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第 80 章(2 / 2)

草原的經濟結構其實是非常脆弱的,很多時候,抗風險能力甚至比不上普通的農戶。草原上的風雪,會傳染給牛羊的口蹄疫,還有風沙,蝗災,乾旱之類的,都會造成大片的牲畜死亡,這些對於牧民來說,就是可怕的災難。現在麻煩的地方在於,跟著阿史那賀魯前往中原的都是親近王庭的精銳,也就是說,他們都是各個部族的中堅,失去了他們的保護,那些部族就暴露在了草原上其他實力尚存的部族眼中,在他們那裡幾乎沒有多少還手之力。

阿史那賀魯倒是想要趁機吞並幾個部族,但是,如果他隻是普通的部族首領的話,這種事情自然是當仁不讓,偏偏他立了王帳,建了王庭,那麼,最基本的公平就得保證,因此,他起碼也得確保這些失去了大量精銳的部族能夠存活下去,即便不得不付出一些草場的代價。

可問題是,他自個損失也很慘重,如今的實力自保都未必能來得及,何況是給其他部族施以援手。要不是他姓阿史那,以及在草原上,血統論其實比中原還要嚴重得多,他這會兒都要直接被人取而代之了。饒是如此,草原上姓阿史那的人還有不少,他們一個個也都不是什麼省油的燈,要不是聽說了唐軍已經在集結的消息,生怕自個前頭剛剛乾掉了阿史那賀魯,後腳就被大唐給乾掉,這會兒阿史那賀魯就已經倒黴了。

大唐如今也在抓緊時間,冬天的時候,草原上的氣候可比北方還要惡劣,倒不僅僅是寒冷,而是風雪會讓人迷失方向。而在寒冷的冬天,如果在草原上迷失了方向,對於軍隊來說,也是死路一條,所以,按照朝廷的部屬,必須要在第一場大雪下來之前,深入草原,直搗王庭,將阿史那賀魯俘虜,帶回長安太廟獻俘,以彰顯大唐的武功。

若是錯過了這次機會,就隻能等到來年了。之所以中原王朝對付草原上的民族一直很難真正取得主動權就是因為這個,比起有著自個的城池作為基本盤的中原王朝,草原民族的機動性實在是太強了,他們隨時可以跑路,一旦跑了,隔個一段時間,說不定他們就能卷土重來!

房遺愛這會兒就在程知節賬下,程知節對他也很照顧,畢竟是故人之子,老實說,比起房遺直,程知節其實更欣賞房遺愛一些。彆的不說,房遺愛腦子其實很活泛,不像是房遺直,這家夥其實是個有些古板甚至是刻板的性子,他作為梁國公的繼承人,其實按照他的出身,也該早早入仕為官,但是,當初房遺愛能夠以駙馬都尉的身份,連續幾次,都能占據一個肥缺,而房遺直呢,卻是沒撈到過這樣的好處,由此可見,在李世民那裡,房遺直雖說不至於是爛泥糊不上牆,卻也絕對算不上什麼俊傑。

程知節在外頭的名聲素來就屬於那種魯莽粗疏的類型,這是他的保護色,這麼多年來,開國功臣中獲罪的不少,像是尉遲恭,當年也算是為李世民立下了汗馬功勞,彆的不說,李建成和李元吉其實都是他親手殺的,另外,威逼李淵的時候,尉遲恭也在現場,因此,貞觀年間,尉遲恭卻一直表現得非常低調,後來更是借口自己學道煉丹,自個在家裡折騰,根本連自個的府邸都不出,以至於如今朝堂上幾乎就將尉遲恭給忘得乾乾淨淨。而程知節呢,玄武門的事情,他幾乎就沒參與,但是這並沒有影響李世民對他的信重,一直到李治登基,程知節某種意義上,比李績更得李治的信任,因為大家都覺得這貨是個粗人,沒那麼多精細的心思,因此,根本不覺得他可能會威脅到王權。

而房遺愛呢,這家夥某些地方跟程知節也有些相似,小錯不斷,大錯不犯,以前的時候還是個愣頭青,程知節一度覺得這貨會倒黴。但是,後來簡直跟開竅了一般,在關鍵的時候抱對了大腿,之後隻要不犯軸,以後前程都不會差。

程知節這邊,兒子倒是不少,但是真正還算是有出息的其實也就是程懷亮,程知節年紀大了,他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個精力的衰退,他如今打仗還打得動,但是再過幾年,他就算是想要再披掛上陣也不能了,不說是體力,隻怕腦力都跟不上。他再也無法庇護自個的子孫,所以,他需要給兒子結下一點善緣,日後若是有什麼問題,兒子可以跟對方守望相助。

