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陷害一個太子就是這麼簡單,幾個寫著李治和武後生辰八字的人偶,另外呢,再有一些犯禁的□□,差不多就能斷定太子要謀反了。人偶也就罷了,這玩意到底有沒有用,一直沒人說得清楚,不過對於皇帝來說,有沒有用是一回事,你有沒有存了這個心,又是另外一回事。
在很多時候,皇帝是一種無情的生物,李治也是如此,李賢連自己宮裡都搞不定,不管是他有心謀反被揭穿,還是他直接被人坑了,總之都是他不夠聰明成熟。李治若是年輕力壯的時候,自然不會在意這個,但是李治自覺自己時日無多,那麼,他不能讓未來的皇帝跟生母之間有著難以調和的矛盾,這會極大的造成內耗。
比起一個不成熟的太子,有一個手腕成熟的攝政太後並不是什麼壞的選擇。就像是當年的劉邦,他難道對呂後母子真的有什麼感情嗎?或者說,他難道不知道,劉盈是個什麼性格?劉盈年幼,當政的自然是呂後,以呂後的性格,自己的寵姬戚夫人又能有什麼好下場?但是還是那句話,他那個時候已經不年輕了,除非他肯冒著呂家一係的功臣全部跳反的風險,否則的話,劉盈這個皇位是坐定了。總之,為了江山穩固,劉邦他就算是再寵愛戚夫人,喜歡劉如意,在意識到功臣們認的都是劉盈的時候,也隻能繼續讓劉盈做太子。但凡劉邦再活十年,情況都會不一樣。當然,也是戚夫人太蠢,戚夫人但凡有呂後一半的政治智慧,劉邦才有可能冒這個風險。
李治也是一樣,武後幾個兒子,就算是武後攝政當權,肉也是爛在鍋裡,不會落到其他人手上。事實上在曆史上也是一樣,武後做了皇帝之後,哪怕一再打壓親兒子,將娘家侄子捧起來,最後還不是依舊還政給了兒子,武周還是變成了李唐?
如今大唐這個攤子鋪得很大,李賢若是還有十年八年的時間鍛煉,那麼,李治倒是能夠容忍他現在的不成熟,偏偏李賢沒有這個時間了,他還又不識時務,不知道忍耐的道理,那麼,李治還能如何呢?
因此,在武後表示李賢謀逆,當廢去太子之位的時候,李治隻是長歎一聲,然後便默許了下來。
“阿武,你準備讓賢兒去哪裡?”李賢被廢,暫時幽禁了起來,之後就是如同當年李承乾的舊事一般,選個偏遠的地方流放出去,李治猶豫了一番,還是問道。
武後跟李治也沒多少需要遮遮掩掩的地方,因此,武後便說道:“益州這些年愈發富庶起來,便讓他去益州附近做個富家翁便是!”
李治聽武後這般說,先是點了點頭,又是搖了搖頭,武後見狀,難免心中生出了一些猜忌之心,便問道:“那聖人的意思是?”
李治歎道:“前些年的時候,賢兒便是一心想要分封出去,早知如此,還不如當初將他分封在外呢!”
武後卻是心裡想道,他才做了多久的太子,手裡頭尚且沒什麼實權,就生出了反骨,真要是分封出去,手裡頭有錢有人,被人一攛掇,還不直接舉兵造反啊!他在自個眼皮子底下,隨便也就能構陷了,但是若是遠在外麵,那麼可就沒這麼便利了,尤其當年李賢選的是天南,那裡占著地利之便,回頭想要鎮壓都不容易,所以,還是如今這樣最好。不過,當著李治的麵,武後自然不能這麼說,隻是說道:“此一時彼一時,如今他犯下這般錯誤,總該反省幾年,叫他知道錯了,才好緩緩圖之!”
李治聽武後這般說,也隻當武後說的是真話,他歎了口氣,看著武後,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咱們就這幾個兒子,弘兒不在了,其他孩子,朕總是希望他們能好好的!”
武後擠出一個笑來,說道:“我也是做娘的人了,自然也是希望他們好的!”前提是他們老實聽話才行,要不然,一個個腦後都生了反骨,隻知道跟自己作對,這種兒子,還不如生個胎盤呢!
武後是個掌控欲很強的人,李治對此心知肚明,如今看起來,兩個小兒子卻是沒什麼脾氣的,不過,如今可不能隨便再冊封太子了,先看兩年再說,免得他們又被那些世家利用了來跟皇後對著乾,回頭皇後再起了殺機,那自己可沒那麼多兒子消耗了!如今隻看哪個兒子更能忍吧!
