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江文學城獨家發表
——————
蕭恕錯愕地抬眼看過去,入目先是雙粉嫩的拖鞋,再是白皙修長的腿。
喬卿久人站在門口,手裡端著個空盤子。
她穿了件吊帶綢麵睡裙,裙子不長,卡在大腿中間,露出細長直的腿。
腦袋上頂著乾發帽,端著副剛洗過澡的模樣。
黑眸流轉,神色微訝,粉唇微微開合,沒發出聲音。
顯然也是沒想過會蕭恕坐在自己門口的。
蕭恕眼裡閃過絲轉瞬即逝的光,然後陡然平靜下來,神色淡然的仰頭對上喬卿久的臉。
喬卿久並不避諱他的視線,也光明正大的看過去。
視線膠著。
八號院坐落在西四胡同最中心,深夜安靜的出奇。
完全隔絕了現代社會的汽車轟鳴,隻有昆蟲在草垛裡,模糊不清的發出細弱聲響,飛蛾撲撞在院外路燈上,直挺挺的落下來。
方塘裡錦鯉浮在水麵,吐出連串的泡泡,呼吸完畢又心滿意足的甩著尾,鑽進荷葉底下。
泛起漣漪的水麵漸漸恢複了平靜,又一次把月亮攬到自己懷裡抱好。
喬卿久的睡裙貼身,勾勒出屬於少女的姣好弧線,V字領,細吊帶卡在白皙平直的肩頭,鎖骨凹凸有致。
這樣的身材配上那張清純無辜的臉,看的蕭恕眼皮一跳。
他稍稍收回眼神,拇指在食指上半指節至關節處來回摩挲著。
漫不經心,更沒有半分開口準備解釋他為什麼會坐在人家門口的意思。
沉默了兩分鐘後,喬卿久彎唇角先行開口,語氣平和的問候,“你今天回來的好早啊。”
“嗯。”蕭恕挑眉,眼尾上挑,懶懶散散的往旁邊的柱子上靠了半寸。
不鹹不淡地問,“餓了?”
交流的驢唇不對馬嘴。
喬卿久勉為其難的接上線,認為蕭恕是看到自己手裡盤子才好心問了這樣一嘴。
“原來是。”喬卿久輕聲答,托著盤子掂了掂,莞爾說,“現在已經吃好了。”
蕭恕頷首,抬眼看著她,“前兩天我買了挺多吃的,都扔廚房了。”
“我看到了。”喬卿久回。
聲音軟糯糯的,大有在寂夜裡跟風聲爭誰更撓人心弦的意味。
可能是蕭恕對數量詞的估算不那麼明確,雙開門的冰箱都被他塞滿了,零食點心更是擺了大半桌。
“然後你一樣也沒吃過。”蕭恕繼續講,聲線低沉。
喬卿久恍惚間從裡麵聽出來那麼點兒。
委屈?難過?不高興?
“……我平時沒有吃零食的習慣。”喬卿久定神,她覺得自己肯定是他娘的學習太用功,學出了幻覺。
“是嗎?”蕭恕似是而非的問,月光清寥寥地落在他身後。
五官分明淩厲,眼神深邃的像是要把麵前人看穿。
喬卿久不想多跟這位哥糾纏,她還得回去寫卷子,沒得空扯犢子。
一不做、二不休,賣乖啟動。
喬卿久聳聳肩,長睫毛輕顫,示弱地講,“我怕胖,不敢吃零食。”
如果這話對著遲辰這種智商不行的鋼鐵直男說,那估計就糊弄過去了。
然而蕭恕不吃她這套。
“嗬。”蕭恕低低的笑了聲,戲謔道,“你零食不敢吃,夜宵倒是跟的上,隨身攜帶糖帶的倒也還挺勤快啊。”
喬卿久單手去攥裙角,腦子裡瞬間又浮現出幾行大字,交織循環。
——“莫生氣,為了小事發脾氣,回頭想來又何必。”
多大點兒事,原諒他。
——“彆人生氣我不氣,氣出病來無人替。”
反正撞見不了幾次,下次出門前我注意還不行嗎?