程知節選來選去,發現最靠譜的還是房遺愛,這小子如今有了孩子,人也穩重起來,以後就算是為了自個兒子,也不會去摻和那些要命的事情了。當年杜荷之所以倒黴,無非就是因為他還沒有孩子,沒有多少牽掛,然後就將自個的身家性命寄托在了明明其實沒有太多勝算的李承乾身上,要是他有了兒子,你看他還敢不敢這麼莽撞!彆的不說,就算是投靠李承乾,也不會將一家子的身家性命都搭上。李世民或者不會殺自個的親女兒,但是一個外孫,李世民的屠刀還是足夠鋒利的。就算是李世民不殺,但是一個罪臣之後的名頭,日後也沒有任何前途可言了。

所以,哪怕知道房遺愛這貨就是來混軍功的,將來不會繼續從軍,但是起碼這小子看得清,知道這個世界上,軍功的重要性。他如今身上最大的汙點就是當年跟高陽公主一起與房遺直爭奪爵位,而若是有了軍功,稍微運作一下,他就也能封一個爵位,如此,以前的汙點就能抹掉大半,他也不用繼續憑借著高陽公主的麵子,就能在朝堂上立足!朝堂上那些官員,不怕你有黑曆史,真要是都選什麼道德完人做官,那隻怕朝堂上就留不下幾個人了,關鍵問題是你得有用,哪怕你隻會拍馬屁呢,皇帝也是需要幾個能拍馬屁的禦用文人的。

房遺愛臉皮厚,拉的下臉,豁得出去,這樣的人,在朝堂上混上幾年就能出人頭地,他欠缺的不過就是一個不錯的軍功作為敲門磚而已。程知節自己已經貴為盧國公,再立下什麼功勞,最多也就是多加幾戶食邑,蔭封幾個子孫而已,其實無傷大雅,而若是能給老程家拉攏一個得力的盟友,那麼,日後有什麼事情的時候,起碼有個能夠施以援手的人。

因此,程知節對房遺愛那真叫一個不吝指點,恨不得手把手地告訴他,怎麼樣才能混上足以封爵的軍功,用程知節的話來說,他當初也就是個縣尉之子,壓根沒學過什麼兵法之類的,跟著自個老子也就是學了幾手馬槊功夫,他能混到今天,一方麵是立場堅定,總能找準合適的投靠對象,一方麵就是他運氣好,總能夠抓住機會。

“賢侄啊,俺老程呢,這輩子就是這樣,三分是本事,還有七分,主要就是運氣!”程知節蒲扇大的手拍得房遺愛臉都苦了起來,“你小子呢,一看就是個有運道的,你好好聽我的,說不定你就能擒拿到那個什麼阿史那賀魯了!對了,你認識那貨是誰的吧?”

房遺愛訕訕地說道:“侄兒不敢奢望這等大功,隻要能作為先鋒,率先攻入王庭,侄兒就滿足了!”

程知節又是哈哈一笑:“賢侄儘管放心,隻要俺老程趕到,定然教你做這個先鋒!”

房遺愛為了自家的未來也算得上是在殫精竭慮了,高陽公主卻是在長安日夜擔憂。剛開始人走的時候,高陽公主還能當做是他就是準備走個過場,糊弄個軍功回來,但是等到之後跟房遺愛通了幾次信之後,高陽公主就有些不放心了,多年夫妻,就算是一開始有些磕磕巴巴,時間長了之後,大家也有了足夠的了解和默契,隻聽房遺愛身邊的隨從說的幾句話,高陽公主就知道,房遺愛這次抱著的決心。高陽公主頓時就擔心起來,隻是她總不能跑過去跟房遺愛說,我是公主,你隻管吃我的軟飯就行!事實上,這些公主除非是自個養麵首,在她們心裡,其實麵首就跟男人的小妾一樣,隻需要長得好,能討自己歡心就行,但是對丈夫,但凡是有點感情的,都不會希望丈夫是什麼隻知道混吃等死的窩囊廢。

京中之所以不少公主跟駙馬關係不睦,其實也是因為駙馬不合她們的心意。她們作為公主,自然希望自個的丈夫就算不是什麼英雄豪傑,怎麼著也該是個翩翩公子,總得有些閃光之處。但是呢,這些駙馬原本就是一幫二代甚至是N代了,富貴了這麼多年,一般也是長於婦人之手,就算原本還有幾分聰明,但是從小嬌生慣養,家族也不強求他們一定要讀書習武,尋一個前程,因此,這些駙馬多半其實都比較平庸,這難免叫這些公主覺得不滿,自己金枝玉葉,嫁什麼人不行,結果搞到最後,選的居然是這樣的貨色。心氣不平之下,這些公主會作出什麼樣的事情都可以理解了。