李治跟武後算是達成了一致,因此,即便朝堂上一大群人給李賢喊冤,但是武後毫不心慈手軟,強勢地將那些之前跟著李賢,或者說攛掇李賢跟自己爭權的那些大臣殺的殺,流放的流放,反正大唐如今邊境缺人得很,流放多少都不嫌多,騰出來的位置正好提拔那些寒門出身的官員,如今科舉兩三年一次,在科舉製度變得更加完善之後,寒門出身的士子愈發多了起來,不像是以前,幾乎都被那些世家大族壟斷了,所以也不怕什麼官不聊生了,不聽話就換人唄,總有肯聽話的。
李賢也沒想到自己輸得這麼快,他在流放之前,李治去見了一次他,出於對這個兒子的憐憫,李治稍微說了一下自己的考量,李賢在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落得如今這個地步之後,簡直是目瞪口呆,或者說是心灰意冷。原來,自己之所以倒黴,就是因為自己太“能乾”?事實上,若是自己就在東宮做個泥塑木偶,太子的位置反而會穩穩當當?
李賢自覺自己知道了一些原委,但是事已至此,他已經沒有彆的路可走了,隻得老老實實踏上了流放巴州的道路。
而泉州這邊,剛剛返回的李悅也得到了消息。他之前去了一趟呂宋,恩,這裡已經不叫呂宋了,而是叫明州,如今還沒有完全拿下,隻是新建好了港口,派遣了駐軍,又送了一部分移民過去再那裡屯田,接下來,明州那邊會陸續興建幾個港口,以這些港口為基地,逐漸往內陸進行開發。等到真正將整個明州拿下之後,才會按照琉球那邊的製度,在這裡設立郡縣,弄出一套完整的行政班子來。
這些都不是三兩年能完成的事情,也虧得島上如今還沒有形成真正的政權,要不然的話,還要更加麻煩一些。不過,明州島上好東西其實不少,光是各種成材的硬木就有一大批,這些都是好東西,另外,這裡的氣候也很適合種植各種經濟作物,可惜的是,後世什麼可可樹,橡膠樹之類的如今還都在美洲不知道什麼地方,要不然的話,光是這些就能掙上一大筆了!這麼一想,美洲真的算得上是天選之地,各種高產的作物,還有各種經濟價值極高的作物原產地都是那裡,但是以如今的航海技術,想要發現那裡,還是需要一段時間進步的。
不管怎麼說,明州這塊好地方如今算是落到李悅嘴裡了,隻需要慢慢消化就行,所以,李悅在確定了方針之後,就直接將已經跟那些土著打過幾次仗,也跟著處理過一些事務的明珠帶了回來。明珠一開始的時候是沒吃什麼虧,但是那些土著又不是真的傻瓜,所以,他們借用叢林裡的一些有毒的植物甚至是蛇蟲的毒素,將其塗抹在武器上,也給明珠的手下帶來了不少死傷,明珠自個都差點沒被有毒的吹箭射中,而為她擋箭的親衛卻是因為那一支吹箭藥石無救。
明珠因此成熟了不少,她終於不覺得自己是天選之女,想要什麼都能成功了,她帶了一千個人出來,最後能夠全身而退的隻有六百多人,死了近二百,還有一百多受了傷,這裡頭還有過半因為殘疾或者是中毒不得不退役。明珠什麼時候見過這麼多的生死,她終究還是個小女孩,很難承擔得起這麼多人的死亡,這讓她壓力很大。對此,李悅也沒太好的辦法,所謂一將功成萬骨枯,很多事情,也隻有讓她自個想通。
明珠的變化讓李悅和楊瑤都很心疼,因此,等到太平公主的信寄了過來之後,他們也沒拆看,就給了明珠,畢竟,如果有個同齡人跟她交流一下,對於明珠來說,不是什麼壞事。結果李悅自個看到洛陽來的消息之後,就有些後悔起來。太平的信裡頭肯定也是李賢被廢的事情,估計太平自個也是一肚子的負麵情緒,兩個人的負麵情緒相加,也不知道明珠會如何。
沒想到的是,明珠在看過太平的信之後,居然恢複過來了,或者說,明珠的心態其實遠比李悅想象中要好得多,怎麼說呢,李悅終究還存在著後世的道德觀念,對於生命非常敬畏,而明珠一出生就是天之嬌女,高高在上,事實上,她對人命並沒有李悅想象中那麼看重,身邊的人死去她的確也會傷懷,但是,也僅此而已,因為在她看來,這些人的生命本身就屬於她,她隻是不能接受自己的不完美,或者說是自己的不夠強大。而如今在看到李賢一個太子也栽了之後,她頓時發現,自己比李賢強多了,當下就緩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