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串的念頭閃過,顧雲錦突然靈犀一動,抬起頭掃視兩側的屋子。
多是白牆,偶有幾間裝了窗子,但都緊緊閉著,隻靠河邊那幾間,樓上的窗戶半開著,顧雲錦一眼看去,隱約看見了倚窗的人影。
窗邊的人好似也沒料到會被她看見,當即避開了。
顧雲錦騰地竄起惱意來,一麵躲,一麵道:“你們主子是誰?是不是躲在前頭樓上?”
那兩人動作一頓,互相看了一眼,神色之中頗有幾分難堪和尷尬,卻還是沒有回答,又想法子掀顧雲錦帷帽。
而二樓窗邊,少年往外又看了一眼,他耳朵尖,聽見顧雲錦的問話,不由摸了摸鼻尖,問道:“小王爺,會不會被她認出來?”
“你認得她,還是她認得你?”小王爺嗤之以鼻,“你們要真是麵熟,你就不用想法子看看她長什麼樣了。”
少年被堵了個正著,隻能再去看底下狀況,急道:“哎這兩個木頭!讓他們注意分寸,哪知道這麼束手束腳,再拖下去,萬一叫街上的人發現動靜看過來,鬨騰起來,人家姑娘多難堪啊!”
說話間,雅間的門一開一合,蔣慕淵邁進來,順口道:“誰難堪了?素香樓的東家?說好了過去又不去了,空叫人留一桌子飯菜。”
“你趕得巧,”少年喜上眉梢,道,“你上回不是在徐侍郎府見過顧姑娘嗎?你來看看,那戴帷帽的是不是她,我讓人掀她帷帽,彆到頭來掀錯了人。”
蔣慕淵臉上淡淡的笑容霎時間散了,隻剩下凝重,他快步走到窗邊看了眼:“你掀她帽子做什麼?”
“滿京城傳言裡天人之姿的顧姑娘,我好奇啊。”少年道。
蔣慕淵還想說什麼,瞧見那三個姑娘家體力消耗、動作漸漸慢了,也顧不上再說廢話,一把將半開的窗子全推開,手掌在窗沿一撐,身子翻出去,長腿在牆上一蹬,輕巧落地,仿若他不是從二樓跳下來一般。
他幾步上前,一左一右架住那兩個男子,沉聲道:“停手!程晉之胡鬨,你們就由著他胡來?”
見了蔣慕淵,那兩人自然停了手,看了眼窗邊的程晉之,又轉過身來恭謹給顧雲錦賠禮:“得罪姑娘了。”
顧雲錦輕輕咬著唇,心思顛了顛,冷聲道:“確實得罪了。”
那兩人神色越發不自在了。
顧雲錦看在眼裡,但這話實在不好接,“客氣客氣沒得罪”這麼違心的話,她是說不出來的,但不依不饒要補要賠的,她也沒那麼吃虧,她心裡也是明鏡,對方出手很是顧忌。
況且,她認得眼前的蔣慕淵,也知道他說的程晉之。
程晉之是肅寧伯府的三公子,前世顧雲錦沒有見過這位,卻聽過他的名字,五年後蜀中平叛,他力斬敵將,卻也馬革裹屍。
顧雲錦沒有想到,還年少的程晉之竟然會做出攔人去路、掀人帷帽的事兒。
而來拆台的,是從前和她談及過程晉之的蔣慕淵。
顧雲錦抬眸看著蔣慕淵,說是從前,論起來也沒有一個月,嶺北的道觀之中,他們都是突遇舊識,添了幾分感慨,說起京中舊事。
蔣慕淵說跟他出身入死的程晉之,顧雲錦說也曾在蜀中征戰過的顧雲齊。
那時她回光返照,跟蔣慕淵說了很多,許是知道活不長了,後來連小時候在將軍府裡的往事都說了些,卻沒想到,一朝回到十年前,她在這巷中再遇到了少年時的蔣慕淵。
如此際遇,她心中的感慨,蔣慕淵是不得而知了吧。
她顧著感懷,一時間,連程晉之讓人攔她的事兒都懶得計較了。