驚奇的是,這副斯文敗類的造型果然更能招徠客人,連對麵的RS咖啡館的侍應生也不斷探頭探腦,盯著屈舞瞧個不停。

但是見到沈春瀾,屈舞還是覺得不好意思:“陽得意幫我弄的。”

沈春瀾很驚喜:“好看啊!”

饒星海拿著兩杯奶茶招呼沈春瀾,抬頭卻看到屈舞對自己擠眉弄眼。他把奶茶交給沈春瀾,慢吞吞挪到屈舞身邊:“什麼事?我時間寶貴。”

屈舞在宿舍裡基本沒有秘密。早上打仗一樣整理儀容的時候他已經告訴舍友,是RS咖啡館的薄老板讓他多注意自己外型的。

他已經決定到RS咖啡館做兼職,而RS的所有侍應生全都整潔漂亮,屈舞為了時薪180的打工,決定開始自我改造。

“你彆告訴老師。”他低聲叮囑饒星海,“能瞞多久是多久。”

饒星海點頭,他盯著屈舞的那副眼鏡看:“你覺得我適合戴眼鏡嗎?”

“不適合。”屈舞回答,“大哥,你適合紋身,從屁股到脖子,一大片那種,特帶勁。”

饒星海:“嗯……”

屈舞:“陽得意說的。”

饒星海瞥他一眼:“是不是薄老板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啊?”

屈舞:“時薪180!我做一天,仨小時,回來就能請你們下館子吃水煮魚了。”

饒星海:“我覺得那個狼人不安好心。萬一他要你穿女裝接待客人呢?陽得意說過好幾次,他覺得那老板看上去很像變態。”

“那他就真變態了。”屈舞立刻說,“我肯定不乾。我會先揍他一頓,拿了工錢再走。”

饒星海:“時薪380。”

屈舞:“……有沒有,就是,不那麼女裝的女裝?”

沈春瀾看著倆人一直貼著耳朵嘀咕,旁邊幾桌的姑娘滿臉向往,舉起手機拍個沒完。“是不是一對呀?”有人問。

沈春瀾吸溜一口珍珠,慢吞吞地嚼,慢吞吞在心裡回答:不是。

天竺鼠又竄了出來,坐在一盆綠植的蔭影之中,把兩顆榛子在麵前擺來擺去。

看到饒星海走回來,大屁股鼠忽然興奮得蹦起,左右兩爪各舉一個榛子,開始衝他扭屁股跳起舞來。

饒星海:“……秧歌?”

沈春瀾不否認了:“對。”

榛子並不比花球好拿,天竺鼠跳了一會兒,轉身衝饒星海抖屁股的時候榛子從小爪子裡掉了下來。饒星海笑得前仰後合,隨手在長壽花上掐了兩串小花塞在他手裡。

失落的天竺鼠又有了起舞的勇氣,愈發賣力地蹬腿擺手,動作當然仍舊毫無節奏,但勝在足夠認真,雖然跳得一塌糊塗,也能博得饒星海兩根食指拍出的掌聲。

天竺鼠跳完一段,抬頭盯著饒星海。見饒星海不解,它立刻轉身背對饒星海趴在桌上,開始扭動圓胖的小身軀蜿蜒前行。爬了一段,它起身回頭,結果饒星海仍舊一臉茫然。

大屁股鼠急得亂蹦,揮動手裡的兩支花,又趴在桌上一蹭一蹭地往前挪,毛絨絨的胖屁股高高撅起。饒星海覺得有趣,用奶茶吸管懟了一下。

天竺鼠往前一竄,想回頭揉屁股但無奈爪子太短。沈春瀾把它抓在手掌裡幫它揉:“它是想問你,你的那倆蛇呢?”

饒星海恍然大悟:“哦,那我放出來?”

沈春瀾:“彆,我忙死了,彆再跟我增加工作量。”

饒星海乖乖把自己那杯奶茶也放在他麵前,然後衝天竺鼠攤開了掌心。天竺鼠抱著沈春瀾的拇指依依不舍,但饒星海勾兩下手指之後,它開始往饒星海的掌心爬去。

周圍全是嘈雜的談笑聲。饒星海撫摸著天竺鼠的小耳朵和脊背,略略衝沈春瀾側了側頭。他看見沈春瀾盯著斜對麵的RS咖啡館,薄老板正在咖啡館的棚子麵前接受學校記者的采訪,滿麵春風,英俊瀟灑。

沈春瀾鼻梁高挺,側臉的線條如雕塑一般流暢完美,饒星海的目光逡巡過他的鼻梁,滑落至嘴唇,又沿著下巴的線條一路鑽進掩藏在領口的脖子裡。

“奶茶好喝嗎?”他開口問沈春瀾,發覺自己聲音有點兒啞,天竺鼠在他手掌裡抬起頭,小牙齒叼著指頭輕輕地磨。

沈春瀾:“嗯。”

他目光仍停在薄老板身上,饒星海不得不再想彆的話題:“下午我的比賽你會去看嗎?”

沈春瀾的眼神死死黏在狼人老板身上,隨口回答:“會啊,你和唐楹、喬芳酒、王文思不是都進了決賽嗎?”

饒星海想了想又說:“我遇到了一個很好的老師,他教了我倍化精神體的方法。”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