——“我若氣壞誰如意,而且傷神又費力。”[《莫生氣》]
從前喬卿久一直都覺得不管內心如何,自己最起碼演出了與世無爭的最佳狀態。
隻要是個人,都不可能會再找自己麻煩。
但她不小心忽略了,就在幾天之前的清早。
她已經跟應長樂一起,把蕭恕歸類到了牲口的分類裡麵。
牲口能算人嗎?顯然是不能的。
喬卿久向來覺得對一個人的評價跟判斷,不應該是借由其他人口舌相傳而來的。
沒接觸過,便沒資格去評價,那樣的認知不客觀,完全取決的於最先那個傳話筒的主觀臆斷。
所以無論她聽過蕭恕多少傳聞,喬卿久都覺得未必如此。
她也從沒有打算去深入了解過蕭恕這個人。
可單憑蕭恕給受傷的自己扔來創可貼、為寄住的自己新裝了房間這兩件事去判斷
。
喬卿久覺得蕭恕這人還可以,性格不論,起碼跟扛把子的暴戾不太匹配。
綜上種種真相如何,喬卿久根本不關心。
風平浪靜的住了西四胡同一星期,喬卿久都快忘了那個臥室還住著人。
蕭恕是溫柔可親還是偏執陰鷙,跟她有半毛錢關係嗎?
現在現實為喬卿久證明了,還真他媽的有。
喬卿久現在就想打死蕭恕這個說話不好聽的牲口了。
喬卿久在心裡罵人,她不講話,蕭恕也不講,就隨性的倚靠在柱子上,修長的指尖玩轉著方形打火機。
跟坐著的蕭恕不同,喬卿久站著,保持同個動作一動不動的站久了,血液循環不暢,腿會麻。
喬卿久非常嫻熟的點腳尖鬆動,落下腳尖的時候深呼吸,調整好心態。
她粲然一笑開口,“你沒聽過那句雞湯嗎?”
“哪句?”蕭恕反問。
喬卿久頗為鄭重的講,“沒在深夜吃過飯的人,不足以語人生。”
“我還真的頭次聽。”蕭恕薄唇微抿,劍眉末梢略揚,那雙含情眼裡有星光閃爍,似是在努力憋著笑。
原本冷漠淩厲的臉上多了絲痞壞的氣質。
蕭大少爺平生頭一次跟彆人道歉,沒得到任何回應,正不爽。
於是他跟喬卿久講,“那你半夜吃完領悟出什麼人生道理了?說給哥哥聽聽行嗎?”
“……”喬卿久現在根本不想編造人生領悟。
她特彆想直接把手裡盤子砸蕭恕頭上。
問問蕭恕:你們社會少年,是不是大晚上不睡覺,都犯病?
理智讓喬卿久保持微笑,她微笑的弧度更大,唇側臉頰上梨渦明顯。
“我深夜無眠,想到了句民間俗語,同住一個屋簷下,低頭不見抬頭見。”喬卿久胡編亂造、掐頭去尾的講,“這星期忙的腳不沾地,都沒好好問候。”
她編到這裡時候卡了殼,差點按心聲,把蕭恕大名念了出來。
小幅度吸氣調整後,喬卿久口若懸河,托著盤子繪聲繪色的比劃講,“都沒好好問候哥哥過得怎麼樣,深表愧疚。這不,今天周末了,我正準備出門看看哥哥回家了沒,沒想到心有靈犀,出門就撞上哥哥你正好坐在我門口了。”
“啪、啪、啪。”蕭恕直接給她
鼓掌,抬下巴示意,含笑說,“彆停啊,你繼續。”
“……”喬卿久疑惑的望著蕭恕,她掰扯的難道還不夠嗎?