高陽公主一直以來跟房遺愛關係不錯,她之前要謀奪梁國公的爵位,一方麵是覺得自己委屈,堂堂最受寵的公主之一,最後嫁的就是個不能襲爵的次子,叫高陽公主很難心平氣和,另一方麵也是為房遺愛委屈,就因為是次子,就啥也撈不著,所以,她才頭腦發熱,乾出那樣的事情來。之後卻是害得房遺愛連原本的差事也丟了,高陽公主雖說看著是個飛揚跋扈的性子,其實心裡頭還是有些心虛的,隻不過驕傲慣了的她從來不會表現出來而已。

原本高陽公主都覺得房遺愛就這樣做一個富家翁她也能心滿意足了,結果房遺愛居然是個心氣高的,想要靠著自己出人頭地,高陽公主一邊覺得憂心,一邊又覺得驕傲。

高陽公主不是什麼喜歡佛道的性子,以前去什麼道觀寺廟,其實都是去玩的,對於什麼神佛一流並沒有多少虔誠,無非就是順帶拜一拜而已。如今丈夫人在草原,高陽公主也不能免俗,更是大手筆地給長安的那些道觀佛寺都添了香油錢,祈求神佛保佑房遺愛能夠平安歸來。

如今和離在家的新城公主也被她拉過去好幾次,還說什麼順便幫新城公主求一求姻緣。新城公主對此不感興趣,她如今對於什麼姻緣並不感興趣,一個人的愛其實是有限的,新城公主的愛已經給了長孫詮,在短時間內,新城公主沒有足夠的力氣再去愛一個人了。何況,所謂一嫁隨父母,再嫁由自身。新城公主若是不想,其實李治那邊也不會強求。起碼如今朝堂上也不存在需要李治用新城公主的婚姻去拉攏的人,他就算是再給新城公主賜婚,初衷隻怕也是為了新城公主好。

新城公主如今見識得多了,她的世界不再隻是兄長還有家庭,她覺得自己應該更多地為自己而活。因此,在高陽公主說什麼要為新城公主求姻緣之後,新城公主就對什麼道觀佛寺敬謝不敏了!其實不僅是高陽公主,其他那些公主甚至是李治也會旁敲側擊她的想法,很多都覺得她應該再嫁。這讓新城公主非常心累,難不成作為女人,哪怕是公主,除了嫁人之外,就沒彆的出路了嗎?

新城公主擔心在自個府上也能遇到上門催婚的,思來想去,發現隻有在李悅這裡,沒人會問她再嫁想要選個什麼樣的人,因此,新城公主乾脆就跑李悅這邊來了。

李悅還在為了嶺南的開發做計劃,雖說人還沒到,但是大致的計劃得先做一下,他從李治那裡弄到了嶺南的輿圖,自個在王府搞了個沙盤,然後就看著沙盤琢磨什麼地方適合乾什麼,然後做上標記。

新城公主到的時候,李悅還在那裡擺弄那個有些簡陋的沙盤,新城公主倒也沒有吃驚,實際上,沙盤這個東西很早就有了,據說漢朝的時候,就用米粒做成沙盤做軍事推演,不過沙盤這東西攜帶不容易,而且,這年頭的測繪技術也很一般,能夠在沙盤上做的記號,其實在地圖上也能做,這年頭軍方也沒有用沙盤推演的習慣,所以,這玩意並不多見。新城公主之所以不吃驚卻是因為沙盤這玩意其實在另一方麵用得很多,也就是建築方麵,唐朝這會兒要建造什麼宮殿之類的,很多時候就會先做出一個模型什麼的出來,樣子就跟沙盤有些類似,當初李治給新城公主修建公主府的時候,她就見過,如今無非就是將閩地化作了沙盤而已,因此,她並不以為怪,而是湊了過來,看著李悅做的那些記號,再翻一番李悅做的簡單的計劃,忽然歎了口氣。

“姐姐為何歎氣?”李悅問道。

新城公主歎道:“可惜我不是男兒身,要不然也想要跟著你一塊出去看看,這長安雖好,終究叫人不自在!”

李悅想了想,說道:“如今暫且算了,等到弟弟在嶺南那邊立足穩當了,到時候請姐姐來閩地遊玩,姐姐意下如何?”

新城公主聽得眼睛一亮,繼而又黯然起來:“隻怕到時候皇兄未必同意!”

李悅輕笑一聲,壓低了聲音,說道:“大唐律裡麵說皇子藩王什麼的無詔不能離開封地,在京的無詔也不能離京,但是那說的是皇子藩王,可沒說公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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