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十一下。
就七個字,稀疏平常的像是在跟熟人聊天。
卻在此時此刻把喬卿久從無邊際的酸澀之中打撈出來。
你看啊媽,僅見過三次的陌生人,都能容得下,都肯收留我,都肯等等我。
你是我親生母親,為什麼能這樣對我?
喬卿久以為自己會哭,指腹觸到乾燥的眼瞼的時候,方發現自己沒有。
失望源自於期望,在漫長的消磨裡,喬卿久習慣了不在期盼母親些什麼,以至於事到臨頭時候接受的很迅速。
當年正在執勤的喬封英雄救美了時年十八歲的周音。
周音年少,瘋狂迷戀上了大他十歲的喬封,不管不顧的登堂入室,喬封沒有感情經驗,壓根招架不住周音這種熱烈的攻勢。
隔年春,周音生下喬卿久。
喬封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把周音當孩子寵了十六年,寵到了他生命的最後一刻。
但事實證明了,不是所有人都配為人父母。
周音無疑是各中典範,她被慣的像個孩子,渴望被寵溺,無法擔當一個母親的職責。
周音在喬封逝世後發瘋了一會兒,緊接著飛速投入下一段愛戀裡,再下一段。
直到現在覺得自己找到了真愛,而喬卿久是個累贅,她必須甩掉。
出租車朝著西四胡同駛去,喬卿久托腮看著窗外後移的景致。
她想了許多事情。
父親是緝毒警|察,常常出任務不在家中,這個職業危險,說是在懸崖峭壁上走鋼絲並不為過。
周音覺得喬封是不愛他了,才會不顧自己生命,拋下她。
實際上喬封什麼都想到了,他了解妻子,甚至能判斷出,如果自己不幸殉職,周音不會照顧好女兒。
喬卿久想象不到父親托孤時候的端著什麼表情,是苦笑、抑或無奈。
就好像在母親跟她開口,講生日願望是希望她搬走之前,喬卿久也沒想過,自己原來是這樣多餘。
住了十幾年的地方夾在西四胡同跟舞蹈附中中間,出租車開過去的時候,喬卿久看向那個被歲月蒙上舊跡的花園小區,視線不停的轉向,直到車子拐角,花園小區徹底消失。
玻璃窗映出她沒有
表情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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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四胡同八號的祖宅近年翻修過,除了外部牆體保持著原狀,內裡相當現代化。
外層是防盜門,內院加高了不少,另有一道指紋鎖門,開門後是敞亮的四合院,左側靠牆處挖了方方正正的水潭,兩條錦鯉在其中遊弋甩尾;右側栽了兩株石榴樹,已然到了結果實的年齡,鮮豔的石榴花含苞待放。
斜左側的房簷上方延伸出來塊透明的玻璃板,板下覆著張躺椅,蕭恕腳踏橫欄,懶散的躺著玩手機。
原本是三進三出的院子,蕭馳覺得自家進進出出還得過那麼多門,麻煩死了。
所以拆了一道打通,撇開客廳、廚房、衛生間之類的功能性用地。
西四胡同八號,占地七百平,共有十一間能住人的屋子,門正對客廳,兩側是臥室,各五間。
坐北朝南那麵是蕭馳跟蕭如心的曾經的起居室,還有下一間被蕭如心改成了書房,雖然都沒人住,可那三間是板上釘釘不能動的。剩下的屋子麵積很小,十六七平的樣子,怎麼都不好在有大房間的情況下,讓喬卿久住進去。
因此選擇隻有和蕭恕同側的房間可以安排,比鄰蕭恕臥室的那間屋子最大,蕭恕大方的選了那間給喬卿久。
倒不是蕭恕對喬卿久有什麼心思,用蔣聖跟馮洲龍的話說,“我恕哥這種性冷的人,白瞎了臉,體會不到人間極樂。”
蕭恕在淩晨五點的肯德基裡遇見了埋頭寫著卷子的喬卿久,見到了哪個想把她推出門外的母親。
這姑娘明明不願意,卻必須接受自己被掃地出門的事實,難受的渾身發冷,還要麵上端笑。
挺招人心疼的,如果蕭如心還在,估計會同情心泛濫成災,為喬卿久不忿、難過上好幾天。
本來人家活的就夠特麼不順心如意的了,蕭恕自詡不是個好人,但起碼是個人。
衝著那兩顆檸檬糖,他都不想給人家添堵。
蕭恕覺得自己隻是動了惻隱之心。
蔣聖新泡的姐姐業務能力相當不錯,大清早,八點不到,就有設計人員上門測量規劃,辦事利落,十分對得起高昂價格。
就是如果問題能少一些就好了。
“監工”蕭大少爺一早上分彆被問到。
“請問是男性
還是女性入住、什麼年齡段、喜好風格如何、總體顏色要求、房間習慣布局……”
你以為就這些嗎?顯然不可能,這家裝潢設計工作室簡直巨細無遺。
“花粉過敏嗎?平時喜歡坐飄窗嗎?夜視能力幾多?對光亮敏感嗎?”
非常不幸,這些問題裡,除了最開始的兩個,蕭恕統統答不上來。
但沒關係,這年頭,花錢的就是大爺,顧客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