蕭恕眯起眼睛,“你不是要問候我嗎?我坐這了,你問候吧。”
行,妄圖跟牲口講道理,本來就有悖人倫綱常。
喬卿久服了,她認輸了。
“哥哥你這星期過的怎麼樣啊?”音色清甜,眉目含笑,看不出半分慍色。
除了臉甜嘴甜,一無所有。
蕭恕淡然道,“托你的福,我過得還行。”
喬卿久乖順的點點頭,“那希望哥哥每天都開心,萬事勝意。”
“你呢?”蕭恕承下祝福,又看似非常客氣的寒喧問回來。
“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得過且過。”輪到自己身上,喬卿久敷衍了事。
她心裡惦記著沒做完的數學卷,不想多聊,仰頭打出大大的哈欠。
垂眼時候眼神迷離了不少,一副困倦的樣子,“哥哥我把盤子放廚房,再吹個頭就準備睡覺了,你也早點兒睡吧,早睡早起對身體好的。”
這困意襲來的可是有點兒太快了,剛剛還明亮的圓眼睛,現在都眯的成了條線,也不怕摔倒。
蕭恕麵無表情的看著她演,並且終於配合了一次,“嗯,去睡覺吧。”
“晚安呀哥哥。”喬卿久單手揉揉眼睛,邁步往廚房走。
剛走出幾步,聽見身後傳來低啞磁沉的男聲,“我本來是想問問你,你隨身帶的檸檬糖是在哪裡買的。”
喬卿久的腳步沒停,她沒回頭,風把軟語帶到蕭恕耳邊,“等下我把鏈|接發給你。”
廚房的門開著,水聲稀裡嘩啦。
喬卿久刻意多拖了幾分鐘,等她回屋的時候,蕭恕已經沒再坐在院子裡了。
她拿了浴巾披在肩頭,把長發用手散開攤在浴巾上自然晾乾。
開始入定刷數學卷的最後兩道大題,等喬卿久再抬頭。
牆上掛鐘已經越了個一百八十度。
濕發快乾透了,喬卿久是拿手機準備開個視頻吹頭的時候。
才發現蕭恕發來過消息的。
因為平時多在上課跟練舞,所以手機都是靜音的。
喬卿久懶得經常調整模式,索性就一刀切的常年靜音。
除非有重要的電話要等,否則能不能聯係喬卿
久全憑意念和緣分。
很可惜,蕭恕是沒緣分那類人。
消息來自一個小時以前,主語搭配謂語,簡單明了的四個字。
Shu.:[老子錯了。]
喬卿久不算心大,但的確不至於為了些小事記仇。
那天被蕭恕調戲是真的氣鼓鼓。
奈何忙碌了一星期,早拋諸腦後。
她掐指算了兩次時間線,都不知道蕭恕究竟為什麼道歉。
算命算出他自己今晚犯會病,所以提前道歉?
喬卿久氣尚且不順,乾脆假裝看不見,沒回蕭恕消息。
****
蕭恕攤在電競椅上,捧著手機玩遊戲,每有消息彈出必定切出去看一眼是誰。
連著三次反複下來。
排位掉了七分,蔣聖挨罵一次,三人聊天小群直接被蕭恕屏蔽。
電子競技不圖贏,難道圖消遣嗎?
扯淡,蕭恕隻為了贏。
蕭恕關掉遊戲,把手機提示音效調到最高,自己進浴室洗澡。
直到蕭恕跟手機一齊砸到床上。
住在隔壁、信誓旦旦等下發鏈接過來的那人,都毫無動靜。
蕭恕皺著眉點進去朋友圈,確定自己沒被拉黑,手卻怎麼都發不出一個問號來了。
屋裡留了盞床頭燈,點亮了小半片天花板,蕭恕視線無法聚焦在任何一點。
白天的訓練強度很大,開賽車需要高度精神集中,幾輪下來讓人疲倦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